第7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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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起大理寺似乎就这么一个人证,她立刻改口,指着稳婆对张常慎道,“她定然是被人指使,来污蔑我的。”
  这时她感觉自己吃了个大亏。要不是刚才看到稳婆的瞬间太过慌乱,她刚才就应该什么都不承认。
  魏氏是个脾气急躁的人,脾气一起来就难以控制理智。这会儿她后悔得肠子都青了,顿时怒不可遏,指着稳婆就骂了起来。
  稳婆一想起就是眼前这人行事不周、露出端倪,才让自己被人找到、儿孙被人控制,落到这种地步,接下来还要坐牢,她也不甘示弱,跟魏氏对骂起来。
  张常慎也不阻止,端起茶碗慢慢喝着,任由她俩对骂。
  女人骂街,是没有理智的。骂着骂着,就能把所有的一切都骂出来,也省得他费尽心思地去审问了。
  那稳婆以前做稳婆时走街窜巷,到处给人接生,可不仅仅靠技术,还靠一个灵活的脑子和一张非常会讲话的嘴。
  否则遇上死了产妇、男婴,或盼孙子却生了女婴,甚至如了愿又不想给接生费的种种极品人家,她都不一定能活着走出那家的门。
  她自打被逼着来自首、然后被送到京城来,就十分清楚地知道一点:只要她能顺利地把魏氏拉下水,将她的罪行全部揭露出来,甚至给她扣上更大的罪,背后的人就会越满意,到时候他们全家的下场就会好很多。
  因此她骂架就十分讲究技巧,故意跟魏氏争吵当时的细节,引着魏氏越讲越深,到最后,魏氏那个奶娘和知情嬷嬷的死都成功栽到了魏氏头上。
  右寺丞和做记录的书吏以及一众衙役看着这两个女人都目瞪口呆。
  大理寺不是普通衙门。一些县衙里,泼妇骂街的情形十分常见,但大理寺是办大案、要案、难案的地方,不是连环杀人案这种级别的案子,都不会递到大理寺来。
  大家还是第一次在公堂上看到泼妇吵架,真是大开眼界。
  再一想其中一个女人还是魏丘这个太常寺卿的女儿,嫁到了勋贵之家成了贵妇,那种感觉就更是一言难尽了。
  尤其是衙役们,更是如此。
  艾玛,真是长见识了。他们以为只有自己家粗鄙的婆娘才会挥舞着炒菜的大铁铲、插着腰跟人喷口水呢,原来贵族家的小姐、夫人也是这样吗?看来真是错怪了自家婆娘呢。
  张常慎看到书吏半张着嘴看人吵架都看愣了,赶紧轻咳一声,示意他赶紧记录。书吏这才回过神来,立刻奋笔疾书。
  虽然以吵架的方式来做呈堂证供他虽未见过,但他做书吏多年,这是绝对难不倒他的。
  不就是两个人的供词吗?以前是提审一个说一个,说完画押。现在是两个人一起说,轮流说。形式是新颖了点,但大体上还是一样的嘛。
  他拿了两张纸,一张是魏氏供词,一张是稳婆供词,把她们吵架时透露出来的信息总结归纳,一一记录进去。一会儿写这边,一会儿写那边,很是忙得不亦乐乎。
  张常慎见状,满意地点点头。
  等魏氏吵累了,脑子也清醒过来,发现这是公堂、刚才自己讲得太多时,一迭供词被张常林扔到了她的面前:“行了,签字画押吧。”
  “什、什么?”魏氏顿时傻了眼。
  “什么?”张常慎斜睨她一眼,“你刚才说的话,书吏都记下来了。你是识字的吧?你要识字,看一看上面写的可是你刚才说的话。不过你放心,你说的话满堂的人都听见了,他们就是证人,你是赖不掉的。我们也不可能诬陷你。赶紧签字画押吧。”
  魏氏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回想刚才自己说的话,冷汗都吓出来了。
  她跟稳婆吵架,真是把自己做过的事抖落得一干二净啊。
