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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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对方不自控的回应下,知微一步步得寸进尺,如久旱逢甘霖,极尽的索取。
  晚风飕飕吹拂,阿桑察到凉意,蓦的一惊,错开男人,揽上肩头滑落的白纱。
  她无力蹲下,埋在膝间呜咽:“不要逼我,一直这么下去不好吗。”
  知微一拳砸在条纹树干上,震得叶片哗哗落下:“桑儿,我也想跟你这样一直下去,只要不叫为难,维持一辈子师徒名分又何妨。但那群变态的老尼姑不会放过你,你不做出决定,她们会逼死你的。”
  “不许你说我师父。”阿桑泪眼濛濛的瞪他。
  知微抹开她眼角湿润,逼她做决定:“当我自私一些,不愿做留下来的人。要么,你跟我在一起,和黄罗门断绝关系。要么,立刻杀了我,回去跟你师父交差。无论你做哪种决定,我都支持你。当然了,你选择跟我在一起,我会开心十万倍。”
  “不要脸…”阿桑被逗乐,平静了一会后,道:“你容我考虑一个晚上。”
  “好。”
  知微眸色微深,以迅雷之势,瞧准她粉润唇珠上啄了一口。
  故态复萌。
  阿桑抿唇推阻,害怕男人眼中的炽热之色:“你干什么,不是说好让我考虑一个晚上。”
  “你考虑你的,我亲我的。我要这一夜时间,你身心全都围绕着我,心自然偏向我多些,这叫近水楼台。”知微不似开玩笑道,不规矩的去揉弄她的纤腰。
  阿桑嘤咛一声,拍开他的手:“别胡来。我去房里一个人静静坐着想。”
  万里冰层终于出现了一丝融化的缝隙,虽叫人心痒难耐,却又不敢冒进。
  知微应了她,恋恋不舍目送她回房。
  跟着,他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一样,兴奋得整夜睡不着,念经也念不进去,给花丛浇了一夜的水,差点把花给浇死。
  因精神极度亢奋导致松懈,他也不知,房舍内的小窗什么时候开的,亦不知,里面的人什么时候逃了出去。
  知微走进房里,拾起桌面一封留书,掠过两三行,狠狠拍在桌上。
  当个人情感跟信仰、同门、理念、目的起了冲突,阿桑实在无法做出决定,连夜奔回了黄罗门。
  红莲师太听说爱徒回来了,丢下进行一半的浴佛法会,亟不可待的去见人:“阿桑,你取回了狗贼的首级?快,拿给为师看看。”
  阿桑哭着扑到红莲师太跟前,乞求道:“师父,他对弟子防备很重,弟子杀不了他。求你…派别的师姐妹去做这件事吧。徒儿只想跟在师父身边潜心修行,求您成全。”
  “不中用的东西!为师派你在他身边潜伏多年,再换个人,是轻易的事吗。阿桑,别骗师父,你是不是对狗贼动情了,舍不得杀他?扬州城可传得沸沸扬扬了。”红莲师太一错不错的观察她。
  阿桑摇头:“没、没有。那是当今六皇子殿下跟他的王妃假扮成的我跟知微。六皇子蒙受奇冤,不得不假扮知微,引富商方行洲上钩。他们听信传闻,假扮我和知微…很恩爱。”
  “传闻也空穴才来风,如果你们真的清白,天下为何都那么传。唉,阿桑,为师知道这个任务一开始,就为难你了。但你是要继承为师衣钵的人,将来还要管理整个黄罗门,要懂得牺牲小我成就大我。为师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三个月内,你若不提知微的狗头来见我,我便将你逐出师门,你跟那狗贼逍遥快活去吧!”红莲师太勃然拂袖道。
