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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他彻底疯够了,剩下的情绪,就只剩下害怕。
  他躲在暗处不肯出来,像是一碰见光就要灰飞烟灭一样惊慌。
  可是他如果不肯出来,今天两个人就谁都别想走。
  烟头扔在地上,谢莱用鞋撵了撵,“你不会找不到我。”
  她一步一步向黑暗走去,一点一点脱离似血的残阳。
  “我出不来,我出不来……你不要看我,我求你了,这不是我……”蜷缩,抱着头,他为自己的失败,语无伦次着。
  她听到梁醒的哽咽,牙齿的颤抖,她就着轮廓辨认出他的害怕,他的怯懦。
  他不再是白天那个高高在上,斯文败类的模样,可他却仍然是梁醒,一样的模样,一样的声音。
  如果真的要对他进行定义,他应该算作——所有人认识都不认识的梁醒。
  因为除了她,没人知道他这个肮脏,灰暗的秘密。
  摸索着,谢莱去靠近梁醒,那个角落太暗,有灰尘,没有阳光。说实话,她其实看不太清,但无法阻止脑海里的想象。
  想象他哭的红了一圈的眼角,想象他滴血的伤口,想象他满脸眼泪的模样,想象他内心因为无能为力的骤然崩塌。
  “别过来……别过来……”他埋下脸,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无奈,要躲,却无处可藏。
  像极一只被逼到角落里惴惴不安的灰色老鼠,黑亮的眼睛诉说着,祈求着,说求你放过他。
  他这次复发,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糟糕,甚至有点像……最开始的时候。
  “好,那我走了。”说着,谢莱退后。
  “不要!”他又不愿意了,嗫嚅着,他摇头,“别走,你别走……”
  不让她靠近,又不让她走。
  她站着,告诉他说,“我不能一直在这里。”
  “……”他不语,嘴唇咬得太紧,泛白后,又出现了新的伤口。
  谢莱:“如果你再不出来,我会让你真的找不到我。”
  这一句话,似乎触动到他的某一根神经,脸绷得死紧,梁醒瞳孔剧烈收缩了一瞬,猛得抬起头。
  谢莱叹了口气,尽量柔和自己的声音,“所以,你出来,或者,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
  以往梁醒这个人格出现,情绪虽然也会不稳定,但是从来没有不让她靠近的情况发生,更别说“怕找不到你”。
  这是他这次情绪异常暴躁,而且他今天对这几个字还这么敏感,让谢莱不得不起疑。
  可他不肯说。
  谢莱转身就走。
  “不要!”他惊叫出声,慌乱的,如同乞丐失去了最后一块硬币,流浪猫被捡走又再次被抛弃。
  谢莱略侧过脸来,“那你出来。”
  天不知道什么时候暗了,陪他消磨了太多时间,冷月清辉早就代替了窗外的阳光。
  他们都置身在黑暗了。
  似乎是这一点认知,给了他一点勇气,梁醒哆嗦着,低头拉住谢莱的衣角缓缓移动,走进了一圈冷清的月光当中。
  “坐着。”她下巴点点之前她自己坐过的课椅。
  他眼睛雾气蒙蒙,鲜红的嘴唇缩了缩,“嗯……”
  借着光,谢莱打量着他。
  果然,哭的惨兮兮的。
  他身上沾着灰,干净的衣服被他自己滚的又皱又脏,汗湿的头发不安的贴在他的额头上。
  还有他额角,几缕发丝被血块凝住。
  梁醒那双幼兽一样惊慌的眼睛时而看她时而低下。
  怕她,又依恋她。
  “……”
  梁醒这个人格,和他自己简直完全处于一个对立面。
  灰扑扑的,敏感又脆弱。
  谢莱托起他的脸,手指贴上他的侧脸,没有干的眼泪一下子打湿了她的手心。那些透明的眼泪,藏着这个人巨大的痛苦,到了她手里,却仅仅化作凉凉的水。
  她不禁想着,怎么有人可以一下子,就能这样难过呢?
  他们的视线因此对上,短暂的几秒,他克制着自己,虽然颤抖,但没有逃开。
  谢莱看见那双干净的黑色的清眸里凝出她的模样。
  梁醒虚弱的,弯了弯眼睛。
  谢莱的胃瞬间狠狠地抽了一下,她倒吸了口凉气。
  “你……乖一点。”那是她,仅有的,从来不曾说出口过的,最柔软的话。
  似乎真的有被安抚到,梁醒在她的注视下,扑朔着眼睫,闭上眼睛。
  他轻轻吻了吻她的掌心。
  她的整条手臂因为一个轻如鸿毛的吻僵了僵,谢莱目光复杂的看了梁醒一眼,但是很快,谢莱恢复镇定。
  她蹲下来给梁醒擦眼泪,另一只手拿着手机拨了通电话给谢秋柳。
  “喂,妈?”
  “……”
  “嗯,我有事和你说下。今天赵可欣她家里人都回老家了,家里没人,她让我过去陪陪她。”
  “……”
  “嗯,我知道。”
  她说谎的时候面色平静,说得跟真的似的,梁醒就着她的掌心蹭蹭脸,安安静静的听她讲话。
  “……”
  “那行,到时候我回来拿下换洗的衣服,晚饭我……”梁醒突然焦急的抓住她的手腕,谢莱顿了顿,然后又接上,“他不和我们一块吃,他不好意思。我到时候……吃完打包一点给他吧,你可以多做一点。”
  “妈,就这样,挂了。”
  通话结束,谢莱吁了口气。她说谎的时候是不累,说完了倒是握着手机,一个人呆呆的,有些愣神。
  梁醒小心翼翼的打量她,想观察出她有没有生气,难过。
  猝不及防,谢莱抬了眼睛,梁醒的身体跟着视线一同瑟缩了下。
  被吓到了。
  盯了他几秒,直把梁醒盯到背后发紧,要哭不哭,她自己却突然极短地“嗤”了一声。
  单手撑着膝盖,谢莱半蹲着,空出来的那只手避开他的伤口,不由分说使劲揉了他软塌塌的头发一把。
  她皱起眉,心道:“仓鼠?”
  ——
  九斤:哭唧唧,可怜又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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