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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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穆远一阵心酸,是啊,遭到这样的巨变,一个及笄没几个月的小姑娘能怎么办?听自家夫人说,这孩子一向简单乖巧,更不懂得那么多弯弯绕绕了,自己再蓄意反对,真的是为了她好吗?
  正要出言安慰一句,只听到尹知若声音轻柔、但坚定清晰地继续道:“只是如今知若自知配不上秋世子,但也决不能为妾丢尹家列祖列宗和母亲的脸,更不能连累庆元侯府负上忘恩负义、贬妻为妾的骂名。知若愿意接受侯爷的提议,马上和离离开。现在在这里只有铁叔叔是知若信任的世叔,还要烦劳铁叔叔了。”
  第4章 落空
  整个大厅一片静谧,好一会儿才有人陆续反应过来,唏嘘声四起:这小娘子也是个孝顺又重情重义之人啊!
  “决不能为妾丢尹家列祖列宗和母亲的脸,更不能连累庆元侯府负上忘恩负义、贬妻为妾的骂名”?说得多好,真是让人感动!一个突遭大难、初闻噩耗的闺阁小女子却能如此思路清明,也是难得。
  秋家三人和燕妈妈却是愣住了,好似被雷击到,这是怎么回事?和离?尹知若竟然要和离?那他们大半天的忙乎什么?一个铜板都捞不到!真的只是忙乎一场白白救了尹知若?
  可这时候,当着这满厅宾客的面,他们要收回自己的话吗,还有刚才庆元侯爷义正言辞、理直气壮的一番“大义”言论?那他们秋家的人以后都不用出门了。再说了,摆明为尹知若撑腰的铁穆远还站在那呢。
  完全不按戏码走嘛,秋逸然的脸色都有些青了:“胡闹,若儿你可不能冲动行事,你离了秋家该怎么办?谁照顾你?”尹知若是不是根本就不想嫁给他?所以刚才夫妻对拜时才那么敷衍。他都没有想过不要她。只是不能保留她嫡妻的身份罢了(嫡妻需要身份,要能够给她助力,而妾只要美貌可人,更何况她还有那么一大笔让人眼馋的嫁妆,几乎比他们秋家的所有家产还要多上一两倍),而她竟然毫不犹豫地选择和离?这让他情何以堪?
  铁穆远也略带忧色地问道:“侄女儿你可想清楚了?和离之后立个女户不困难,但以后想再嫁户好的,就……你爹娘都不在了,弟弟妹妹恐怕也早已经……”大郢朝的太祖皇帝取消了株连九族的制度,甚至连满门抄斩的都少了,但谋逆之罪非同小可,除了已出嫁的女儿,本族人一般都难逃一死。也就是说,尹家现在只剩下尹知若一人,没有娘家人可以帮衬。
  好在按照大郢律法,女子一旦出嫁,不论是和离还是被休,只要自己想,都能立女户,独立出来。娘家不能再干涉她们再嫁不再嫁,嫁给谁,即“再嫁由己”。当然,既是独立女户,娘家的事也牵连不到她们了。
  对秋逸然的“关心”,尹知若只是暗暗嘲讽地一笑,没有理会,抬眼直接回答铁穆远的话:“还能比自作贱做妾更糟糕吗?不能嫁个好的,我还可以招赘,也好延续我尹家的子嗣。”知若知道所谓的父亲“查抄时反抗,被乱箭射死”正是因为陷害他之人找不到罪证,索性来个“死无对证”。
  所以,父亲到死都只是“疑为废太子一党”,并没有真正定性为谋逆之罪。这也是尹氏一族、包括继祖母和两个叔叔都没有受到牵连的原因。两位姨娘在牢里自尽了,而弟弟妹妹们被父亲的几个旧下属从牢里接出后,就被逐出尹府,不知怎么落到了人贩子手里。
  前世,当父亲的亲卫于大勇前方百计托人告诉她这一切时,她已经是没有了嫁妆、身边只有一个如冬可以信赖的卑微姨娘。而父亲慎重交给她保存的那个信封也早被秋逸然哄去了。甚至她到死都不知道信封里装的究竟是什么。
  只是,这个时候她无法告诉铁穆远她的弟弟妹妹还活着,她要回京救他们,还要想办法找出陷害父亲的人、为父母报仇。现在能说服铁穆远的只有招赘、为尹家延续香火。
  果然,不但铁穆远眼睛一亮,连围观的宾客也是大以为然:可不是?尹知若的嫁妆惊人,别说压箱底的东西没人知道具体数目,只面上看到的十里红妆就很吓人了。人家和离怕日子艰难是因为一来没有男人依靠没有经济来源,二来再嫁不容易,但尹知若有嫁妆有产业,大不了招赘嘛,招个家境贫穷的男子,以后孩子、产业都是姓尹的。在大郢朝,只要立了女户,别说和离后招赘,就是**招赘也没人可以说什么。
  有人直接叹出声:真是个孝顺孩子啊!还仁义!
