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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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片刻,裴皇后才轻声道:“你这个做主子的,得为紫苏的终身大事操操心。这个苏木若真如你说的这样好,就让紫苏嫁给他吧!”
  程锦容笑着说道:“紫苏平日好说话,唯有此事格外固执。不宜催促得过急。让苏木多献一献殷勤,说不定紫苏自己动了心,便肯嫁了。”
  裴皇后笑着略一点头。
  ……
  裴皇后到底还是从库房里挑了许多好东西,赏给了程锦容。
  因为赏赐的东西颇多,索性单独造了一本账册。这些赏赐,和宣和帝的赏赐一起被送出宫,送去了程府。
  赵氏满心欢喜地接了赏赐,然后一件未动,一律抬进了程锦容的院子里。
  金银玉器衣料首饰名贵药材名家字画前朝古董等种种贵重之物,几乎堆满了一间屋子。凑成六十四台嫁妆绝无问题。足以令程锦容日后风光出嫁了。
  帝后如此厚赏,令赵氏高兴之余,竟生出些许惶恐来。
  当日傍晚,程方父子四人都回了府。赵氏忙将帝后赏赐送到程府一事告诉父子四个:“……皇上和娘娘的赏赐着实是太丰厚了。有些好东西,我连听都没听说过。”
  程锦容圣眷浓厚,风光无限。程方这个大伯父也十分快慰,笑容里满是骄傲和自得:“宫中珍品,别说你,就是我也没见识过。”
  “日后锦容出嫁,有皇上和娘娘的赏赐做嫁妆,既丰厚又风光体面。”
  他有心照拂侄女。可惜,这两年来,除了一开始程锦容报考太医院的时候他出了几分力气,后来根本没机会。
  程锦容凭着自己的精妙医术,治好了皇后娘娘的心疾,又治好了皇上的陈年宿疾,成了御前一等一的红人。
  他这个大伯父,倒是沾了不少程锦容的光。近来接到的请出诊的帖子,都多了三成有余,且都是皇室宗亲或勋贵名门。
  程景宏生性稳重,没有多言。
  程景安小声嘀咕了几句:“容堂妹现在这般风光,怕是太过惹眼,招人嫉恨。现在她圣眷正浓,倒是无妨。只怕日后失了圣眷,定会有小人落井下石。”
  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
  现在越风光,一旦行步差池,就会摔得越重啊!
  程景安一说完,便缩了缩脖子。他说这样的丧气话,爹娘定要骂他了!
  没曾想,赵氏竟也叹了一声:“景安说的,也正是我担心的。皇上和娘娘如此器重偏爱锦容,是一桩好事。只是,锦容和六皇子殿下十分亲近,几位皇子不知何等记恨不快。”
  一家人在一起说话,没有外人,也没什么顾忌。
  程锦宜下意识地说了一句:“这也没什么。只要六皇子殿下被立为储君,谁还能奈何容堂姐?”
  程方收敛笑容,神色微沉:“册立东宫,事关江山社稷,是国朝大事。就连朝中众臣,也不敢轻言此事。你岂可胡乱议论?”
  程锦宜是家中幼女,平日最受宠爱,几乎从未受过斥责。
  程方一板起脸孔,程锦宜心中颇有些委屈,扁扁嘴不吭声了。
  程景宏看了泪水盈盈的程锦宜一眼,低声道:“父亲说的对。立储是国之大事,我们程家力微,不能也没资格掺和立储一事。你刚才那些话,以后不可再说了。免得为程家招来祸端。”
  程锦宜以袖子擦了眼泪,低声应了下来。
  赵氏和程方对视一眼,在心中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
  待儿女们各自告退离去,夫妻两人也回了屋子,梳洗一番睡下。
  程方似有满腹心思,翻来覆去难以入睡。
  赵氏也睡不着,低低地问道:“老爷,你是不是也在担心锦容?”
