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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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罢,他最后看了一眼左惊霜苍白的脸,他这么恨谜音龙窟的犯人又何尝不是因为师父和师叔身亡他们被迫流散,若他们还活着,就算小,他们也一定会留在石山派……
  尤为天用力甩开了她的手,毫不犹豫地飞身离开。
  只是消失之前,沐雪浪听见尤为天传音到他耳边的几个字“照顾好她”。
  陆镇行被陆怀天搀扶着坐到一旁,青城门掌门徐不惊已经下场与陆竹生缠斗起来。
  徐不惊貌不惊人又十分懒散,据传当初是前任青城门掌门见他天赋过人,惊才绝艳,硬要收他为徒,徐不惊嫌麻烦婉拒了几次都未果,最后只得勉勉强强答应了,入门做了个年纪轻却辈分高的小师叔。他是只想悠闲度日,可不曾想谜音龙窟惨案后,他前面的师兄和掌门全都死尽,抬回来七八口棺材,他这个原本只是懒得去留在门里看家的小师叔,迫不得已接手了整个青城门做了这个掌门。
  他平日里不显山不漏水,也不参加任何比试,谁也不知道他几斤几两,但现在与众人缠斗游刃有余的陆竹生,却被他一个人缠住了。
  徐不惊叹气道:“我个人对陆大小姐的遭遇十分同情,也觉得她是个不错的人,可是……我门下这么多条人命的仇,却是不能不报,不然我师父他老人家在泉下怕是都死不瞑目,半夜要来找我。”
  陆竹生道:“哦,那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陆怀天紧张地看着两人打斗,今日的事情他的反应和陆镇行一样,并没有好上多少。
  陆竹生曾经剑法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他不爱练剑也不常练剑,他受陆镇行嘱咐拉着他去,他也不肯练,总是偷懒去摘些花花草草逗陆怀仙开心,但现在,不论是他还是徐不惊,显然武功都高出他一截有余。
  他正看着,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女声。
  花焰正指挥着魔教弟子帮忙对付阴相思留下的那些毒蛊,虽然他们魔教一贯是一言堂,但还是有少数魔教弟子微妙露出一丝意见道:“圣女,干嘛还要救他们?让他们狗咬狗算了,我们坐山观虎斗啊!”
  他们魔教弟子都是随身携带驱蛊驱虫药的,也有对付毒蛊的手段。
  花焰没好气道:“难得这次不用我们正义教背锅,你还想过回人人喊打的日子啊!救当然要救,救完再看他们不情不愿地跟我们道歉不好吗?而且我们对付的可是万蛊门,你们对万蛊门就没什么怨念吗?”
  “圣女说得对!”
  “靠阴相思那个老女人上次又逮着个小门派采补,说是我们做的!真的很没天理!因为教主的命令,我们最近都只找那些恶贯满盈的恶人的麻烦了!”
  “话说,停剑山庄会跟咱们道歉吗?”
  “他们要是会道歉,我立刻下去再杀几个黑衣人!反正他们穿的也跟停剑山庄差不多……”
  “废话,那本来就是他们二爷的人,肯定衣服差不多。说起来这还算是停剑山庄让我们背锅!骂了这么我们这么久,谜音龙窟又不是我们做的!”
  “就是,每次数恶行都拿这件事来说,我在教里呆了这么久,听都没听过我们几时做过这么大的恶事了!敢情原来是他们停剑山庄的人做的!”
  几个魔教弟子故意说得很大声。
  不远处的陆怀天:“……”
  花焰还要做人的,喝止他们:“先别吵了!”
  谢应弦方才已经追着阴相思去了白崖峰上,他们出手对付万蛊门确实是名正言顺,万蛊门本来就是天残教的分支,谢应弦也早有把它收回来的意思。
  阴相思留下的男侍与下属不多,明显是想在白崖峰上搞事。
  花焰朝着陆镇行的方向看了一眼,没想到,陆镇行却也恰好看了过来,两个人视线对上的那一刻,花焰毫不犹豫瞪大眼睛盯了回去。
  陆镇行原本没什么表情,被她这么一瞪,蓦然腾起怒色。
  但花焰这次可不怕他。
  她踱步过去,打招呼道:“好久不见啊陆老庄主。”
  陆镇行手按着剑:“你这妖……”他顿了顿,道“你想说什么?”
