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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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刚这样想,却发现闻斐对这花枝宝贝得紧。不止特地寻了花瓶来插,还问她是否知道什么法子,能让这花存得久些。
  牧锦瑶耐心答了,目光在闻斐身上转了两圈,忽然生出个大胆的念头。
  只还不等牧锦瑶出言试探,闻斐先开了口,十分突兀:锦瑶,我认你做妹妹吧。
  牧锦瑶一怔,继而眉头轻蹙:怎么忽然说起这个?
  闻斐手中拿着刚找来的花瓶,一边摆弄着刚插好的花枝,一边答道:舅舅当初送你到我身边,是想借你的身份替我掩饰,不过现在没这必要了。顿了顿又道:你跟在我身边年余,知道的人也不少,未免坏了你的名声,今后你我兄妹相称也可。
  牧锦瑶比起闻斐要小几岁,只是常日都是她在照顾闻斐,恍惚间有种两人年龄对调的错觉。此刻面对闻斐略显强硬的话,她恍惚了一瞬,想问些什么又无从问起。
  过了片刻,她才理清思绪,一开口却问道:你今日出门,是与何人相会?她说着上前两步,离得闻斐更近了些:是哪家郎君亦或者,是哪家女郎?
  与褚曦待了整日,闻斐身上染上了一点淡淡的女儿香,牧锦瑶凑近就闻到了。
  闻斐从未与牧锦瑶说过那些旧事,再加上对方身份敏感,她更不敢让对方知道自己喜爱女子。此时突然被戳穿,她便有些不自在,目光闪烁一下后说道:现下别问,将来你自会知晓。说完又将话题转了回去:我认你做妹妹,可好?
  牧锦瑶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蹙眉定定望着闻斐,显然对她的答案并不满意从她出现在闻斐身旁那一刻起,帮闻斐保住秘密,便成了她的责任。
  而就在闻斐打算快刀斩乱麻,彻底了结这一段关系的当口,却有人突兀闯了进来打破气氛。
  是杨七,他风风火火闯了进来,原本要出口的话在见到牧锦瑶那一刻忽然顿住。而后他尴尬笑笑,却还是立刻凑到了闻斐身边,在她耳旁低语:将军,陛下有密旨到了。
  闻斐一听,也顾不得与牧锦瑶多言,蹙起眉匆匆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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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褚曦乘坐马车显然没有闻斐走得快,再加上同行之人走得散漫,等他们一行人回到长安时,天边的残阳早已不见。等回到褚府,更已是暮色四合。
  不知是不是错觉,褚曦回到家便发现,今日家中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对。
  只还没等褚曦深究,她和刚回到家的十五郎、十六郎便被仆从叫去了外书房。进门后一看,不止是同辈的兄弟,就连长辈叔伯也来了,褚家在长安说得上话的人几乎齐聚一堂。
  褚曦是其中唯一的女郎,她一脚踏进房门便觉格格不入,只是屋中气氛沉凝因此没敢开口。目光在房中一扫,褚曦自觉走到父亲身边站定,刚想开口问些什么,就见褚父冲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于是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乖乖站到对方身后等着。
  索性也没等多久,等小叔褚烨最后一个到,外书房的房门一关,褚煜便开口了:半个时辰之前,宫门外忽然有人敲响登闻鼓告御状,这事你们可都知道了?
  半个时辰前的事,有人知道,也有人不知道。
  褚烨今日又外出访友去了,刚回来的他显然不知情,一见家中气氛沉重,不由奇道:有人告御状与我等何干?难不成是我褚家有人为非作歹,闹到陛下跟前去了?!
  话是这样说,但褚烨神情间不见紧张,显然也只是玩笑,并不相信是自家被告了。
  可他是自信淡定,有些年纪小的郎君却不知情,又见家中长辈这般郑重,还真当是自家犯事了。面面相觑的同时,也有点慌,眼巴巴全望向了褚煜。
  褚煜没好气的瞪了褚烨一眼,斥了一句:不知道就别瞎说,我褚家何来作奸犯科之人?!话是如此,眉头依旧紧蹙:是杨家。有人告杨家纵容子弟欺男霸女,杀人害命。还有从杨氏族地赶来的,告杨氏族人勾结官府,卖官鬻爵,强征土地
  接着一连串罪名说下来,直说得在场众人咋舌不已。即便是在场年纪最小的二十三郎听到一番叙述,心中都有了判断这杨家,怕是要被锤死了,想要翻身可难。
  不过杨家被告是杨家的事,与他们褚家何干,长辈们缘何这般紧张?
  年纪尚幼的二十三郎想不明白,可稍年长些的众人,却都嗅到了风雨欲来的气息。当下便有人喃喃说道:这么多罪名,一股脑全送到陛下案头了,这可不像是巧合。杨家这是得罪了什么人吗,怎的被人如此报复,下手半点不留情。
  这是绝大多数人的想法,不止是褚家内部,得到消息的世家多半都是这般想的。也只有褚煜等少数几个知道皇帝心思的人,心中生出明悟,猜到这或许只是一个开端。
  杀鸡儆猴,杨家就是那只鸡!