  铁穆远更是欣慰道:“好孩子,尹老弟没有白疼你。好,既然你决定了,铁叔叔支持你。这样的人家,别说做妾,就是让你继续为嫡妻,我们也不稀罕了。”这孩子通透,有见识,比他想得还远,真不愧是尹诏和芊昕郡主的嫡长女!哼,像庆元侯府这样的品性,别说尹知若看不上,他也不屑再与他们往来了。
  惊骇的燕妈妈被季氏一个怒瞪,恍然回神,扑过来哭道:“不可以,不可以,姑娘你可不能犯傻,你忘记了郡主说的出嫁了,你就是秋家妇了,郡主和将军希望你在秋家好好生活的,你可不能擅自作主辜负了你爹娘的苦心。离开了秋家,就算你有产业,也不会经营啊,到时候不是被人夺了,就是奴大欺主,姑娘你一向简单,不知人心险恶啊。”
  尹知若冷冷一笑:“妈妈这话不对,爹娘叮嘱我在尹家好好生活,可不会希望我给人做妾吧?至于人心险恶,我以前是不知,但现在知道了,还来得及。再说了,你一个奴婢怎么断言我不会经营产业?我娘教了我什么,还需要知会你一个奴婢吗?”
  宾客中那些有女儿的人直接点头,纷纷附和:“是是是,如果是我,我也不希望闺女做妾,真不如招个赘婿呢。”“是呢,谁不知道芊昕郡主是女财神,她的女儿怎么可能不善经营?”“还是和离好,对尹姑娘好,对庆元侯府也好,两全其美。”……
  燕妈妈一愣,看着知若唇角的冷意,有些不寒而栗的感觉,这还是她看着长大的那个单纯天真的姑娘吗?她为什么觉得尹知若眼里,是满满的嘲讽和了然一切的犀利?不会……不会是郡主识破了什么,将计就计,还教了姑娘如何应对吧?
  眼看着到嘴的肥肉就要飞了,季氏哪里能够甘心,脱口怒道:“尹氏,你还要不要脸?拜堂了就是秋家妇,口口声声招赘婿,你把我们庆元侯府当作什么了?我们秋家好意收留你这个罪臣之女,你竟然如此不识好歹?”
  尹知若没有怒驳,只是冷冷地瞥了季氏一眼,生生压下燃于胸腔的上辈子的仇恨。随即,在尹氏还没反应过来之前,迅速换上怯怯的表情:“秋伯母,是伯父让我和离的,是你们说不会勉强我变妻为妾、愧对父母的。为了不让秋家背负忘恩负义的骂名,我怎能赖在秋家呢?既然不能留在秋家,我自然要为父亲母亲多考虑不是?为什么伯母要说我是不识好歹呢?”
  “你……”季氏气得肝疼,表妹不是说尹知若很傻很天真、性情怯弱吗?还说芊昕郡主自己精明,却是太宠子女,教出这么一个没用的嫡长女。可是面前这个牙尖嘴厉的死丫头哪里有半点“很傻很天真”的样子?
  铁穆远自然不会去同季氏一个女人争执什么?鄙视地看着一脸难堪的庆元侯:“怎么?秋侯爷,难不成你们是认定尹大姑娘甘心为妾,才说那么冠冕堂皇的一番话?其实根本就是打定主意要忘恩负义、落井下石?侯爷是把这满堂人都当作傻子利用?”
