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消彼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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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云泥之别中淬炼自己,忘记对手的强大,运用一切的机缘,飞沙走石,以水攀天。
  昏暗的房间里疼醒,郦燕控制不了躯体地摔下床,等丫鬟点燃灯火,把她从地上扶起,全身上下又没有一点新伤,仅仅是发了些汗而已,“我怎么会......”心悸到极致,郦燕只觉得头痛欲裂,一点也想不起发生了什么。
  丫鬟不解地扶郦燕坐到床边,怪异地看着她不敢多说什么。
  瞅了瞅不断偷瞄的丫鬟,浑身难受的郦燕警觉地观察着这个房间里的一切,极其的温馨雅致,却让人十分不舒服......“说!”粗暴地提起丫鬟,按耐住心头的慌张,光凭这股直往脑门冲的刺痛,一会儿直接撕了她也不一定。
  “呜呜呜...”丫鬟瑟瑟发抖地哭了起来,“小姐饶命啊,您...您不记得了,是您写信给少爷接你回来的......”
  “放......”一阵眩晕袭来,郦燕顿时瘫软倒地,丫鬟怆惶逃走。
  使劲捶几下头,再努力摇摇脑袋,慢慢理清思绪......我明明在蜀地闭关......怎会?提了提内力,全身乏力到爬不起来。
  难道!突然,她想到了什么......吃力地抬起右手。
  “哈哈哈哈......咳咳......”明白过来的郦燕悲凉地笑到破音。
  此消彼长,自作自受。
  第一时间从外面赶回来的乱神魍魉在半道上就遭到了影密卫的截杀。
  十数把进退有序的快刀飞速消耗着他俩的体力,砍死一人,训练有素的第二层、第三层防守依次补上,头顶是从四方飞来的箭镞......渐渐地,随着各个影密卫间的密切配合,乱神与魍魉的距离被一点点拉开,等到周围都是影密卫的尸体,正是他们不能互为防守之际,蜂拥而上的流沙杀手彻底切断他俩的退路......
  以杀为生的杀手,终免不了成为他人的猎杀对象,被一重重武功不低的人形屏障阻隔咸阳宫外,鬼翎及其带领的罗网刺客,遂有被困之势。
  提着手中滴着血的剑,双方没有一人后退半步。
  看着这些被章邯四处搜罗而来的罗网仇家,鬼翎不顾一切的冲过去,专挑杀招最强的打......
  梅园内,钦原忍受着落在身上的一道道剑气,以披荆斩棘之势劈接赵高迅疾的招式,迫近咫尺时,银白长剑被他的内力硬生生断为几截。
  直面飞泵的断刃,任其划破脸颊、肩膀、手背,钦原紧握剑柄,毫不犹豫地捅向赵高......
  郦食其的府上,郦燕把所有她能拿起来的东西砸向丫鬟,趁丫鬟跳脚闪躲时,跌跌撞撞拉开门出去......
  “小姐......小姐,你要去哪里”门外的女婢想拦又不敢太使力,挡挡让让的就跟着郦燕走出了内院。
  见状,门口的家丁也顾不得规矩了,赶紧进来排成一排挡住郦燕,生怕打扰到前厅议事的众人,“小姐,军医说了,你要休息,不能出去啊...”
  “滚!”喘着粗气地撞开这些人,摇摇晃晃的向大门移动,就算是爬,也必须去!
  “嘭”的一头撞到某人。
  娘亲的!不打不行啊!
  郦燕咬咬牙,握握拳,刚要一拳爆其头,就听见一熟悉的声音。
  “郦姑娘,有何事?”
  我......缓缓抬起头,“张良!”
  “燕儿不可!”一老者见苗头不对,赶紧上来拉开郦燕,直接被郦燕一脚踹飞。
  揪着张良的衣领把他按在门上,身上一记记无形且不断加剧的疼痛,让郦燕痛得面部扭曲,咬牙切齿地低吼,“是你对不对?!一定是你,否则她不可能做到!”
  挥了挥手让所有人都避开,张良方抓住郦燕的手从容甩开,看着她眼里的怨毒与暴怒“与你无关”所谓背叛,不过是施加在他人身上的期许和奢望落空,“郦姑娘应该庆幸,她没杀你。”
  “她不是不杀我!她是......”激动到头晕目眩。
  张良礼貌地扶了一把郦燕,神态中却有一些厌烦,“是什么?”