  花焰笑眯眯道:“没什么,我爹呢,从小就教育过我,做错事了一定要道歉,尤其是男子汉大丈夫要敢作敢当。他当年也误以为谜音龙窟是我娘所为,后来得知不是跟我娘赔礼道歉了半个多月呢……陆老庄主这么了不起,想来也一定是个大丈夫,不会做错了事情不承认吧。”
  陆镇行已经知道她想说什么了,陆怀天想替他开口,但被陆镇行拦住了。
  他声音沉沉道:“冤枉魔教一事,停剑山庄自会发告示道歉。”
  “不是魔教,是正义教!”花焰纠正完,指着自己的鼻子道,“那我呢,你迁怒我们教杀了我两回,还不许我和陆承杀见面,是不是也该道个歉。”
  这话作为一个晚辈其实说得很不客气。
  在陆镇行开口之前,花焰继续道:“当然,如果你要是肯承认我的身份,一家人就不用道歉了。”她这个台阶给得很足了!
  陆镇行一双眸子紧紧盯着她。
  花焰大大方方让他瞧。
  她觉得自己没一点见不得人的地方!
  陆镇行看了她一会,动了动唇道:“你让他自己来跟我说。”
  几乎陆镇行话音一落,陆承杀的声音便响起了。
  “我想娶她。”
  陆镇行没想到他来得这么快,顿时一噎。
  陆承杀其实早就来了,只是等在一旁。
  今日的事态发展他其实也有些懵,甚至于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好,他努力去试图理解对于他而言相当陌生的父母,可在听白崖峰峰主所言时,他不自觉也升起了杀气。
  连陆承杀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他只是觉得有些难受,偏偏又透着无力。
  这种难受在花焰握住他的手时才平息了下来。
  而现在,他也意识到,他终于有机会可以再次直面这件事。
  陆承杀一步一步走过来,坚定地站到花焰身边。
  他比花焰高出了大半个头,黑衣更显得修身挺拔,如松如柏,神色比之两年多以前少了几分冷漠,多了几分说不出的柔和,而他身旁的女子被他衬托的分外纤细娇小,笑吟吟的样子别有一番娇俏,容貌除了过于艳丽挑不出一丝错来,任谁喜欢上她都并不奇怪。
  曾几何时陆镇行只觉得魔教妖女面目可憎,可现在看来也不过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
  忽略其他一切,两个人站在一起竟除了登对也说不出别的。
  他那个不懂人情世故也从没人教过的外孙,无师自通学会了一切,此时他正小心地牵起旁边漂亮姑娘的手,黑白分明的眸子定定望着他,神情无比认真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我想娶她。”
  第115章 正大光明(三更)
  陆镇行曾经很愤恨于他这股子顽固, 死不悔改,他也一直觉得,就算不因为过往恩怨, 也是在为陆承杀好,魔教妖女接近他,一定是另有所图,一定是包藏祸心, 一定是为了害他, 不论怎么想都该是这样,所以他从没觉得做错过。
  他没有考虑过一丁点, 那魔教妖女是真心的可能, 也觉得魔教没有一个好人。
  但现在陆镇行忽然不敢那么肯定了。
  那个小姑娘被陆承杀牵着手,脸颊红扑扑的, 刚才还在他面前趾高气扬, 现在却显出了一分害羞,不停用手指掩饰似的捋着耳边碎发, 嘴角微微翘着,却又不敢高兴得太过明显。
  就像刚刚情窦初开那样。
  陆怀仙在决定退亲之前也是有过那么一段时间的, 她总是显得很雀跃, 发着呆都能笑出来, 陆镇行问她怎么了,她也只摇头笑着说没什么, 但那股开心的劲头可以清晰分辨, 陆镇行以为是白衡珏在讨她欢心, 心下还颇为安慰了一会,现在想起,他当初要是能再多问问, 再多了解一些,再多上点心……
  哪怕不那么绝情地与她断绝来往,也许结局都会不一样。
  陆镇行握着无前剑的手微微一紧,他正要开口,就在这时,忽然有人大叫道:“陆竹生那魔头往白崖峰上逃去了!”