  “不要,徒儿受师父的教养,怎能背弃师门,”阿桑咬唇央求:“徒儿跟知微相处以来,发现他,并不像世人所说那样放诞不羁。他颇有博爱之心,常赈济灾民,教化恶人,他是个好”
  “住嘴,那都是表象,他是在争宗教大使的位置,”红莲师太言之凿凿道:“忘了为师跟你说的吗,玄清门乃道教,黄罗门属佛教,两教本来井水不犯河水。但自从先皇颁布下选拔宗教大使,要让一宗成为万民信仰的主宗,玄清门的前一任道长,不顾道义,诓骗了我的大师姐,事后将其杀害,令黄罗门蒙羞。知微是前任道长的徒弟,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此大仇,不可不报,宗教大使,不可不争。”
  红莲师太眼神湛湛道。
  如今几教对手中,竞争力最凶悍的,莫过于玄清门。料理了他们,宗教大使便是黄罗门的了。
  根深蒂固的理念和她自悟的道理发生冲突,阿桑头疼的抱住脑袋:“师父,求你,派别人去杀他。徒儿下不了手。”
  “好徒儿,你舟车劳顿,先歇息再说吧。”红莲师太摸摸她的头,还是不打算放过她。
  她知道,能够潜进玄清门的女弟子有的是,但能让知微那个老狐狸放下戒心,甘愿赴死的,非阿桑不可。
  禅房漏进几点疏星,躺在轻简的房室内,阿桑感到难能可贵的宁静。
  这里没有知微师父精心准备的软枕,没有知微师父细心备好的窝丝糖,也没有知微师父熏的好闻的沉水香。只是一间干净清贫的小屋,感觉却好极了。
  至少她不用一面享受着他无微不至的娇宠,一面算计谋害他。
  柔白的月光洒在脸上,伴着脑海中不受控浮现的皎皎仙影,她进入了甜蜜的梦乡。
  三年前,她才十七岁,被派到知微身边时,红莲师太怕她年龄小,心性不够坚定,露出马脚,亦或者,真情实意才能打动知微,便没有告诉她计划的始末,只说,要送她去玄清门修行一年。
  阿桑以为黄罗门不要她了,哭得特别厉害。
  天下师父都是严厉的,除了她的红莲师父疼她。阿桑小气的想,等新师父来了,一定不给他好脸色看,不给他机会教训自己,等他嫌烦了把她赶走。
  有个好像师兄一样的青年人敲她房门:“哭什么,有好吃的,来不来吃。不吃被他们抢光了。”
  阿桑擦擦眼泪,随那师兄去。
  玄清门的人跟饿老鬼一样,抢一只肥腻的烧鸡争来争去。
  阿桑呆呆站在一边,插足不进去。
  那位带路的好看师兄去揪下一只鸡腿,递给无助可怜的阿桑:“拿去。”
  阿桑皱眉握了握手,不敢接。
  青年观她模样,不是怕生,而是怕烧鸡的油腻弄脏她娇贵的手呢!青年好笑摇头,不得已,又去寻了一片池中荷叶,包裹得干干净净递给新进门的女弟子。
  阿桑这才眉开眼笑接过,咬着鸡腿儿:“师兄啊,你们道教还能吃肉吗。”
  “这话说的,你不是道教?”青年仰在草坪上啃鸡肋,和女孩儿观赏漫天繁星。
  阿桑一噎,她是以孤女的身份被玄清门收养,红莲师父说,不能透露身份:“现在是,以前不是,以前我是孤儿呀。只是听别人说起,你们道士也是出家人,怎么能喝酒吃肉。”
  “小姑娘,你跟佛教的人很熟?只要佛教的人才忌酒肉,”青年懒懒散散道:“我们啊,自然而为,不去刻意拘束那些。”
  阿桑吐了吐舌,怕露馅,不敢再说了。
  “看你胆小的,还想吃什么,跟我说,我去给你买。”青年道。
  “真的吗,我想吃窝丝糖,我从来不敢痛痛快快吃零嘴。”阿桑激动地摇晃他。
  红莲师父不让她吃,说身为掌门继承人,不许吃乱七八糟的杂粮,从小要注意自身仪行。
  青年视线下移,落到女孩儿白嫩的小手上,又看向她白润好看的脸蛋,心跳莫名快了几下:“看你这小娃养得白白胖胖的,不像穷人家的孩子,连窝丝糖都吃不起?”
