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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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认识到现在,这是顾攸宁第一次从姬朝宗的口中听到这样的话,即使是最开始,他都不曾这样待过她……说不心痛不难受是假的,顾攸宁只觉得自己这颗心像是被人用刀子狠狠划过,要不然怎么会那么疼?
  疼得她连一句话都说不出。
  她湿润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姬朝宗,看着男人脸上的冷漠和不加掩饰的讥讽,紧紧握着因为心痛而不住颤动的手指。
  “怎么,不肯?”
  似乎早就猜到她会是这个反应了,姬朝宗冷嗤一句便松开了对她的束缚,“那就滚出去,别到我面前来碍我的眼。”
  话音刚落,就看见对面的女人竟然真的抬手解起了自己的扣子,她今日穿的是一身丁香色的竖领褙子,这会扣子已经解下三颗,能够瞧见她赛雪的肌肤,以及一角月白色的抹胸。
  姬朝宗原本含着讥嘲的脸顿时一僵,他眼睁睁看着顾攸宁还在往下解,直到那抹胸上绣着的红梅都露了出来,他终于抬手了,覆在顾攸宁的手背上,在她诧异的注视下,别过头,喉结上下滚动,冷声,“够了。”
  “姬朝宗……”
  “出去。”姬朝宗死死压抑着自己心中的怒火,松开握着顾攸宁的手,改为握紧拳头抵在腿上,以一种压抑亦或是遏制的语气冲她说,“滚出去!”
  不明白他这是怎么了,顾攸宁的手停在半解的衣襟上,她想张口,可看着明显比刚才还要愤怒的姬朝宗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比起从前的姬朝宗,如今眼前的这个男人更让她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抿着红唇又过了半晌,她才起身开口,“我去给你重新熬粥。”
  姬朝宗猛地转过头,他那双狭长凤眸中迸发出没有遮掩的恼意,“顾攸宁!你是不是以为我真的不敢对你做什么!”
  顾攸宁回头,她的脸上既没有恼怒也没有悲伤,更不见被人羞辱后的愤恨,她只是微垂着眼眸凝望着他,神色是从未有过的平静,“不是,我刚说了,无论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你既然现在不想对我做什么,那我就去给你准备晚膳。”
  看着男人明显变得僵硬的脸,她心下蓦地一软,这个男人还是和从前一样,表面看着凶巴巴的,其实还是舍不得伤害她,就算再气她也不会真的伤害她……刚刚还难受到不行的心,这会又像是藏了一盒子满满的蜂蜜。
  声音也不禁软了一些,说出来的话却颇为坚定,还带着一股子往日从未有过的无赖腔调,“我今日肯定要看你用了粥和药才离开,你打翻一次我就给你送一次。”
  “等你什么时候用了,我再走。”
  “你!”
  姬朝宗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幅样子,又气又恼,想不顾一切谩骂嘲讽她一顿,可看着那张脸却楞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尤其看到她眼中的狡黠笑意,更是气得握紧了手指。
  最终却还是只能冷硬地抛出几个字,“滚出去!”
  顾攸宁自然不会滚,但还是如他所愿出去了,男人明显声音都变得虚弱了,再折腾下去怕是又该不舒服了,她把扣子重新扣好,转身往外走。
  杜仲就守在外头,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立刻看了过来。
  “夫人。”他边喊边看了一眼身后,眼中有着藏不住的担忧,“您和主子没事吧?”