  只见那一抹大红的身影以极快的速度掠向白崖峰上,随后一抹青白的身影紧随其后。
  约莫是他与徐不惊一时间难分胜负,他索性不再耽误时间,直杀上去了。
  在下面的好歹弟子人数有限,真被他杀上去,那上面还有老弱妇孺,和一些根本不会武功负责膳食起居的普通人,若容他大肆杀戮更是不堪设想。
  另有几道身影也一并跟了上去。
  花焰和陆承杀对视了一眼。
  现在其实很不合时宜,但陆镇行难得因为陆怀仙的事情心态松动,她实在有些等不及了,便拽着陆承杀过来,可现在……她有些遗憾地道:“我们也上去吧!等解决了再……”
  她还没说完,倒是陆镇行先说了话。
  陆镇行声音淡淡,听不出情绪:“你想娶就娶罢,我还再拦得了不成。”
  说完,他似乎也慢慢回神,神色复杂地望着白崖峰上。
  ***
  白崖峰上的情形,比想象中还要糟糕。
  阴相思先一步过来,她之前寻白聿江来过几次,对这地方已有些熟悉,轻功又了得,知道怎么绕开追捕,更何况早在布置问剑大会会场时,江楼月、或者说陆竹生就替她藏了许多沉睡的蛊虫。
  这天下论及毒蛊,没有人是阴相思的对手。
  她手中握着一支巫笛,通体碧绿,修长冰冷,犹如毒蛇一般,阴相思徐徐放在唇边吹起来,笛子看似吹不出声音,但实际却能发出一种只有蛊虫能听见的声响。
  它们被唤醒,会就近寻找宿主,侵入到附近人的身上,然后使之沉睡。
  阴相思可以选择把人唤醒,或者直接杀掉,甚至不需要亲自动手,她有足够多的男侍可以替她做这些,而她只需要挑选猎物。
  因而循着陆竹生而来的追兵,一进白崖峰那气派高阔,用大理石修得宛若天宫一般的大门里,就看见倒了一地的尸首,没什么打斗挣扎痕迹,只是简单的割喉而亡。
  然而越是简单,越是令人防备警惕。
  因为谁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怎么死的。
  花焰倒是能一眼看出来,她拉住陆承杀,道:“小心,别离我太远。”
  她有点后悔,应该把小黑带出来给陆承杀防身。
  不料陆承杀道:“嗯,不远。”
  花焰脸微微一红,陆镇行应下之后,他如今是真的跟得更紧了。
  她随手撒着驱虫的粉末,已经能听到不远处宫室里的打斗声。
  两人更是快步赶去。
  白崖峰本就常年飘雪,他们又极为喜白,因而门派的殿堂里到处是雪白的砖墙与瓷白的高柱,连窗棱上飘着的帘子都是素雪皑皑的色泽,在寒风中摇曳,只可惜,此时上面已经飞溅上了许多血痕。
  遍地都是惨景。
  与门口那些不同,这些尸首上的剑伤大开大合,甚至有些是被凌冽至极的剑气斩杀的。
  花焰本以为徐不惊至少能拦住陆竹生一时,没想到他疯得这么厉害。
  到了宫室外面,更是闻到扑面而来的血腥味,隐约可见尸首从入口一路蔓延过去,仿佛修罗战场一般,花焰倒还神色寻常,陆承杀一把拦住了她,道:“我去。”
  换做平时,花焰可能就顺杆子留下了,但这个局面下,她其实也很不放心陆承杀,只能硬着头皮道:“我也没那么怕……”她想了想,道,“在你身边,就没那么怕。”
  花焰不是故意,但这话说出来就是有些委屈。
  陆承杀一顿,倒先握住了花焰的手,攥得紧紧的,像怕她丢了似的。
  花焰定了定神,迈步进去,却先听见了一个惨叫的男声。
  里面的局面比想象中还要严峻,原本应该和陆竹生对打的徐不惊受了伤,正提着剑捂着心口靠在墙边,旁边还有几个门派的掌门,也都不太敢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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