  “关你什么……”季氏气急败坏,完全忘记了上层贵妇的端庄气度,撒起泼来。
  见周围人的神情都带上了不可思议的惊讶,有人甚至“嗤”了一声嘲讽地看着他们夫妇二人,还有不少人指指点点地交头接耳。庆元侯简直想给季氏一巴掌,这个蠢妇!想让侯府臭名扬千里、被人唾弃吗?
  眼见季氏还要当众撒泼,庆元侯怒吼一声:“闭嘴!既然尹氏看不上我们秋家的好意收留,选择和离,我们自然言出必行,不会勉强。逸然,写和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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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章 了结
  “父亲……”秋逸然脸色由青转白,他自然不会像季氏那样耍泼让人看笑话,也知道这时候除了尹知若自己改变主意,他们秋家已经是骑虎难下、没得选择了。可是,他不甘心啊!本以为十拿九稳、财色兼收的事,竟然竹篮打水一场空?
  尹知若不愿意为他留下,宁愿招个粗俗贫民为赘婿也不愿意给他做妾,一向高傲的他怎能接受?虽然庆元侯府已大不如前,但他还是玉树临风的庆元侯世子,将来还是有爵位在身的啊。她一个孤苦无依的罪臣之女凭什么瞧不上他,不愿意做他的妾室?
  铁穆远和宾客们都饶有兴趣地将目光转向秋逸然,莫非这秋世子也要同季氏一样耍泼撒赖?还是,秋世子其实不赞同他父母的意见,还想坚持要尹家大姑娘为嫡妻?可是也不对啊,刚才为什么不反对,到现在人家选择和离了,再跳出来?
  庆元侯爷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难堪过,银子对现在的秋家是很重要,但是他们可以暗夺,不能明抢,不能拿庆元侯府的家声、脸面去冒险啊。这么多人在场,更别说那铁穆远三天两头同这位王爷那位御史吃茶聊天,甚至哪天突然就被召去陪皇上狩猎也说不定,到时候随便几份弹劾,他们庆元侯府丢脸就丢到没边了。
  即使尹诏是罪臣,忘恩负义、落井下石的臭名还是会压得庆元侯府无法见人,以后又会有什么人愿意将女儿嫁到他们秋家?他们让尹知若和离很容易被人接受,甚至赞同;尹知若自己愿意留下为妾人家也不会说什么;但若是他们出尔反尔,逼迫尹知若变妻为妾,不遭人唾骂才怪!
  他后悔,真后悔啊!早知道尹知若如此难缠,他们怎么会当众来这一出?等到洞房后,私下里爱怎么逼迫哄骗都好不是?
  都是季氏说什么尹知若懦弱简单、且叶氏那边都安排好了,而逸然亦很有信心尹知若即使做妾也愿意留在他身边,他们这才策划了一出“情深意重、一心为尹知若着想”的戏码,想着这样一来,贬妻为妾就丝毫不会影响侯府和秋逸然的名声,以后占了尹知若的嫁妆也是尹知若知恩图报,不会引起什么弹劾之类。能够理直气壮、光明正大地占有利益,谁愿意背负不好的名声?何况像他们这样的名门世家,面子与里子一样重要啊。
  一吹胡子一瞪眼,庆元侯怒视着寄予厚望的嫡长子:“还不快点?人家不领情,你自作多情也白费。”难道真等着变成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的笑料吗?还是御史们弹劾奏折上的无耻之人?那真正是捞不着鱼吃还徒惹一身腥臊了。
  秋逸然再看一眼尹知若,那无情的女子正让如春帮她取下满头珠翠、凤冠收起,只留下两根素淡一些的珠钗。衣服不方便换,但如冬不知何时出去了,取来一件淡蓝色羽纱面、白狐毛里子的披风。
  秋逸然的拳头握得更紧了,她就一点不舍的感觉都没有吗?如此干脆利落!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小厮取来了笔墨纸砚,秋逸然在众人“殷切”的注视下只能提笔,草草数语简单写下一份(两张)和离书。最后一句“一别两宽,各生欢喜”让他心如刀割,她是真的欢喜吧?他喜什么,人人没了,钱钱没了,从何欢喜?