  “......”听着张良敷衍的口气,郦燕恍然冷静下来......慢慢地,颓废地坐在地上,抬头,张良已是冷眼相对。
  是什么?什么也不能是,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可做。
  一旦出了这个大门,什么都守不住了......望着无人阻拦的大门,郦燕的眼睛渐渐变得荒凉死寂。
  看着郦燕眼中的空洞,张良微微有些动容,虽然她的行为让人难以理解,又自私狠毒,但钦原如此待她,张良也能理解几分......旋即又想到在蜀地被她的幻境所困,施施然一礼,不再管她。
  “小...小,小姐?”贴身丫鬟哆哆嗦嗦地问道。
  抬头看着天空,太阳的光芒一点点从云层的缝隙里漏出,郦燕目光呆滞的一动不动,似乎终于能体会,东北风啸鸣的那晚,章邯是如何听着二十万同袍的惨叫,人头落地的声音,戈.矛穿透血肉的喧嚣,跟随他十数年的应华一点点走向死亡的脚步,却岿然不动的没有一丁点反抗。
  “小姐,地上凉,奴婢,奴婢扶你回去吧”丫鬟试探性的靠近,慢慢伸手。
  最终,郦燕还是把手伸向了别人。
  懒懒的阳光拨开雾霭,轻轻照着没有一丝暖意的钦原,咸阳的整个冬天都不及她一人冰寒彻骨。
  “很好,不枉这十一载心血”赵高的眼眸中没有一丝怒意,反是幽如深谷地看着钦原,似乎他早就料到有这么一天。
  继续把断剑送入他的胸膛,“鸟儿长大了,总是要自己飞的。”
  余光里,赵高扫到左肩之下的断剑只剩剑柄在外......但最终,他掐住钦原脖子的手,没有扼断她的咽喉。
  而是一掌击飞钦原,拔出断剑扔到一边,点穴止血,“你要离开,我不强留,你要杀我,奉陪到底,但有件事你务必清楚,公子高的确是个废物!”
  “呵,是啊,在你眼中,连我都是废物”擦去嘴角的血,钦原阴翳地笑着。
  慢慢逼近扶着残败梅树站起来的钦原,“从前不说,是不愿你记忆里唯有疮痍,此刻你既认为我不守承诺,那每一个字你都给我牢牢记住!”
  看着像困兽一样谨慎防范的钦原,赵高扯过她直视自己,“他当真有当担,在小圣贤庄的时候就应该带你走,那时你还没有真正参与墨家,他却不与你说破,真的是为你好?!”
  用苍白的手,捏住钦原的下巴,公子高做过什么,他再清楚不过,“明知道张良有反秦之心,不早做准备,明知道你没有能力保护自己,却还是一走了之,根本就是逃避!”
  钦原以能砸核桃的力气打掉他的手,却被他用更大的力道死死抓住。
  “放开!”赵高发现,钦原的目光触及自己时,只有深深的恨意,丝毫没有在意自己手臂上密密麻麻的红疹。
  你......
  我不相信你会如此恨我。
  赵高握住钦原手腕的力道越来越大,疼得她心里一抽,滑出袖中的匕首,顺势刺入赵高左肩之下,胸膛之处的伤口。
  “咣!”深入一寸,被介入的鬼翎一剑挑断手筋。
  单膝跪在雪地里,用剑撑着身体,亲眼看到钦原对赵高动手,鬼翎的内心世界霎时倾覆。
  踉跄着退开,捂着冒血的伤口,热气在寒冷的空气例淼淼而出......赵高几乎没有站稳,“哼,什么不争不抢不想,不过是懦弱无能、优柔寡断!亏你还记他这么多年。”
  讪笑地看着赵高,一点点远离他,真是一点反击之力也没了,“至少他从来没有算计过我,不像你满腹的阴谋诡计,只知道强人所难!”
  “我偏要强人所难!”看钦原离自己越来越远,赵高却也不再伸手拉她回来了,“你曾说强扭瓜不甜,让我告诉你,扭下来,放一放也就甜了。”
  再不甜,加些糖便是,“于情,他犹豫不决,毫无魄力;于国,空有军功,却无政见;于民,不揽人心;于兄,不能化其危机,以身做盾”肃穆地看着眼眶发红的钦原,赵高觉得自己真的失策了,“他连一个你都照护不住,不是废物是什么?”
  抓着心上的伤口缓缓转身,抬手止住强撑着身体站起来的鬼翎,赵高的背影因疼痛微微弯曲。
  长长的血迹滴过满地的尸体与白雪,蜿蜒着伸向梅园之外......
  “想走?可以啊~”鬼翎剑指钦原咽喉,罗网的规矩谁都不能破!
  钦原拖着废掉的右手,冷冷看着鬼翎,瘆人的笑容里满是嘲讽,“你是什么东西?”
  “要走,把罗网的东西留下”说罢,挥剑斩断钦原剩余的手筋脚筋,穿了她的琵琶骨,废了她的内力,扔到大街上......
  商议完大事的郦商一听郦燕一脚踹飞了郦食其,还差点对张良动手,风风火火的就要去给她一个教训。
  “臭丫头,皮又痒了是不是?几年没见,连你大伯父都敢动手!”郦商一边吼着一边阔步走向郦燕的房间。
  你奶奶的!郦燕正当心痛难当,暴脾气的郦商一来,直接点燃了她所有无处发泄的怒火。
  撸起袖子,踢开丫鬟,操起杠门用的横木,“来......”来啊,来啊,来打架啊!
  此话还未出口,心里传来一声清脆的断裂,手筋脚筋就像被人挑断了一样,当即痛地撞在门上,五指在门框上抓出血来......你到底,在干什么?!”
  “咚”郦商被自家女儿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与丫鬟侍从看着满眼血丝的郦燕,哆哆嗦嗦地不敢上前,“燕儿,你,你怎么了......”
