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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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城没想到,她竟然能如此爽快直接。
  本来他还以为,今天得费些口舌,诱着她将心里话说出来呢。
  一切预想、准备,一切胸有成竹。
  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表白,全数打破。
  陆城愣了半秒,没有挂针那只手轻轻抬起,牢牢握住了林岁岁手指。
  他语气飘飘落落,像是提心吊胆、不敢往下沉。
  “耳朵,是因为我的病吗?”
  临终关怀这种词,听起来就让人心生绝望。
  虽然昨天,小姑娘已经有松动的意思,应该不至于是单纯安抚性表白。
  但得偿所愿来得太快,陆城还是忍不住再次确认一遍。
  林岁岁摇头,“不是。”
  “……”
  “陆城,我了解你正如你了解我一样,从小,我最不喜欢别人同情我,自然也不会因为这些事来同情你。”
  这对于两个人来说,都像是一种侮辱。
  叫人心生不适。
  她不想让他误会自己的想法。
  “陆城,你……”
  话音未落。
  陆城手掌用力收紧,将她未尽之言截断。
  他说:“那就够了。”
  “……”
  “耳朵,我还是那句话——在我死之前,请你爱我。如果我死了,你就忘了我。”
  哪怕只有一分钟。
  他也自私得想要拥有。
  “做我女朋友。我说的一辈子,就一定是一辈子。”
  倏地,手臂发力,将人往自己这个方向重重一拉。
  林岁岁猝不及防,跌坐到病床上。
  陆城松开钳制,手掌上移,落到了她后颈上,轻轻压着她,迫着林岁岁凑近。
  两人自然对着视线。
  距离越凑越近。
  最终,剩下了一尺之遥。
  只要有一个人主动,顷刻,便可以亲密无间。
  陆城挂了一晚上盐水,嘴唇有一点点干裂,但却无损美貌,依旧让人想要亲吻。
  他薄唇轻启,缓缓地、慢条斯理地开了口。
  “耳朵,我爱你。”
  说完。
  陆城将一个冰冰凉凉的镯子,套到了林岁岁手腕间。
  “圣诞快乐。”
  ……
  林岁岁没在医院逗留很久。
  一是,她也在病房住了一晚,要回家一趟,稍微收拾一下。二也是,白若琪和陆文远已经回来,家长在面前,她十分不好意思不说,也不是能言善辩之流,只会觉得尴尬。
  虽然很想和陆城一直待在一起,但仔细想了想,还是先行一步。
  待人离开后。
  陆城依然收敛不了笑意,心情很好模样。
  见状,陆文远与白若琪对视一眼。
  还是白若琪率先开口:“阿城,刚刚那个姑娘,是你女朋友吗?”
  “……嗯。”
  陆城终于有资格、能爽快承认这个身份了。
  白若琪却拧起眉,“她叫什么?是不是你之前一直在找的那个女孩子?”
  陆城没答。
  白若琪只当他默认,当即激动起来,“这次又是她?!是不是!阿城!你到底是怎么会晕倒的!告诉妈妈!”
  陆城侧过脸,语气轻描淡写,答道:“问这种问题有意思吗?八年都是偷来的,哪一天都有可能会突然衰竭下去,我还以为大家早就都做好准备了。”
  “阿城你……”
  他眼睛熠熠生辉,“白女士,我要出院。”
  这次,倒是陆文远出声喝止了他。
  “你不要胡闹!谈恋爱什么的,我们不管你,喜欢谁就喜欢着。出院有什么必要?就让她来陪你好了!”
  陆城振振有词:“现在这样住着也没有必要啊。你们找到的那个……人家暂时还活得好好的,不是么?总不能现在就手术吧?爸妈,我的心脏我清楚,没事。”
  出院吧。
  他还有很多想做的事。
  -
  日头高照。
  林岁岁回到家里。
  先洗了澡,又稍微收拾了一下房间。
  闲下来,立马就开始坐立难安。
  从昨天开始,一切都是恍恍惚惚状态,直到这会儿,坐到熟悉沙发上,才渐渐有了实感。
  林岁岁揉了揉头发。
  长叹了一口气。
  明明想要勇敢一点,这次,都像是脚步迈得太大了。
  倒也不是赶鸭子上架,只是第一次主动,总归叫人手足无措。
  另一事主陆城呢?
  这会儿还躺在医院里呢。
  这般想着,林岁岁不自觉摸上了腕间手镯。
  她刚刚洗澡时,已经拿下来看过了,是卡地亚经典款,满钻满天星,手镯系列名就叫“love”。也不知道这是陆城什么时候买的。
  想到他昨天在自己面前那样倒下去,当时自己心神俱裂的情绪,实在叫人没法继续否认。
  林岁岁是觉得对不起陆城。
  但那种撕心裂肺的紧张,却绝对不是单纯的同情和歉意。
  比起旁人来说,林岁岁更能体会同情和歉意的感觉——毕竟,自己也曾经在旁人身上,体验过许多次。绝对不该是这样。
  就是没法放下啊。
  做再多心理建设也放不下。
  况且,喜欢这件事,本就玄之又玄。
  要是一直用少时眼光来捆绑自己的心,无论对自己、还是对陆城而言,都显得不太公平。
  他那么好。
  他说爱她。
  林岁岁乱七八糟想了一大堆,最终还是去翻出了日记本。打算写一下日记,平复情绪之后,再拿点探望礼物回医院去。
  转眼,这本日记本也被写过了大半。
  往前翻翻,从回国开始,几乎每一页内容,都与陆城有关。
  她随意看了几段。
  “我真的还喜欢陆城吗?八年,不是八天。如果真的不能忘怀,为什么早先时候,没有什么感觉呢?还是重逢之后,才懵懵懂懂意识到自己的心?那道光,黯淡过吗?还是只是我遮住了眼睛,太久没有去看它了?”
  “陆城说他一直没忘了我。可是我不敢,我是个胆小鬼。”
  “陆城的导师居然是耳鼻喉科的顶尖专家。他说,他从医就是想治好我的耳朵。我不值得他这样。”
  “陆城让我要勇敢一点。最该勇敢的事情,就是拿起琴弓。教许梓诺不是什么梦想,当一名提琴手,才是我从小的梦想。我真的该推翻现在的生活,将人生重新来过吗?”
  “练琴手很痛,可能又要生茧了。陆城之前好像说过,他小时候练琴,练得手指上全都是硬块。或许,我们真的很像,无论从任何角度来说。”
  “……”
  一字一句。
  好似叫人难以辩驳。
  一桩桩一幕幕,组成了两人相处时、一点一滴。
  有回忆也有现实。
  这一次,林岁岁毫不犹豫地拿起笔,郑重写下了第一句:【我和陆城在一起了。】
  【他的先心越来越严重,虽然他不肯告诉我,但是我也能猜到,已经到了不得不做换心手术的程度。上网搜了一下,这个手术条件和难度都很大。不知道结果是什么,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我也不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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