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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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何况,这是裴绣出嫁的大喜日子。永安侯府里还有许多亲眷族人。永安侯夫人身为宗妇,不在府中操持琐事应酬宾客,怎么跑到他这儿来了?
  ……
  短短刹那间,裴璋心里掠过种种念头,面上很快恢复镇定冷静。
  他迈步进府,直接去了自己的院子。
  永安侯夫人果然在院子里。不但她在,还有白薇等几个贴身丫鬟,也都一并随永安侯夫人来了。更令人惊诧的是,地上还放了些箱笼。
  裴璋一露面,丫鬟们立刻退了出去。
  “阿彰!”永安侯夫人快步上前,猛地抱住裴璋,哀戚地哭了起来:“阿彰,娘以后也随你住在这儿,我们母子两个相依为命。我再也不回去了。”
  “你父亲此人,我算是看清楚看明白了。在他心里,妻子儿女都不重要,唯有权势地位荣华富贵最要紧。我们母子三个加在一起,也不及二皇子一个人的分量。”
  “这大半年来,你不在府中。我每日要打理府中琐事,还时常受他的叱责怒骂,受尽闲气。裴家出了这么多事,本该关起门来躲羞。可他却让我出府走动,我不知看了多少冷眼听了多少讥讽的话。”
  “兄长还没成亲,妹妹就已出嫁。这等事,也只有你父亲做得出来了。还是裴家主动提的婚期。”
  “他为了重回朝堂,根本不顾阿绣的体面。我略为阿绣说几句,就要遭来一顿怒骂。他还数次动手打过我。”
  “我现在也想开了。他愿意抬举庶子,我也不管了。裴家内宅后院,他给哪个妾室打理都随他。现在阿绣也出嫁了,做了江家妇。我也没什么牵挂不舍了。以后,娘和你住在一起。我们母子两人一同过日子。”
  永安侯夫人一边抽噎一边诉说,汹涌的泪水很快湿透了裴璋的衣襟。
  裴璋目中闪过复杂的情绪,半晌,才伸出手,轻拍永安侯夫人的后背:“母亲心里憋闷不痛快,想哭就哭吧!”
  永安侯夫人久不见儿子的面,此时听到久违的温声低语,既心酸又欢喜,果然畅快地哭了一场。
  待永安侯夫人情绪渐渐平静下来,裴璋才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母亲坐下细说。”
  永安侯夫人用帕子擦了红肿的眼,一脸坚决:“就是我刚才说的这些。我想好了,以后,我就在这儿住下,不回侯府了。”
  亲娘要来,做儿子的总没有撵出去的道理。
  裴璋有些头痛,更多的是无奈:“母亲,这是平国公太夫人送的宅子。我住着也就罢了,你一同住下,怕是不太合适。”
  他离开裴家,永安侯再愤怒也不会主动来见他。
  可永安侯夫人一留下,岂不是给了永安侯借口,正大光明地找上门来?
  他根本不想见永安侯,也不想再和裴家有牵扯。
  永安侯夫人红着眼说道:“我辛苦怀胎十月,生你养你。你如今长大了,翅膀也硬了。不要亲爹,难道亲娘也不要了?”
  “我不管你怎么想,反正,我来了就不走了。”
  “你有能耐有本事,就亲自撵我出去。”
  裴璋:“……”
  裴璋愈发头痛了。
  永安侯夫人又哭了起来。
  断断续续的哭泣声,就如一张细密的网,一点点将裴璋收拢其中,他有再多的力量也无法挣脱。
  裴璋自嘲地苦笑一声:“罢了,母亲想留就留下吧!”
  是他太天真,也将一切想的太简单了。
  他姓裴,身上流着父母的血液。生恩养育之恩加起来,如一座山,沉甸甸的悬在他的头上。他怎么可能完全摆脱裴家,重新做人?
  第五百三十二章 怨偶
  眼泪:“我这就让人收拾屋子。”
  裴璋道:“这么晚了,先安置歇下,明日再收拾也不迟。我去书房睡。”
  永安侯夫人半点不敢拂逆儿子的意思,连连点头应是。
  裴璋不是铁石心肠,看到亲娘这般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如何能不心软?
  “母亲暂且安顿住下,”裴璋缓声道:“不过,后日是妹妹回门的日子。母亲难道不回府?”
  永安侯夫人显然根本没想到这些,闻言一怔。
  裴璋深幽的黑眸定定地看着永安侯夫人,缓缓说了下去:“母亲想在这儿住多久都行。不过,以我看来,母亲小住一段时日,就会想回去了。”
  “母亲先别急着辩驳,试着想想,离开侯府,母亲就是一个普通内宅妇人。没有酒宴请帖,没什么应酬来往。母亲真的甘心过这样的生活吗?”