  尹知若的嫁妆中有一个不小的庄子就在洛州近郊,那不但是一处出产丰富的肥田庄子,还是度假聚会的好去处,依山伴水,还有一片美丽的梅林。他早已经在圈子里放了话,今年过年请他那些朋友到庄子里赏梅开诗会。那时多少人羡慕他啊,那处庄子原本是大郢首富罗大有自己闲时北上小住的“别庄”,后来不知怎么的竟然舍得卖给了芊昕郡主作为尹知若的嫁妆……
  如春扶着尹知若走过来签名摁手印,仍然没有抬眼看秋逸然一眼。她正要提起笔,秋逸然忍不住压低声音问道:“若儿你真的想好了吗?我们自小的婚约在你眼里就这么无足轻重?”
  尹知若背对着众人,也用只有他们俩人才听得到的音量“嗤”了一声,嘴角的弯起充满嘲讽。虽然没有只言片语,只那份嘲讽的冷笑却让秋逸然突然心虚了,暗苻道:尹知若知道什么了?不可能吧?
  知若很快浏览了一遍和离书,签名、摁手印,然后收起一张,这才对着秋逸然福了一礼,说了今生第一句话:“谢谢秋世子了!祝你另得一门门当户对的好亲事,也算今日这份和离书有价值。”
  满堂宾客又是一阵唏嘘:尹家姑娘年纪不大,却是高义啊!
  人家刚拜完堂即被和离,不哭哭啼啼就算不错了,她还祝福秋家,就是男子也很难做到呢。瞧瞧刚刚还在撒泼的庆元侯夫人,再看看不卑不亢的尹知若,高低立现啊,难怪都说庆元侯府开始败落了。
  拿到了和离书,尹知若与秋家就没有关系了,自然就要离开。瞥了一眼似乎还没回神的燕妈妈,知若凉凉道:“燕妈妈可要同我离开?还是,如果你真的很想留下,我可以看在你曾经侍奉母亲和我多年的份上,将你送给庆元侯府?”
  秋家三人的心脏几乎同时漏跳了一拍,尹知若这话什么意思?送给秋家?他们要这个妈妈做什么?难道她真的知道了什么?知道燕妈妈受了叶氏的威胁和诱哄,得了他们秋家的许诺?
  对啊,芊昕郡主出了名的精明,叶氏怎么玩得过她?莫不是她早看穿了叶氏和他们秋家的谋划,将计就计,借这场婚礼保住尹知若和尹家财产?
  可是,也不对啊,如果芊昕郡主真的识破了,又怎么会“自尽”?
  燕妈妈哆嗦道:“姑……姑娘,郡主让我……让老奴照顾姑娘,自……自然是跟着姑娘的。”姑娘如果真的知道了什么,现在利用完了,不是该将她打杀了吗?就算要表达嘲讽出口恶气,也是“送”到二夫人叶氏那里吧?
  知若没有再理会燕妈妈,转向铁穆远:“铁叔叔,我有个嫁妆庄子在洛州近郊,听说离这里不远。铁叔叔和你的人是否在那休息一晚,明日再赶路前往禹州?”
  第6章 丫鬟
  铁穆远一愣,刚想说什么,想想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遂点头道:“也好,先过去安顿一下再做打算。”尹家现在的阵势,尹知若并不适合回京,不如在洛州庄子上住上一阵,等风头平息了再说。可是,洛州现在也是尹知若的伤心地,她愿意留在这吗?呃,他还是要问一下知若的意思,看看能帮上什么,这样甩手就走,如何对得起同尹诏的情谊?
  如冬为知若披上那件浅蓝色披风,一转身,惊讶道:“如秋姐姐你怎么了,不是要侍候姑娘换鞋吗?”