  张常慎善于办案,对人的心理拿捏得炉火纯青。
  见魏氏脸上的表情变幻不定,他适时说了一句:“签字画押,我这场官司就算办完了,一会儿可以抽空帮你跟魏府说一声。你涉了案,需得通知你的家人。”
  魏氏一听马上能见到家人,也不犹豫了,立刻签了字按了手印。
  就算她签字画押了又如何?等爹爹来了,她完全可以翻供,说是这些人逼她签的。到时候自有爹爹去跟这些人交涉。
  张常慎拿到供词,对魏氏的态度都和言悦色了很多,吩咐衙役婆子:“把她送到女牢,给个单间。需要什么就帮她买。她爹可是太常寺卿魏大人,对她客气些。惹恼了她小心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是。”婆子应了,押着魏氏和稳婆一起,去了女牢。
  看到魏氏被人押走,张常慎一拍惊堂木:“带魏氏之侍从李婆子。”
  第165章 致命之事
  李嬷嬷立刻被带了上来。
  看到李嬷嬷,张常慎对魏氏真是满意的不行。
  要是魏氏今天不带这个婆子出来,他们还得大费周章地从魏府把人给提出来。现在魏氏自动把人送到他们手上,要不是没有先例,张常慎真想给魏氏颁发一面“最佳好犯人”的锦旗哩。
  魏氏之所以带着李嬷嬷,也是因为身边习惯了李嬷嬷的存在。以前办什么事,都不用她多说,李嬷嬷自会把事情给办好。魏氏又是到绥平侯府打探消息、对许熙实施引诱,自然是手段老辣且知道些内情的李嬷嬷用得顺手。
  可没想到正好省了张常慎的事儿。
  他一拍惊堂木:“李氏,昨晚差役在街上抓住一偷儿,他自报名为李木,为绥平侯府二夫人魏氏之陪房,你可认识?”
  李嬷嬷身体一震,一颗悬着的心瞬间落了地。
  儿子一家不知去向,魏氏又被抓,她心里惶恐不安,不知道抓她儿子那人到底要如何行事。
  现在头上那只靴子落了地,她也明白怎么该做了。
  “认识,那是我儿子。”
  “据李木所供,两年前他打死文尚书家孙子,栽赃给吏部右侍郎刘大人的儿子,你可知此事?”
  李嬷嬷一惊,犹豫着不敢说话。
  她知道,自打儿子被抓,这些事迟早要被抖落出来。
  只是一旦在公堂上承认了此事,她儿子的性命岂不是要完蛋了?
  张常慎一拍惊堂木:“大晋律例,主犯和从犯依罪之轻重而判刑。如果你儿子只是被人指使,那便可免于死罪。可他要是主犯,斩立决。另外,此事李木已经招供,说此事是你指使,你可承认这一点?”
  李嬷嬷一个激灵,连忙道:“大人,冤枉啊。我跟文尚书和刘大人无冤无仇,为何要指使我儿子去沾一条人命?这全是我主子魏氏所使。而魏氏之所以吩咐我们这么做,则是其父魏大人的授意。”
  张常慎立刻精神一振,重点来了:“你可拿得出人证物证?空口无凭,你要把罪行推到魏大人和魏氏身上,需得有凭证。”
  “有,有。”李嬷嬷道,“当时是魏府一个叫魏康的管事吩咐我儿子干的。文尚书的孙子也是他派人诱使到郊外的……”
  李嬷嬷知道自己跟儿子一家能否保命,全在她是否配合上,当即跟竹筒倒豆一般,将当时的情形一五一十叙述了一遍。
  她还举了人证:“我儿子也知道此事干系甚大,生怕做了这事,魏大人和二夫人会将他灭口,特意将这些事情写下来誊抄了几份,一份交给了我,另两份则交给了我亲家和我女儿。我特意把这消息透露给了二夫人。二夫人忌惮我们,手里又没有比我家更好用的下人,便也没有灭我们的口。”
  张常慎只觉得今天的案子审得顺利的不行。要是所有的犯人都这么配合,还能主动提供人证物证,那他这个头也不会秃了。
  他立刻吩咐:“去,把魏康和李氏提供的这两家人一起提来。”
  差役走后,他让人将李嬷嬷关押,又提了春晴和春芬两个丫鬟走形式地问了几句。
  这两个丫鬟虽也是魏氏陪房的孩子,但因为年少不更事,魏氏担心她们嘴不严,担不起事,并没叫她们做什么阴私之事,便是连告都不告诉她们。