  一句“我当然甘心”就这么梗在喉咙里。
  永安侯夫人张了张嘴,却一个字说不出口。
  裴璋没有再多说什么,温声叮嘱永安侯夫人早些歇下。
  永安侯夫人下意识地拉住裴璋的衣袖:“阿彰,我们母子久未见面了。我想和你好好说会儿话。”
  裴璋淡淡道:“和父亲相关的,我一个字都不想听。”
  永安侯夫人:“……”
  母子两人沉默着对视许久。
  裴璋到底还是走了。
  永安侯夫人愣愣地坐在椅子上,心里一片茫然。
  为什么一切和她想的不一样?
  她原以为,她抛下侯府来找儿子,儿子一定会喜不自胜,高高兴兴地让她住下。母子两人抱头痛哭,彼此倾诉,然后恢复往日的亲密无间……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的儿子,是什么时候和她离了心?
  她还能拢得回来吗?
  ……
  永安侯府。
  酒宴散了,永安侯领着几个庶子,送族人们离去。
  女眷那一边就尴尬了。永安侯夫人一直未曾露面,不知是哪一个亲眷族人私下传言,说永安侯夫人在酒宴还没正式开始的时候就离府而去。到底去了哪里,就没人知道了。
  万幸晚上的酒宴都是亲眷族人,众人私下嘀咕几句,也就住了嘴。
  酒宴结束,众人颇有默契,没人问及永安侯夫人。各自离去。
  永安侯强撑着的笑容,在众人都离去后,彻底消失无踪。眼底的寒意令人心惊:“去将夫人身边的管事嬷嬷叫过来,我有话要问她。”
  裴钰看在眼里,一阵敬畏惧怕,低着头不敢吭声。
  片刻后,五十多岁的李嬷嬷来了,哆嗦着跪下磕头:“老奴见过侯爷。”
  永安侯声音如寒潭:“夫人去了何处?”
  李嬷嬷不敢抬头:“夫人领着白薇她们几个,匆匆收拾了些衣物出府。应该是去大公子那里了。”
  永安侯不怒反笑:“好,好的很。”
  李嬷嬷心里直冒寒气,压根不该抬头打量永安侯此时的面色。
  倒是裴钰,强忍着惊惧,抬头说道:“请父亲息怒。母亲定是惦记大哥,这才去大哥那里了。后日是五姐和新姑爷回门之日。母亲最疼惜五姐,绝不会让五姐丢这个人。最多后日一起,母亲一定会回来。”
  永安侯冷笑连连:“她回不回都无妨!想和那个孽子住在一处,我就成全了她……”
  裴钰心知不妙,扑通一声跪下:“父亲请息怒。今天是五姐出嫁的大喜日子,请父亲看在五姐的份上,暂息怒气。”
  “母亲是正经的朝廷诰命夫人,执掌侯府中馈多年。父亲若是一时冲动,说出什么不妥的话,一旦传出去,裴家又要置身风口浪尖,被人取笑了。”
  永安侯满腔的怒火,生生被堵回了一半。
  永安侯冷冷地瞪了裴钰一眼:“照你看来,应该如何?”
  裴钰假装没听出永安侯口中的讥讽和不满,恭声应道:“儿子驽钝,只想出了一个笨办法。母亲既是去了大哥那里,不如就顺水推舟,对外宣称母亲思念大哥,所以去大哥的住处小住一段时日。”
  “如此一来,那些背后嚼舌之人,倒是没什么可说的了。”
  “母亲住几日,闷气发散了,自然就会回府了。”
  永安侯继续冷笑:“往日倒没看出,你这般孝顺嫡母。”
  裴钰的生母是永安侯的妾室。在几年前就病逝了。永安侯夫人不是什么良善温柔的嫡母,不过,衣食用度也没苛待过庶子。最多就是心气不顺时冷言冷语罢了。
  裴钰对嫡母不算亲近,也没什么怨恨,低声应道:“父亲不便出面,儿子明日出府,去请母亲回府。”
  永安侯面色变了又变,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没大发雷霆,也没出言阻止,这已经是永安侯让步默许了。
  裴钰深深松了口气。等见了大哥,他一定要劝大哥早点回来。亲父子哪有隔夜仇。再多的怨气,也该散得差不多了。
  父亲处处抬举他,一副要培养他做世子的架势。他可实在是吃不消了啊!
  ……
  卫国公府的酒宴,直至子时才散。
  江尧这个新郎官,被一堆损友灌得醉醺醺的,酒气逼人。连站都站不稳,只会傻笑。
  朱启珏总算有些许良心,意思意思地为江尧担忧了一回:“醉成这样,还能洞房吗?”
  叶凌云和郑清淮一同促狭地笑了起来。
  贺祈瞥了两人一眼:“你们两个还有脸笑。说好了要替江六挡酒,到后来就你们俩蹦跶得最厉害!”
  叶凌云翻了个白眼:“亏你有脸说我。一仰头就是一碗酒的人可不是我。”
  郑清淮也翻个白眼:“说的没错。分明就是你灌酒灌得最凶!”
  在众人的哄笑声中,贺祈伸出手指轻抚下巴,若有所思:“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呸!
  众人哄笑得更厉害了。
  醉得不知东南西北的新郎官江尧,心里倒是惦记着要洞房的事,口齿不清地嚷道:“快些扶我回去。”
  众人笑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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