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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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都知道了些什么?”
  这事除了他跟太子、京景明还有顾攸宁他们,如今也就宫里那位才知道,顾修文是怎么知道的?
  看来是真的了。
  顾修文心下一沉,脸色也顿时变得凝重起来,犹豫挣扎了这么久,这会倒是也没再隐瞒什么,如实和人禀道:“三年前的事,您既然知道了,我也就不加赘述了,现在我只想和您说,我父亲已经着人去宁阳禀告宁王此事了。”
  “若宁王知晓,只怕京城会面临大难。”
  这也是他特地来找姬朝宗的原因,三年前,他因自己的私心没有及时给大伯和大哥写信,害家中变成这幅模样,如今……他却不想一错再错!若真让宁王领兵前来,而京中毫无准备,那必定又是一场生灵涂炭。
  他没有办法坐到袖手旁观。
  “你说什么?”姬朝宗的神情终于变了。
  他拧着眉,看着顾修文,沉声,“顾廷抚是怎么知道这事的?”暂且不说之前他们一直不知道兵部的参与,便是如今知晓了也还未着人查探,以顾廷抚的能力是决计不可能知道他们在查三年前的案子。
  “我也不知道。”
  顾修文摇头,“我昨日回家的时候,他就已经派人出去了,后来等我再想派人去追已经追不到了。”宣成是父亲最得力的下属,这一天一夜能做的事太多了,只怕就算现在姬朝宗派人去追,恐怕也追不上了。
  姬朝宗自然也猜到了。
  他低着眉沉默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开口,“……我知道了。”
  又看了一眼顾修文,“多谢顾大人告知此事。”
  马车已经在顾府门前停下,顾修文却没有立刻下去,而是看着姬朝宗说道:“家中其余人并不知晓此事,若来日事发,也希望大人能念在今日,留我家中其余人一条性命。”
  却没有说自己。
  姬朝宗未摇头也未点头。
  看着男人淡漠的神情,顾修文心下一叹,又和人说,“宁王心思深沉,若大人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喊人来传我。”
  这次姬朝宗倒是开口了,说得却是与前话无关的话,“三年前,顾大人可曾参与其中?”
  绿袍青年脸上的表情在这句话后变得苍白起来,他搭在软垫上的手微微收紧,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哑声说道:“有没有的,还重要吗?”
  说完不等姬朝宗回话,他勉强扬起一个笑,朝人拱手告辞。
  等人走后,马车也没有立刻启程,姬朝宗仍握着一卷车帘看着男人离开的身影,秋色萧索,几月前还高中状元意气风发的青年如今却有着说不出的颓废。
  “大人,回国公府还是回……”
  “先去京家。”
  既然顾廷抚那边已经有所动作了,那他们这边也得提前安排起来了,就如顾修文所说,若真让宁王领兵前来,以京城如今的兵力绝对难以支撑,这也是当初为什么他打算等宁王到京城再动手的原因。
  ……
  这夜。
  姬朝宗很晚才回九里巷。
  自打那日傅望月知晓两人的事情后倒是也没有继续在九里巷住着,只是她早有嘱咐,姬朝宗倒也算是信守承诺,便是来了也只是抱着人眯上一觉,他近来事务繁忙,几乎每日只能睡两个时辰。
  早前杜仲派人来传过话,道是要晚些回来,让她先歇息。
  可顾攸宁却睡不着,仍坐在软榻上给人做着一件中衣,时不时就抬头探一眼外头的动静,眼见都快到子时了,人还没回来,半夏便过来劝道:“您还是去睡吧,这么晚了,保不准大人不来了。”
  “他既然没说不来就肯定会来的。”
  顾攸宁这样说了一句,回头看半夏小脸上满是疲态便柔声劝道:“你先去歇息吧。”
  她午间睡得久,这会还不困。
  “我陪着您。”
  半夏摇摇头,没等人拒绝就直接搬了个小杌子坐在软榻边上,也拿起一串先前没打完的络子打了起来。
  顾攸宁见她明明已经瞌睡得不行还执拗陪着她,不由叹了口气,刚想顺人的心意先回去躺着,左右在床上也能等,便听到外头传来的脚步声,知道是姬朝宗回来了,她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要起身的时候男人已经进来了。
  看到她还没睡,姬朝宗轻轻拧了拧眉,一边解掉外头的披风递给半夏,一边走过去问人,“不是让你先睡吗?”