  顾攸宁摇摇头,没把两人之间发生的那些事同人说,只是嘱咐人,“你进去清扫一下,我再去给他拿粥。”又问他,“药还有吗?等喝完粥就给他端过来。”
  杜仲忙答道:“有,我现在就让人端过来。”
  顾攸宁点了下头也没再说别的,径直朝厨房走去,好在刚才给人煮粥的时候怕人饿着,她特意多做了一些,这会倒是不需要再重新准备起来,等重新端过去的时候,屋子里的灯已经点亮了。
  她刚要提步进去,杜仲就出来了,看着她摇了摇头,压着嗓音,为难道:“主子不让您进去。”
  似乎早就猜到他会这么做了,顾攸宁也没硬闯,只是把手里的托盘递给他,看着他一脸为难的样子,笑道:“你就和他说,这是锅里最后一碗粥了,如果他还是不肯吃,那我就继续去做。”
  “这……”杜仲蹙眉。
  从前也就算了,可如今主子本就在生夫人的气,能听她的话吗?怕是得更生气……
  顾攸宁知道他在想什么,没说旁的,只笑道:“去吧,就按照我的话和他说。”
  “……是。”
  杜仲咬了咬牙,反正他今日已经违背主子的命令了,左右逃不过一顿责罚,就试试吧!刚进去就看到床上的男人转过头,在看到他身后无人时,男人脸上的表情明显有些失落,但更多的却是松了口气。
  可看到他手里端着的东西时,脸一沉,雷霆般的声音顿时在屋中响起:“我不是说不吃吗!扔出去!”
  杜仲硬着头皮说道:“夫人说了,您要是不吃,她就继续做,等到您吃为止。”
  姬朝宗听到这话,先是一怔,等反应过来便越发怒不可遏起来,刚要发火就听到外头有道清越的女声传进来,“你不吃也无妨,反正我今天就在这跟你耗着,你什么时候吃了,我再离开。”
  还未吐出的话和怒火就这样不上不下地卡在喉咙里。
  屋子里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人说话,只有因为握紧拳头而发出的指节响动声不曾停息,就在杜仲担心主子要大发雷霆的时候却听到男人用一种极度疲惫的语气妥协道:“拿来。”
  “啊?”
  杜仲一愣,等反应过来,连忙端着托盘过去。
  姬朝宗也没让他布置,直接拿过那碗粥就囫囵吞枣似的吃了起来,等吃完,他把手中的汤碗重重掷进托盘中,冷着一张脸,“出去!”
  杜仲哪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欣喜得眉梢眼角都瞧得见。
  还是夫人有法子啊!
  刚要应声出去,看到桌子边上还冒着热气的汤药,眼珠一转继续赔笑道:“主子,夫人说了,药也得用。”
  话音刚落就见男人用泛着寒光的眼眸看了过来。
  可这会杜仲反而不惧了,只是毕恭毕敬低着头,一副自己也无可奈何的模样,屋子里的气氛冷得就跟寒冬腊月似的,可没一会功夫,他微垂的余光就瞧见一只修长的手把那只青瓷汤碗举了起来。
  半晌,伴随着青瓷汤碗落桌,男人冷硬的嗓音砸了出来,“够了没!”
  作者有话要说:摊手
  我就说狗子攻不起来
  第93章 重逢后的第三天
  顾攸宁虽说先前和杜仲说得信誓旦旦, 但实则她自己也不敢保证,一年没见姬朝宗,他无论是脾性还是外在都变了许多,纵使先前对她诸多忍让, 可他肯不肯吃饭吃药, 她心里还是不确定的。
  这会早就过了酉时。
  冬日的寒风打在身上, 泛起一身鸡皮疙瘩。
  斗篷被她放在厨房里,先前一路疾行过来不觉得冷,这会枯站在外头, 那股子寒意就从四面八方迎过来, 别说那些露在外头的肌肤,就连脚底和后背都冷得不行,不肯在这个时候离开,她抱着自己的胳膊在原地走着, 还是觉得冷,索性把自己缩成一团坐在石阶上,双手环抱着自己的肩膀, 尽可能地让那风吹到的地方少一些。
  “喵。”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声猫叫。
  顾攸宁心下一震, 似有所察般往一处看去,待看到旧日记忆中的那抹熟悉身影,她双目顿时泛起水雾,红唇微张, 轻轻喊道:“……福福。”
  可从前见到她就会往她怀里窜的小东西, 今日却只是远远看着, 歪着头望着她,并未靠近。
  “福福。”
  她朝它伸出手,想像从前那样把它抱进怀里。
