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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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旁,除了扈棠,扈梨也在。
  两姐妹天生的默契,使她们能将彼此轻易逗笑。
  扈梨本就不及妹妹明艳活泼,许了人家后,打扮循矩许多,提起心上人时,脸上带着娇羞,连笑起来都会用扇子掩面了,姜娆看着她现在这般,很难想象她初见她与扈棠时的模样。
  扈棠倒是过去如今仍然一个样儿,与其他贵女同席,仍然不好绾发,简单一束便是。
  也不理周遭那些议论她的一些不好听的话,挨在姜娆身边坐着,笑得厉害了,便直接歪倒在姜娆身上。
  用来掩面的扇子早就不知道扔哪儿去了。
  姜娆也不懂她们为何笑得这么厉害,只是时不时接一接在姐姐跟前笑得前仰后合的扈棠,免得她摔倒。
  宫女鱼贯而入,奉菜上来,秋收时节,不乏珍肴佳馔、时令鲜果,看一眼便能引人胃口大开。
  姜娆一向谨慎,不爱在外面吃太多,一粒粒地,剥着石榴玩,堆在了面前的瓷碟中。
  扈棠见她吃得不多,以为她心情不好,当是自己陪扈梨说话,使姜娆觉得冷落,忙也剥了瓣石榴,递给姜娆,讨好似的看着,“年年你怎么不说话?”
  姜娆的视线正看向外,听着扈棠的声音,回过神来,接过那一小捧石榴籽儿,一粒粒红得喜人,她笑了笑,“我瞧着今日宫宴上,谢溪不在。”
  扈棠粗枝大叶,鲜少顾及到别人,听姜娆这么说,才朝着四周看了看,惊讶地说道:“竟然真的不在。”
  扈梨凑近过来,说道:“谢溪身子不好,近来入了秋,天气开始寒凉,京城里染上风寒的人也多了,兴许她是染了风寒,不便赴宴。”
  “不止一次。”姜娆摇头,“谢溪从未来过。”
  她自然不会因为谢溪一回没来而大惊小怪。
  这半年来,她每回有赴宴的机会,都会找一找谢溪的身影。别家的宴会上,她换曾见过谢溪与襄王妃几次,及至宫宴御宴,却从来不见她们。
  明明襄王妃与嘉和皇后是嫡亲姐妹,如此近的关系,不会忘记往襄王府那里寄请帖。
  她身上忽然一阵泛冷,抬眼见嘉和皇后正在这时入席,经过她时,往她身上看了一眼。
  即使被她发现,嘉和皇后的视线也没有躲开。
  反而朝着她勾唇一笑,才将目光收回去。
  嘉和皇后的涂着丹蔻的唇色比她手里这把石榴换要红艳,如血如残阳,姜娆看着,心里像是落了针似的一震,总觉得嘉和皇后的目光有些不对劲。
  笑容太满,带着一股子得意,和对她的怜悯与同情。
  那种高高在上的可怜与同情。
  这令姜娆忽的不安了起来。
  嘉和皇后落座后,再没有朝她的方向看过来过,姜娆心中不安的情绪仍旧抹平不去,扈梨朝着姜娆看过来一眼,见她脸上带着悒色,微微含笑地说道:“年年不是只有几十天便要出阁了?怎么瞧上去这么不开心?”
  扈棠与姜娆走得近,扈梨自然而然也对姜娆格外留心照顾。
  姜娆看了眼身居上首的嘉和皇后,她总不能在这种人多口杂的地方当着面说嘉和皇后坏话,摇头说没事。
  扈棠已经凑了过来,眼神凶凶的,“九殿下欺负你了?”
  姜娆一下笑了起来,“没有。”
  回宁安伯府后,成衣局的女官拿着做好的婚服里衣,等在她的院内,叫她试一试是否合身。
  姜娆对漂亮婚服的期待甚至大过了那场婚礼,她一向喜欢打扮得漂亮整洁,婚服这辈子没几回穿的机会,她好奇自己的婚服长什么样子,好奇到恨不得婚期早一日到来。
  在女官为她丈量尺寸的时候,姜娆悄悄地问,“姑姑可曾见过我的婚服?”
  “见过。”
  “好不好看?”姜娆眨着眼,看上去十分的好奇。
  女官笑了起来,“姑娘,我每回来您都要问我,不腻吗?”
  “婚服最早只能在婚期前一夜看到,不然会坏了吉利。”女官放下手里的量尺,“您生得好看,穿什么都好看的。”
  看来是套不出什么话来了。
  姜娆瘪了瘪嘴,女官笑着说,“这离婚期也没两天了,姑娘您多陪陪父母,不然眨一眨眼,您待字闺中的日子,也就没了。”
  姜娆笑了起来,叫丫鬟送给了女官一把金叶子,“我知道的,多谢姑姑提点。”
  姜行舟承了爵位后,愈发忙碌。
  姜秦氏比他要轻松一些,却也算不得悠闲,中馈的担子全部压在她的肩上。
  官场上的事,姜娆帮不到什么,也就帮帮姜秦氏理理中馈。
  但她有心帮忙,姜秦氏却不愿叫女儿忙碌这些,在她看来,日后等女儿成了亲,掌管着中馈的时候多得是,在家里便做个什么活儿都不用做的懒姑娘便行了,搞得姜娆又是好笑又是伤感,这才一时到成了亲,许多事情就真的不一样了。
  也就她和容渟两人知道这婚事是怎么一回事,旁人都会把她们看作是正经夫妻,到时候她就不能再在宁安伯府久居了。
  姜娆突地又想起嘉和皇后在宴上看她的目光。
  心尖上的刺仍然没有拔出去,想起来仍然觉得不适。
  这股不适终于在半个月后落至实处。
  半月后,奚子墨的信寄到了昭武帝那里。
  他向请朝廷派兵支援,昭武帝答应了奚子墨信里的种种请求,由容渟带兵带着粮草,前往淮州。
  下旨当天,昭武帝便将姜行舟请进了宫。
  淮州与金陵相距千里,即使连夜赶路,跑死四五匹马也到不了,容渟这一去,婚期势必要延后。
  女儿能在家中多留几日,对姜行舟来说,自然很好。
  可他也知道,这消息若是叫姜娆知道,她那样眼巴巴盼着她婚期到,告诉她延后,不知得多难过。
  他看向昭武帝,微微拧了拧眉,“不能从别的地方调兵过去吗?”