  夜半无人,夫妻枕畔私语,也没什么可隐瞒忌讳的。
  “我确实担心的很。”程方叹道:“锦容和皇后娘娘六皇子殿下太过亲近密切了。就连我这个不问朝事的太医院院使,都有所耳闻。”
  “眼下边关在打仗,皇上无心立储之事。皇子们暗中争锋较劲,面上还算和气。等战事平定,立储一事定会被提起,到那时候,宫中就更不太平了。”
  “锦容已被视为六皇子一党。日后的立储争斗风波,定会波及到她的身上。”
  “六皇子能被立为储君,当然是最好。否则,不管哪一位皇子做了储君,只怕都容不得她。”
  程方顿了顿,又压低声音道:“皇上龙体虚弱,不是秘密。不知寿元还有多久。有皇上在,无人敢动锦容。一旦皇上驾崩归天,就不好说了。锦容的隐忧,不在眼前,在日后。”
  赵氏听得心神震荡,脱口而出道:“莫非贺祈也护不住她?”
  程方笑着叹了一声:“万幸结了这么一门好亲事。有贺祈在,她性命总是无忧。最坏的结果,就是退出太医院,辞官回平国公府做世子夫人了。”
  还好有条退路。
  赵氏想了想,也笑了起来:“罢了,我们也别为她忧心了。什么隐忧,到底是日后的事。眼下这份风光,别人羡慕眼热还来不及。”
  第四百零三章 相请
  程方夫妻的不安和隐忧,程锦容并不知晓。
  就是知道了,程锦容也只能默默对大伯父大伯母说声对不起。从她决意进宫的那一日起,她就已走上了这条布满荆棘的路。
  她不能退,也不愿退。
  裴皇后对她的好,确实有些扎眼了。如果她足够冷静理智,就该劝裴皇后再收敛一些,或是自己主动避让几分。
  可她和亲娘被逼分别十余年,如今终于得以日日相见相伴。这份母女间的亲情,她如何能割舍得下?
  裴皇后将私房账册碰到她面前,她劝阻了裴皇后。可她的心里,却十分欢喜。
  这种被亲娘疼爱的感觉,是世间最幸福最美妙的滋味。
  “程太医,”宫女珞瑜悄步而来,轻声笑道:“今日二皇子妃娘娘进宫请安。皇后娘娘命奴婢前来,请程太医过去,一同说话。”
  此时天子正在早朝。
  程锦容含笑应下,随珞瑜去了椒房殿。
  二皇子妃江氏,身孕已有五个月左右。之前因受过伤又动过胎气,卧榻静养了两个月之久。如今总算能下榻走动了。
  女子孕期多丰腴,二皇子妃的脸孔却清瘦了许多。隆起的肚子,被宽松的衣裙遮掩了大半。乍一看去,根本不像是怀了身孕的女子。
  嫁给二皇子后,二皇子妃几乎没过几天舒心日子。现在的清瘦憔悴,也是难免。
  程锦容心里浮起一丝怜惜和唏嘘,上前行礼:“微臣见过皇后娘娘,见过二皇子妃娘娘。”
  二皇子妃笑道:“程太医快请免礼。你在御前当值,想见你一面,着实不易。今日我进宫来给母后请安,厚着脸皮请母后召你前来说话。”
  程锦容和二皇子妃相识已久,不过,两人平日见面的机会并不多。二皇子妃忽然这般热情,想来定有些缘故。
  程锦容微微一笑:“看来,二皇子妃娘娘是有事要问微臣了。”
  裴皇后笑着接了话茬:“江氏之前动过胎气,将养了两个多月,才敢下榻。总担心怀相不好。你神医之名传遍京城,江氏动了心思,想请你这个神医为她诊诊脉,开一副安胎药方呢!”