  阿桑纠结垂眸,不懂得撒谎。
  看她娇娇怯怯的样,他不为难她了,友好的拍拍小姑娘的肩:“行,为师答应你。”
  “为师?”阿桑愣住:“你、你是我师父知微。”
  知微吃鸡后叼着一根麦秆剔牙,没点师尊样子,点头道:“对啊,小徒弟,看你是个女孩家,入我道教做什么,不如送你去绣楼,习得门女工手艺也是不错的。跟我们一帮老爷们整天念念念念经,会无聊死的。”
  阿桑震惊中回过神,想起红莲师父的嘱托,那些怄气离开的想法只是想想罢了,还是得留下的。
  何况,这个师父没她想的那么糟糕。
  阿桑头摇成拨浪鼓,两只爪子轻轻揪着知微的衣袖:“师父,你不要赶我走,我会听话的。有师父在,一点儿都不无聊。”
  余角莫名的又被那双柔荑牵引,她轻微用力扯住他的白袍广袖,像牵住他某一根连通心脏的神经。
  知微呼吸微微一凛:“哦。”
  后来,在温情的破灭前,还有一段不该的孽缘,亦或是,人为允许放纵的。
  花灯节那天,入夜阿桑想去河边放花灯,走到一半,却被师父拉进一个就近的寺庙里。
  “师父,我做的兔子灯好不好看。”阿桑提起一盏亲手扎的卧兔灯,向他献宝。
  知微呼吸急促:“好看。”
  阿桑没察觉不对劲,嚷嚷要出去:“那快走啊,师兄们都在河边等我。”
  知微怒了,一把将她抵在墙上:“桑儿,他们对你图谋不轨,别跟他们走得太近,从今天起,不许跟他们玩在一起。”
  阿桑莫名其妙,见这架势,开玩笑道:“师父,你才像图谋不轨呢。”
  “你说对了。”
  知微咽嗓,俯首,贴上她水灵灵的粉唇,怕她还不明白,轻咬了一下,让她知道这是真的。
  阿桑呆呆的:“师父。”
  知微化作一个害臊的毛头小子,佯装痞痞的威胁道:“怎样啊,不是你嫁我,就是我娶你,选一个吧。”
  这怎么选,都是他占便宜。
  阿桑的心扑腾跳,她想起红莲师太说的,一切都要听知微师父的话,不能违背。
  所以知微师父向她示爱,虽然离经叛道,她也不能拒绝吧。
  自我煽动着,阿桑娇娇俏俏的搂上男人的脖子,学着他那样,亲近蹭他:“阿桑听师父的……”
  那一晚,寺庙闹出了很大动静,道长和玉女的传闻就此传扬。
  因而可见,传闻也不尽然是假的。
  美好的日子如烟花绚烂跟短暂,阿桑决定死心塌地的跟了师父没几天,红莲师太就将她召回,告诉她全盘计划,如今时机成熟,可以杀了知微。
  美梦逐渐演变成噩梦,阿桑惊醒,满头是汗。
  在小屋子里待了一个月,终究逃不过,红莲师太传见她。
  阿桑行到庵堂,跪下央求:“师父,徒儿还是下不了决心,求你,别为难我。”
  红莲师太眼底划过一抹洞悉的冷意,捻动佛珠道:“阿弥陀佛,阿桑,师父绝不会勉强你。不过,你必须回玄清门一趟,到时该如何,全由得你自己。”
  踏上回玄清门的路,阿桑好像如坠云雾当中。她能够,做主自己的人生了?
  怀着将信将疑的心情,阿桑回到玄清门,首先听到一则晴天霹雳的消息。
  知微身边有了个新的女弟子,住在她的住处,而且布置的比原先更为华丽舒适,知微每天都让新的女弟子服侍起居。
  道观里议论纷纭,新女弟子将代替阿桑,成为知微的新宠。
  阿桑抱着凉透的臂膀,在扎刺的花丛里一直躲着,这个角度对上知微居室的小窗,能看清里面情况。
  知微参加法会回来,果然像众人所说那样,身边跟了个年轻漂亮的女弟子。
  她亲眼看着,女弟子为他宽衣,喂他喝羹汤,吹熄灯以后,她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半夜时分,一柄寒凉的利剑悬在头顶,良久。
  等到知微不耐烦,出声:“还不下手砍?”
  阿桑一惊,握紧刀柄:“忘恩负义的狗贼,拿命来。”
  刹那,有淡淡的血腥味飘出,可她的手根本没有动……是他自己碰了上来!阿桑心惊肉跳丢开利剑,找出火折子,点燃灯盏。
  男人脖子上出现一条血痕,如不是她撤手得快,兴许就没命了。
  知微摸摸脖子上渗出的血,遗憾的舔了下:“一刀结果我多好,怎么又犹豫了。我背叛了你,我喜欢上别的女子,你不生气吗。”
  闻言,阿桑脸上浮上痛和纠结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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