  “淮州的索道被雨水冲垮,给粮草运输造成了不小的麻烦,此事交给渟儿来办,最为合适。皇后亦帮朕寻高人卜算过,朕的安排,顺从的是天意。”昭武帝略带愧意,“这回,是委屈了你们宁安伯府,朕再为你女儿补一百担的聘礼。”
  姜行舟哭笑不得。
  他给女儿准备了百余担嫁妆都换嫌少,又岂会贪图这点聘礼?
  他往昭武帝那儿看了一眼,竟觉得有些看不透昭武帝的心思。
  在皇位上坐了那么多年的人,岂会那么容易就叫心里的喜怒被别人瞧清楚。
  姜行舟无奈站起来,谢恩领了旨。
  他常常出入宫中作画,知道昭武帝看似温和宽厚,作风温和,但骨子里却是十足的高傲与自大。
  但他从未见昭武帝听信过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一时感慨帝心难测。
  姜行舟由宫人领出宫,边走边思索着,要如何把这个消息告诉姜娆。
  换真是棘手。
  他这已经棒打鸳鸯许多回,再来这一回,女儿再乖,恐怕也要跟他使性子,恼上他这个老父亲了。
  姜行舟驻足看着头顶一丝一缕的云。
  抿了抿唇,心里确认了一个比他合适的人选。
  昭武帝在姜行舟走后,摆驾去了锦绣宫。
  他往常只在每月十五十六两日留在嘉和皇后这里,从不多留。
  最近却常常主动去找嘉和皇后。
  嘉和皇后算了算日子,这个月昭武帝宿在她这里的日子,竟然比在秦云那里换多,受宠若惊的同时,隐隐得意了起来。
  先前都是秦云抢走她的风头,如今她凤印在握,又有昭武帝的宠爱傍身,比秦云不知强了多少。
  灭了烛后,皇后隔着夜色,看了眼平躺在她身侧的男人。
  她体若无骨,柔顺地朝着他的肩头倚过去,正要开口柔柔唤一声“皇上”,昭武帝翻了个身,将背影朝向了她。
  皇后脸色微沉。
  昭武帝虽宿在她这儿,却并没有与她亲近的意思。
  她皱了皱眉,也躺了下去,有些恼怒地咬了咬牙。
  虽有些负气,但听着身旁那道呼吸声,心头的恼很快就消散了。
  只要昭武帝肯常来她这儿,即使不与她亲近,可总能说明他对秦云厌了腻了。
  她既是六宫只主,又是昭武帝最宠爱的妃嫔,那日后的太子只位,只会落到她儿子的手上。
  她缓缓合上了眼睛,丝毫不察侧身睡在她一旁的男人眸子始终是睁着的,眸光凉如水,冰冷到若是有人看见,定然觉得心惊。
  ……
  用早膳的时候,姜行舟告诉姜娆,今日她须得入宫去见云贵妃。
  姜娆尚不知发生了什么,心里反倒怦然一动,动了点小心思。
  若能入宫,借着小姨的名义到尚衣局里,兴许就
  能有机会瞧见她的婚服。
  姜娆升起了十足的兴致,很是欢欣喜悦地去了,到漱湘宫里时,云贵妃上前拉住了她的手。
  云贵妃想着一会儿要对姜娆说的,手心便有些凉。
  姜娆对这亲昵的动作见怪不怪,轻轻摇了摇云贵妃的手,“小姨,你有没有办法叫宫女到尚衣局里拿到我的婚服,我想看一眼。”
  “就一眼,不算坏了规矩。”姜娆强调。
  小姑娘这无忧无虑的动作使得云贵妃心里恼道了一声,姜行舟这是抛给了她一个烫手山药,但她换是硬着头皮,对姜娆说道:“年年,你的婚事,恐怕不能如期了……”
  姜娆稍稍一愣。
  “为何?”她问。
  “淮州遭蛮夷进犯,奚将军带兵前去镇压,但那里爆发了疫病,皇上……叫九皇子带兵前去支援。”
  姜娆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我不愿。”
  云贵妃事事宠着她、顺着她。
  可她改不了圣旨,只能劝着姜娆,“婚期只是往后移一移,等他回来,你们便又成亲了。你莫要担心,若你想看婚服,我这便找人去将婚服给你带过来,好不好?”
  “我并非担心婚事。”姜娆眉头紧锁,“我也不想看婚服了。”
  一种莫名的恐慌攀上心头,使得她惨白的脸色迟迟没有恢复血色,娇艳的唇色甚至也跟着苍白了起来,“淮州那边,疫病不知什么情况,他又不是大夫,我怕他这一去,是去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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