  知若和铁穆远闻声回头一看,知若身后的如秋似乎刚刚被如冬唤回神,还没来得及收回迷茫的目光,而手上拎着的那双掐金挖云浅紫色羊皮小靴已经快被她拧变了形。
  知若借着如冬身体的遮挡,很快瞟了一眼如秋视线所对的方向,果然是秋逸然站在那里,脸上还有着遮掩不住的不甘和愤慨。
  这个丫鬟很不对劲啊!铁穆远皱了皱眉头,不过,也不好多言,只是交代了知若一句:“侄女儿,我过去安排一下,你换了鞋就上马车去。”
  “是,麻烦铁叔叔了。”知若赶紧应道,然后看也没看如秋,淡淡道:“如冬,帮我换上鞋,我们要走了。”
  她们此时站的位置就在墙角,如春拉过一张椅子给书瑶坐下,然后同如夏一起挡在前面。如冬赶紧抢过如秋手上的靴子,手脚麻利地给书瑶换上。
  如秋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尹知若做姨娘她担心自己的前景,尹知若和离她更担心了。尹家现在是大罪,虽然姑娘因为这一场亲事避过了,但和离之后的姑娘哪里有机会再嫁入高门?她想做世家贵族姨娘的梦就真的要碎了。何况自去年见过成年后风采翩翩的秋世子后,她的一颗心都系在了他身上……
  刚才秋世子看过来,她不由地思绪万千,就愣神了,没想到被姑娘抓了包。
  若是平日,她还不怎么害怕,她家姑娘性子简单好哄,对她们几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大丫鬟又特别宽容。可是,今日的姑娘不知怎么的,像变了个人似的。以她对姑娘的了解,突逢如此大变,本应该是六神无主才对,哪能像刚才那样井井有条、果断决绝、呃,还有对侯爷夫人的咄咄逼人?甚至对一向亲厚的燕妈妈一口一个奴婢,更别说言听计从了。
  这样的姑娘,让如秋有点捉摸不透的感觉,呃,似乎看到了芊昕郡主身上那种霸气和锐利的影子。就比如这会儿,姑娘直接让如冬接手了她该做的事,连一眼都没有看她。
  就算她觉得跟着被庆元侯府休弃的姑娘没有了前景,她的身契也还在姑娘手里,如果姑娘真的变得难以掌控,又厌弃了她,她可没有好下场!
  如秋终于害怕了,暂停了对未来亲事的担忧,她必须先搞明白,她家姑娘是一时的不对劲,还是怎么了。自小,她就在她娘的指导下对姑娘费尽心思讨好,让姑娘在她面前几乎没有什么秘密,实在不喜欢这种心里没底的感觉。
  尹知若刚站起身,如秋赶紧伸手过去搀扶,不料被她借着拉披风的动作避开了,顺势扶住了如冬的手。而另一边,是如春。
  如秋愣了一下,顿时委屈地咬住了自己的唇。站在如秋旁边拎着包袱的如夏也是从最初的震惊不已到一头迷雾。姑娘怎么突然变了?若不是她们几个一直没有离开过姑娘身边,她都要怀疑姑娘是不是被人冒名顶替了?话本里不是有戴人皮面具什么冒充他人的吗?
  尹知若转身走出去的瞬间瞄了一眼如秋和如夏的脸色,暗自冷哼了一声。
  她一直待四大丫鬟如同姐妹一样,可是前世如秋和如夏是怎么待她的?一个迫不及待爬了秋逸然的床,将她身边有一个神秘信封的事透露给他,后来还与她划清界限,同其他姨娘一起欺凌她。
  另一个一心讨好季氏,被季氏调去了庄子上,一家人都成了季氏的忠实走狗。于大勇最初几次想给她递消息,就是被如秋父女俩给截了,估计是交给了季氏。若不是于大勇偶遇被折磨得奄奄一息、抛“尸”荒野的如春,早就误会她了,也不会再想方设法最终将消息递到她手上。
  那样的话,至今她都不可能知道父亲的“谋逆大罪”和母亲的死有那么多猫腻,不知道弟弟妹妹还能救回,不知道她的继母和两个叔叔如何无情……
  知若的右拳在袖子里不由自主地握紧,搀着她右手的冬意突然感觉到她的生硬,紧张地问道:“姑娘,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今日发生了这么多大事,姑娘哪里能好?冬意想想就心疼,一向简单开心的姑娘被逼着瞬间成长了,独自去面对突变和狼心狗肺的庆元侯府,这会儿尘埃落定,终于撑不住了?