  她要做这些,都是吩咐李嬷嬷一家去做。
  因此这两个丫鬟不过是走了个过场,张常慎就叫人把她们押下去了。被关押的,还有魏氏的马车夫。
  为防消息走漏,这些人即便没有罪,也不能放他们走。
  叮嘱下属看守好犯人,不允许任何人探望、带走、提审,他这才拿着供词出门。
  一出大理寺,他就吩咐随从:“赶紧去通知岑太傅和吏部尚书吴大人,就说我有案子要呈奉给皇上。”
  随从得令,骑着快马一溜烟跑了。
  张常慎这才慢悠悠上了马车,先在街上绕了一圈,这才去了宫里。
  “张大人稍侯,岑太傅和吴尚书正在跟皇上议事呢。咱家去给您通禀。”太监笑眯眯地跟张常慎说了一句,便一甩拂尘走进了大殿。
  张常慎神态悠闲地在外面等着。
  身为大理寺卿,他平时办案甚忙。除非有大案要案,涉及到朝堂或百官,他才会到宫里来跟皇上作禀报。一年也没几次。
  因为频率低且来禀报的案情重要,一般皇上手头不是特别要紧的事,是一定会当即面见他的。
  果然,太监进去不一会儿就出来了,笑着对张常慎道:“张大人,皇上有请。你跟咱家来。”
  张常慎跟着他走了进去。
  “行了,你们说的朕知道了,就照你们说的办吧。”皇帝萧圪见张常慎进来,便准备打发岑太傅和吴尚书两人。
  “皇上……”张常慎看看这两人,欲言又止。
  “怎的了?难道案情跟他们两人相关?”萧圪见状,皱眉问道。
  张常慎连忙行礼:“是有些关系。”
  萧圪点头,对岑太傅和吴尚书道:“那你俩就留下来听听吧。”
  张常慎这才把卷宗放到萧圪面前,禀道:“太常寺魏大人之女魏丽娘,于十四年前将自己双生子其中一个跟绥平侯赵元勋之女掉包。现绥平侯世子赵靖立实则是绥国公庶次子赵元良与魏丽娘所生。”
  萧圪的眉头皱了起来,神情里有些不悦:“此案与岑爱卿和吴爱卿何干?你照常办理便是了。至于魏丘,朕会斥责惩戒的。”
  岑太傅和吴尚书对视一眼。
  他们就知道皇上得知此案后是这种态度。
  张常慎神色丝毫未变,作了一揖后起身,语调仍平静无波:“臣在审魏丽娘换子一案中,审出了当年文尚书孙子一案的元凶。”
  “嗯?”萧圪神色一变,“害文尚书之孙性命的不刘承德之子吗?”
  “皇上可还记得,当年臣说此案有蹊跷。”张常慎道。
  萧圪点头:“朕记得。可你查过了,没查出什么证据来。”
  当时魏丘和刘承德共争吏部尚书一职。后刘承德因此案被贬谪,在与他交好的大臣反对下魏丘没能当上吏部尚书,却还是做了太常寺卿。
  当年张常慎说既得利益者最让人怀疑,他把魏丘和魏家人查了个底朝天,却什么也没查出来。
  第166章 依法惩办
  “魏大人聪明就聪明在这里。”张常慎苦笑,“臣当时也被蒙蔽了过去。要不是审魏丽娘下人时审出了此事,恐怕谁也想不到魏大人竟然是让嫁到绥平侯府的女儿出的手。”
  他只查了魏丘和魏家人,哪里会查到魏丘早已出嫁了十几年的女儿身上?
  萧圪愣了一愣,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难看。
  如果只是魏丘之女更换子嗣,这虽然极犯忌讳,为皇族、贵族所不容。但因魏氏是出嫁女,魏丘之责不大,最多训斥罚俸降职而已。
  可如果魏丘因上位之争而残害同僚家人,这个罪就大了。魏丘和魏家人就只能被杀头抄家流放,别无选择。
  他打开卷宗,看起上面的供词来。
  当他的视线离开卷宗,手掌握起时,岑太傅就跪了下去:“望皇上还刘承德一个公道。”
  刘承德是他的一个学生,当初要提拔吏部尚书人选时,就是他向皇上举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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