  “我不困。”
  顾攸宁给他倒了一盏安神茶,又见他面色凝重,不由也蹙了眉,“是出了什么事吗?”
  半夏早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就已经退下了,此时屋中只剩他们两人,姬朝宗接过她手里的茶盏却没喝,只搁在一旁,而后揽着人坐回到软榻,山水花鸟灯罩中的红烛燃了一晚上已经不像先前那般明亮了,轩窗外的晚风仍旧在拍打着树枝。
  “啪”
  “啪”
  “啪”
  这样的声响衬得室内越发安静,顾攸宁看着姬朝宗,心中隐约觉得是出了什么大事,还要发问却听男人低声说道:“今天顾修文来找过我。”
  “二哥?”
  张口仍是旧日的称呼,却是情急下的表现,“他来找你做什么?”
  姬朝宗没有向她隐瞒,把顾修文同他说得那些话和人叙述了一遍,又道:“这事也是我失察,我早该派人去盯着顾府。”
  顾攸宁虽震惊顾廷抚居然会知道这事,甚至还派人去给宁王递信,但听到姬朝宗的这番话还是立刻说道:“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做得已经很小心了。”
  这阵子男人为了处理这事,以及细察京中关于宁王的党羽,忙得脚不沾地。
  好几天夜里回来都是困得一沾到枕头就睡,第二天又是天没亮就起来了,纵使是这会,那双长眉也因为近来的疲累而不自觉拧着,想到从前意气风发的姬朝宗,每日活得懒散又矜傲,何曾有过这样疲惫的时候?顾攸宁心下疼惜,素指也微微抬起去替人揉太阳穴,等人紧拧的眉宇渐松才又问人:“你打算怎么办?”
  “我先前去京家和嘉言商量了下。”
  姬朝宗任由她替他揉着太阳穴,紧绷的脸和身体也慢慢舒展下来,“既然现在追上去已经来不及了,那么也就不用再隐瞒了,明日我去宫中会和圣上商量此事,宁王的那些党羽先全部看押起来。”
  顾攸宁点头,是该先看押起来,若不然内外都有忧患。
  “至于将士——”姬朝宗抿唇,“除去宫里的禁军还有城中的城防军外,也只有西山还有五万将士,若是想抵抗宁王的那支军队显然是不够的。”
  他想事情的时候,一贯有用长指轻敲桌面的习惯,这会也是如此,他拧着眉,在那一声声的敲击下,继续说道:“宁王此人虽然好大喜功为人又刚愎自用,但领兵这块对于如今的大周而言,的确不错。”
  要不然当初圣上也不会把这样的重权交到他的手中。
  “如今因为万寿节的缘故,京中还有不少番邦来的使臣和国王,若是因为开战而让他们出事,只怕日后大周对其余诸国不好交待。”
  “还有其余城镇的百姓……”
  每个问题都足够致命,顾攸宁也忍不住蹙起柳眉,“若是这个时候,宁王身边有我们的亲信就好了。”
  姬朝宗当初为了查顾廷轩的案子倒是的确有派人接近宁王,但时间太短,虽在宁王身边谋了个位置,但想要取信于他却不容易,他抿了抿唇,想起顾修文今日说得那番话,低眉看了一眼顾攸宁,“今日顾修文离开的时候和我提过,若是有需要可以找他。”
  顾攸宁一愣。
  她不知道顾修文在当初那桩事件中担任着什么样的角色,她不敢去想,就是怕结果会让自己接受不了,如今看来,就算他不曾参与,但必定也是知情的。
  替人揉着太阳穴的动作突然就这么停了下来,手指和身体也突然变得浑身冰冷起来。
  不愿让人担心,顾攸宁低下头继续替人按了起来。
  若说现在最适合去宁王身边的,除了他的那些党羽之外,顾修文的确是最适合的那一个。
  顾廷抚当初算得上是帮了宁王一个大忙,两人的关系肯定不简单,如今顾廷抚又特地派亲信给宁王送信给了他准备的机会,这个时候,顾修文以顾廷抚之子的身份接近宁王,至少比其余人容易取得他的信任。