  这是连程锦容和二皇子妃一并打趣了一回。
  程锦容抿唇一笑:“神医之名,是众人胡乱传出来的。皇后娘娘也这么说,倒是令微臣汗颜了。”
  二皇子妃笑道:“先别忙着汗颜。我来都来了,神医怎么也得顾着情面,为我诊了脉再说。”
  这话说得风趣,宫女都凑趣地笑了起来。
  程锦容面上笑着,心里暗叹一声。
  ……
  前世,二皇子妃就是死于难产。内情到底如何,她也不清楚。只听闻孩子闷死在娘胎里,一尸两命。
  这一世,有她在,总要伸手救二皇子妃一命。
  程锦容走上前,为二皇子妃请脉。
  二皇子妃心里有些忐忑,目光紧紧地盯着程锦容。程锦容连眉头都未动一下,从她的脸上什么也看不出来。
  程锦容诊了脉后,又问了二皇子妃平日的身体情形。
  二皇子妃有些犹豫,下意识地看了裴皇后一眼。
  裴皇后打从心底不喜二皇子,对这个儿媳倒是颇为喜欢。见她这般谨慎,裴皇后温声说道:“你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二皇子妃这才轻声说道:“我卧榻安胎两个月,每日都喝安胎药。约莫是安胎药喝多了,伤了胃口,饭量没见长,倒是大不如前。”
  孕期中的女子,应该多吃一些。二皇子妃胃口不佳,吃得少,日渐清瘦。如此下去,自然不是好事。
  二皇子妃忧心腹中孩子,这才厚颜进宫请程锦容看诊开方。
  二皇子妃抬头看向程锦容,目中露出希冀:“程太医可否为我开一副安胎药方?令我胃口好一些,能多吃一些。”
  程锦容含笑说道:“二皇子妃娘娘不用心急,听微臣一言。”
  “娘娘孕期已有五个月,不宜再喝安胎药。再好的汤药,也有药性。喝得多了,对肚中的孩子总不是好事。”
  二皇子妃一听这话,愈发不安:“那该怎么办?我身边的嬷嬷说了,寻常女子孕期五个月,肚子比我至少大一圈。定是因为我吃的少,肚中的孩子长得慢……”
  “这倒未必。”程锦容笑着安抚焦虑不安的二皇子妃:“女子怀相各自不同。有的人肚子大,是因怀相靠前,羊水多,临盆生下孩子,个头倒是不大。也有的女子,怀相靠后,羊水少一些,看着肚子就比常人的小。其实孩子同样健康。”
  二皇子妃略略松了口气。
  程锦容又道:“娘娘脉相还算平和,没什么大碍。从今日起,娘娘不要总躺在床榻上,多下榻走动。最好是去园子里多转转,赏一赏秋景。”
  “整日闷在屋子里,好人也会闷出病来。”
  “时常走走转转,纾解闷气,心情好了,胃口自然也就好了。”
  二皇子妃听出程锦容话语中的劝慰开解之意,心中涌起感激和一丝心酸:“多谢程太医。”
  一开始,她是因为安胎,不得不卧榻。后来,她是不想出屋子,不想面对暴躁易怒阴鸷的二皇子。
  这些隐晦的心思,她是万万不能说出口的。
  程锦容委婉地开解几句,不便再深言,只笑着说道:“娘娘若觉身子不适,打发人进宫给微臣传个口信便是。二皇子府离皇宫近,来回一趟,花不了多少时间。”
  宣和帝总不会拦着不让她出宫给二皇子妃看诊。
  二皇子妃打起精神笑道:“待我临盆时,少不得要请程太医去府中坐镇。平日里,我闲着无事,隔几日就进宫给母后请安。正好顺便请程太医给我诊脉,无需程太医出宫了。”
  程锦容是天子专职太医。按着宫中惯例,只需为宣和帝请脉看诊。其余人等,包括皇子和皇子妃在内,都没这个资格召程锦容看诊。
  二皇子妃早已想过了,借着请安之名,隔五日进宫一回正好。
  这是要“蹭”神医蹭到底了。
  裴皇后暗暗好笑,张口道:“这样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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