  听到这个熟悉的女声, 福福犹豫着往她这边迈了一步又停下,它的眼中有困惑有疑问,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的身上有它熟悉的气味,就这样走一步停一步,快走到跟前的时候又停下了,站在一个安全的地方继续打量着她。
  好似又回到了最初。
  那个时候他们彼此都不熟悉,就是以这样的方式对望着,只是那个时候没过多久,他们就变得熟稔起来了,还偷偷背着姬朝宗说道他的不好。
  而如今——
  她却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才能让这一年时光带来的生疏消散。
  想到屋子里的那个男人,想到他如今的模样,想到杜仲口中的那一年,顾攸宁的心里就像是被人堵了一大团棉花,又闷又难受。
  “你们是不是都恨死我了。”顾攸宁看着歪头打量她的福福,红着眼眶哽咽出声,眼睛似是被水雾弥漫,都有些看不清前面的东西了,她收回自己的胳膊,重新环抱住自己埋下头。
  “……对不起。”她轻声说。
  呢喃般的女声在这夜里响起,一次又一次,被这呼啸的晚风打散又响起,她好似只会说这一句话了。
  对不起,姬朝宗……
  对不起,就这样留下一封书信说走就走……
  对不起,我连跟你当面坦白的勇气都没有……
  对不起,是我的问题,是我害你变成这样,是我让我们的关系变成了这样……
  “夫人!”
  身后传来杜仲没有隐藏喜悦的声音,顾攸宁忙擦了一把眼泪,转过身,撑出一抹笑问道:“他吃了吗?”
  “您……”杜仲自然瞧见了她通红的眼眶,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福福,并未因为夫人的出现而像往常那样窜过来,大约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叹了口气,没有去揭穿她强撑起来的伪装,而是温声回答她的问题,“主子把粥和药都吃了。”
  自然是没有和人说主子那些恶言,左右那些话也都不是真的。
  顾攸宁听到这话明显松了口气,脸上的笑也变得真切了许多,喃喃几句,“吃了就好,吃了就好。”又看了眼身后灯火通明的屋子,“那他……”
  本是想问一句他现在肯见我吗?
  可话还没说完,那屋子突然就变得漆黑一片,声音卡在喉咙口,顾攸宁的脸色在廊下风灯的照映下明显白了几分。
  杜仲自然也瞧见了,心里忍不住又叹了口气,收回目光落在她身上,安慰道:“主子刚吃完药想必不舒服,要不您今晚先回去?这会天色也黑了,只怕半夏他们也该着急了。”
  顾攸宁看着那漆黑的屋子,点了点头。
  没让杜仲送她回去,只是留下一句,“我明日再来。”说完又张了张口,似乎是想跟里面的人告别,但动了动嘴唇,还是咽了回去,只收回眼帘,低声道:“我先走了。”
  她转身往外走。
  杜仲虽然没亲自护送人离开,但还是喊了人把她送回去,看着她的身影越行越远,这才转身往屋子里走……自作主张把夫人带过来,肯定是少不了一顿罚的。
  屋子里黑漆漆的。
  天上的月亮也不知是不是偷懒躲进云层里去了,即使是杜仲也是分辨了一会才能瞧清屋子里的模样,看到男人合衣躺在床上,背着身,看不到他的脸,只能瞧见拱起的一个被褥。
  他也没说话,径直跪了下去。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床那边才传来姬朝宗颇为严寒的一句话,“出去领三十鞭子。”
  杜仲轻轻松了口气,还好,没真的把他赶回姬家……轻轻应了一声,他转身往外走,快走到布帘处的时候,想起先前夫人离开时的那番话,还是说了,“主子,夫人说明日还会来。”
  无人回应。
  他也没再驻足,打了帘子出去了。
  直到屋子里再无旁人,一直背身躺着的男人终于睁开了眼,他的手里握着那只藏蓝色的荷包,先前被他毫不犹豫抛弃的荷包此时却被他视若珍宝般握在手中,看着上头的一针一线,姬朝宗深邃的瞳孔中弥漫着太多复杂的情绪。
  *
  翌日。
  天一亮,顾攸宁便起来了。
  她昨儿夜里就和嬷嬷他们说了要去照顾姬朝宗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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