  “你是怎么想的?”顾攸宁开口。
  问得却不是要不要顾修文去,而是这人值不值得信任。
  两人如今变得越发默契,姬朝宗自然听出她的意思,他握住她的手,藏于掌中,而后揽着人沉吟道:“至少在这件事情上,他还是值得信任的。”
  要不然今日也不会特地找上他和他说这件事。
  这事耽误不得,越耽误,变化也就越多,顾攸宁心中虽然恨不得顾廷抚他们去死,但也不会在这个紧要关头闹无谓的别扭,她没多加犹豫,看着姬朝宗说道:“你想怎么做就去做,我听你的。”
  “只有一点——”
  她突然变得严肃起来,握着姬朝宗的手,沉声,“你别让自己出事。”
  姬朝宗听到这话,紧绷了一晚上的心情终于变得放松下来,脸上也不由自主露出一抹笑,他抬手抚着她的头,低低应了一声好。
  *
  姬朝宗做事一向雷厉风行。
  翌日,即使不是上早朝的日子,他也拿着令牌去宫中和萧弘禀报了此事,而后拿着萧弘给他的圣旨先后把宁王的那些党羽连带着顾廷抚全都先看押起来,又让城防军严密看守京城,不准人随意出行。
  而就在这样紧张的气氛中,顾修文也终于启程去宁阳了。
  他离开并未同顾家人细说,也未带其余人,只是嘱咐家里人看好家,又不让他们随意出门,出城的时候,他似乎察觉到什么,往城门边的一处马车看去。
  那辆马车普普通通,看着并未有什么特殊的,可他却好似猜到那里头坐得是谁。
  握着缰绳的手一顿,他微微张口,似是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扬起马鞭,“啪”,马儿吃痛,很快就扬起马蹄往前奔去。
  马车中。
  半夏撩起一卷车帘,看着已经瞧不大见影子的官道,回头和顾攸宁说道:“姑娘,人已经走了。”
  “嗯。”
  顾攸宁看了一眼官道,那里只有漫天的沙尘,她收回视线,声音很淡,“走吧。”
  “是。”
  ……
  半个月后。
  宁王萧成献昨日收到顾廷抚的来信时刚要启程赴京参加万寿节。
  他如今在宁阳过得越发意气风发,也就越发不把京城的那些人放在眼里,太子身体孱弱,占着储君的位置也不过是给他一个尊荣体面,九皇子虽然是继后所生,但如今年幼无知,还被人养得天真烂漫,日后能有什么出息?祁王倒是年纪身世都符合,却是个出了名的纨绔子弟,整日游手好闲,二十多岁的年纪还一点建树都没有。
  也只有他——
  是最适合那个位置的人选!
  他从前不得萧弘喜欢,处事也颇为小心,如今手握重权,人也变得越发刚愎自用起来,就连给人祝寿这样大的事都不大放在心上,想着踩着日子再进京,却没想到自己这番举动反而救了他一命。
  若是如其他人一般,接到信就急急进京,只怕现在早就被姬朝宗等人给关押起来了。
  屋中气氛凝重,不少幕僚将士都坐在底下。
  而萧成献沉着脸在屋中踱步,他今年也就二十出头,皇家的优良血统给了他一张出类拔萃的脸,可他身上的气质却和京城的那几位截然不同,他的身上带着浓重的肃杀气,即使未着将服却也给人一种喘不过气的压力感。
  沉重的脚步声不停在屋中响起,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出声,“你们怎么看?”
  话音刚落,底下众人彼此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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