  “滚出去!”把人都赶出去,立马从里面闩门。
  “女儿啊,你别吓爹啊!爹错了,爹再也不逼你了!”立马快心疼哭了的郦商。
  “小姐小姐,你开门啊”......
  郦燕抱着头蜷缩在地上,琵琶骨处传来的疼痛,丹田内力的外泄折磨着她每一根神经,却毫无痕迹。
  是......鬼翎。
  相传春秋有神医秦越人,又谓卢医,在赵为妇科,在周为五官科,在秦为儿科,医术名闻天下,人皆以上古黄帝医官扁鹊称之。
  扁鹊医术卓绝,曾为鲁公扈、赵齐婴二人换心,均善其缺;其又为即将入殓的虢国太子诊治,使之起死回生。
  秦太医李醯妒之,使人刺杀于骊山之北。
  扁鹊弟子深感人世艰难,行医不易,逃于蜀地深山,避世隐居。
  郦燕呆滞地坐在铜镜前,木头一样地看着镜中的自己,外面的那些人已经敲了一天一夜的门。
  看着这张脸,郦燕没有半点情绪的开口,“他们不敢破门而入,是怕你这具躯体的幻术吧?”
  嗤,扁鹊换心,妻不识夫。
  要怨只能怨我自己,我无法信任张良,不听他的劝告,主动接近郦燕。
  如今......
  “郦姑娘,她要见你”门外传来张良的声音。
  听着屋里没有动静,郦商连连对张良作揖,“军师,之前是这个妮子对不住您,但您大人有大量,就当老夫求求你行不行,好好儿劝劝燕儿,要不我,我给你跪...”
  “郦将军使不得”张良双手扶住郦商,尴尬的脸都红了。
  “走吧”门突然一开,惊得郦商心里一咯噔,却看郦燕已是神色平缓,衣着整洁,丝毫没有之前发疯的样子。
  与张良一道去见那个武功尽废的钦原,二三里的距离,漫长的没有尽头。
  “她快死了,你......让着她”张良如是说,寡淡的神情里夹杂着些许不忍,终是相识多年,人都快死了,还有什么好计较的。
  我,独自进帐......
  奄奄一息的她见是我来了,咯咯地笑了起来,笑的全身都跟着抖起来。
  我走到床边,擦去她笑出的泪水。
  她看着我,像个孩子一样嘻嘻地笑着,“怎么样,心痛吧?对,就是这种感觉,想必他也是一样的~”
  眨眨眼,不想仅是一丁点的疏忽,竟让她钻了空子。
  “就算痛死,你也得给我受着!!”她的脸颊开始渗血,舔舔嘴边的血咽进肚子,“说起来,还要感谢章邯呢,他一看到你这个人,想都没想,就把影密卫给我了,嘿嘿嘿~”
  静静地看着她,这副早就无法修复经脉的身躯,竟在她手里发挥出了意想不到的作用。
  “你居然能从章邯手里拿走影密卫?!”真想撕了她,可看着这副皮囊......
  她略微嘟了嘟嘴,“嘘,要保密哟~”
  继而太阳花般的笑着,“就像你骗我为你保守秘密一样~而且你不能说,不能解释,一旦你这个郦燕有任何一丝一毫的异常,那数十万忠魂相托的秘密,只差一步的苍龙七宿,两全其美的改命之法,都会完蛋哒~”
  她天真无邪地看着我,双眼里满满的都是情意。
  情你爹的头!“说,他怎么样了?!”
  “嘻嘻,我捅了他两刀,你说怎么样?”一字一句地诉说昨天的一切,“我最高兴的是,你放弃了他!哈哈哈,我跟他在你心里是一样的,一样的!”
  “闭嘴!闭嘴!闭嘴!”双手掐住她的脖子,老子不要听!
  她嘴里的血一点点溢出,“这个结......你到地狱都别想解开...我们,终于......永远在一起了。”
  “!”张良一进来,就看到郦燕死死掐住钦原,冲过去猛地搡开她......去探钦原的鼻息......人已经死了。
  “你!”张良腰间的手紧握成拳,目露凶光。
  缓缓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屁股......如今的局面,的确如她所说,我不能解释,也不敢解释,“送她一程而已,怎么?像她这样无情无义的女人,张军师还要怜惜吗?”
  张良鬓间的青筋暴起,轩昂的神色里满是不屑的狠厉,“滚!”
  喝走郦燕,看着钦原逐渐冰冷的尸身......张良突然觉得过往种种,飞灰湮灭。
  这么多年的执着和征战,其实早已成为大家的一种习惯,在习惯中,每个人都在重复的做着一件事,杀戮。
  我们指责别人的同时,却忘记自己手中的屠刀正在令更多的人流离失所,妻离子散。
  我谋定四方,求天下长安,手上无辜之人的鲜血,并不比钦原少一丝一毫。
  她,卫庄,流沙,罗网,赵高,甚至当年权倾韩国的姬无夜,其实都不是无情无义之人,只是,我们都在各自天地中,流浪太久。
  早已找不到救赎的出口。
  轻轻合上钦原的眼,“天下大定之日,良定当风轻云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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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结局,没有结局,没有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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