  如春也一脸担忧地看过来,她在四个丫鬟中最年长,到姑娘身边的时间也最长。天知道,她刚才多么担心姑娘会听燕妈妈的,留在秋家做妾。秋家如此忘恩负义、狠心绝情,姑娘以嫡妻的身份留下恐怕日子都不好过,何况被贬妻为妾,变成一个卑微的姨娘?将军和郡主确实交代姑娘要好好做秋家妇,可是一向视姑娘为眼珠子的他们又怎么可能会容忍姑娘与人为妾?
  幸好,老天保佑,姑娘不愧留着将军和郡主的血,关键时刻坚强又清醒,刚才那一番行事颇有芊昕郡主精明圆滑的作风。
  知若对如春二人笑笑,放松了紧握的右手:“没事,我很好,你们别担心。”
  按照大郢的习俗,嫁妆要展示给客人看看,一般都要新人进洞房时才收进库房,所以这会儿收拾起来也很利索,直接关上盖子抬出来便是。只是嫁妆太多,摆满了整整一个边厅加前面院子里的空地,依序排队抬出来也颇费了一些时间。
  嫁妆自有陪嫁来的大管事强伯夫妇和铁穆远盯着,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知若倒也不担心。没想到的是,就在她要上马车时,一个尖锐的女声叫道:“尹知若,将我们庆元侯府的定亲信物凰羽翟凤紫金珠冠还回来。”
  第7章 追日
  凰羽翟凤紫金珠冠?众人立时八卦起来,什么好东西?庆元侯府怎么说也是五代袭爵的大世家,前面两代都在京城为官,有什么好东西也不奇怪,正好让大家开开眼界不是?
  冲尹知若追讨信物的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穿着一身樱桃红镶貉子毛袄裙、外罩织金飞鸟染花长褙子,倒是富贵喜气,可惜脸上的扭曲生生破坏了本来还算娇美的脸蛋。
  尹知若怎能不认得?这就是秋家唯一的嫡女秋嫣然,泼辣蛮横,还特别贪心,前世她的首饰几乎都被秋嫣然占去了。而秋嫣然嫁妆中的好东西,包括两个铺子和一个庄子,也都是她的嫁妆。
  尹知若冷笑一声,别说,今日还真得感谢一下秋嫣然,否则她差点忘记了自家给秋逸然的定亲信物“追日”,以后想起来再讨要可就难了。
  庆元侯爷和秋逸然却是白了脸:这个蠢的,怎么也不跟他们打声招呼就冒出来了?
  向尹知若讨要紫金珠冠?可不就等于主动奉还“追日”?紫金珠冠能同“追日”比吗?何况,两家的定亲信物还在彼此手里,他们以后就能以此做很多文章不是?庆元侯父子越想越气,恨不得撕巴了一向疼爱的秋嫣然。
  季氏也是又气又急,凰羽翟凤紫金珠冠是庆元侯府能拿得出手的最好的东西了,自从秋嫣然六岁那年看过一眼后就念念不忘,可惜第二日就送到尹家作为定亲信物。
  季氏没有想到,秋嫣然突然跑出来竟然是为了讨要紫金珠冠,开始还有些庆幸,暗暗夸了宝贝女儿一句,可是看到丈夫和儿子变脸后才突然想起“追日”,也慌了。“追日”是由世上难得的极品血玉雕刻而成的玉佩,色泽均匀,造型精巧别致,纹饰层次分明、错落有致。更难得的是,“追日”是先皇亲赐给芊昕郡主的父亲、已故大将军王齐斐的,玉佩正面上那个“勇”字更是先皇亲笔题写。
  当年秋家也没有想到,芊昕郡主竟然会拿出这块“追日”作为尹知若的定亲信物,可见尹知若这个嫡长女在尹诏和芊昕郡主心中的地位。要知道,这样传家宝级别的物件一般都是留给儿子的。
  而现在,他们却不得不将“追日”双手奉还吗?除非……除非尹知若没有将紫金珠冠带来,这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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