  褚煜眉头紧皱着,一边在心中盘算着送回长州的那封家书什么时候能到,一边目光扫过众人反应。他有些失望,因为没有人察觉到这件事背后的危机,他们在太平中安逸得太久了。唯一若有所思的褚曦,他不用想也知道,必是闻斐提前透露了消息给她。
  带着几分失望与无奈,褚煜抬手打断了众人的窃窃私语,强硬的提出了要求:从今日开始,你们该上衙当值的上衙当值,该闭门读书的闭门读书,其他事就都不要掺和了。
  一句话,将所有人关了禁闭,终于有人后知后觉意识到事情远比他们想象中更加严重。
  作者有话要说:  褚曦(懊恼):遭了,才答应阿斐常出门见面的,结果扭头就被关了禁闭,她不会生气吧?
  闻斐(摆手):没关系,反正最近加班007,也没空约会了。
  皇帝(画饼):别抱怨,就当提前攒婚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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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2章 风波
  有闻斐的提前透露, 褚家很快意识到了事情的不一般,因此开始管束族人乃至自查。但其他世家却在安逸中失去了应有的警惕,直到第二个、第三个杨氏出现, 才让他们意识到这事并不是一家一族的私怨, 而是针对的整个世家。
  也是在这时, 闻斐请舅舅代为呈递的那封奏疏终于被皇帝拿到了朝堂上。
  奏疏的署名自然不是闻斐, 而是朝中某个一文不名的小官皇帝还不想毁了闻斐, 自然不会再次将她推到风口浪尖与世家对立,而她也不需要这份虚名。
  果不其然, 那封奏疏一出,顿时在朝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群臣反对激烈不说,甚至还有些脾气暴烈的,当下便要撞柱死谏。
  皇帝的脸色很是难看,但对如今的局面也是意料之中,当下拂袖而去。
  但皇帝走了, 却不代表事情就此结束,相反宫外的登闻鼓日日都有人敲响。而每一回登闻鼓敲响,都有一个世家的罪证被摆到了明面上, 上到欺君罔上, 下到收受贿赂那一堆堆的罪证摆在宫门前, 最后都是用牛车拉走的, 说一句罄竹难书也不为过。
  渐渐地,皇宫门口的闹剧传遍了整个长安城。一开始还有百姓单纯的看热闹,顺便口头骂上两句便了事, 可后来日日都能见到那用牛车拉的罪证,也足够让人胆寒。
  七天的时间,皇帝便一口气羁押了七个家族, 廷尉寺的牢房都不够用了。然而此举却并未震慑到世家,相反他们被皇帝不留情面的举动激怒了。
  又一日朝会,明明是五品以上官员都该参加的大朝,往日里人多得都得排到殿外去,这日却只来了一半都不到。再看站位,以祁太尉为首的武官队列还好,对面的文官队列却只剩下了小猫三两只。而就是这三两只小猫,还有些人心惶惶,生怕自己今日来错了。
  祁太尉看到这幅场景,唇角略动了动,扯出一抹讥诮来,旋即闭目不语。
  不多时,皇帝便到了,看到这幅场景脚步一顿。旁边的内侍战战兢兢,却不得不开口解释道:陛下,这些,这些大人全都告病没来。
  皇帝闻言却勾起嘴角笑了下:没来啊,那也挺好。
  众人听了不明所以,心中却都生出了些不详的预感果不其然,趁着那些尽会唱反调的世家文臣们不在,皇帝一口气下了许多道政令。
  与己无关,众武官抬头看看站在最前列的祁太尉,见他脊背挺直不为所动,于是也一个个淡定下来。可就苦了对面那仅剩的几个文臣,他们或许消息不通,也或许是特地被派来打探消息的,见皇帝如此任性妄为,心中直呼荒唐的同时,还是忍不住冷汗直流。
  没有文臣们的嘴仗,这场朝会很快就结束了,消息也传到了世家们耳中。
  彼时世家官员正齐聚一堂,喝茶谈天肆意极了,丝毫不担心皇帝发怒。待到朝会上的消息传回来,大多数人听了也不为所动,反而觉得皇帝可笑。
  有人直接嗤之以鼻:政令这种东西,陛下爱下多少就下多少。没人去听,没人去做,也不过一张废纸罢了。我倒要看看,没有我们这些臣子听命,陛下的政令能不能传出皇宫?!
  这话得到了绝大多数人的附和,世家数代积累也正在于此皇帝固然高高在上,可他只管下令,做事的却还是下面这些官员。他们罢工可不只是朝会上少了些人那么简单,而是长安所有的衙门都会停摆,到时政令不达,事务堆积,着急的也只会是皇帝自己。
  就凭着这份共同进退的团结,世家屹立数百年,一个个想向世家下手的英主最后都不得不选择了妥协。他们相信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然而他们忽略了一点,今上并不是个会按常理出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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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斐回长安,名义上是回来养伤的,但从她决定呈上那封奏疏后,便注定她无法再独善其身。因此在皇帝决定动手之后,她自然也就得出来发光发热了。
  堂堂武威侯,一品大将军,闻斐干起了传旨官的活。
  前脚皇帝在朝中下了一系列政令,世家们躲在背后看好戏,后脚闻斐便拿着圣旨带着羽林,出现在了相应的衙署这些衙署的主官都是世家出身,此时全借病告假在家,但这不代表衙署里就没人了。至少下层的小官小吏们没这个胆子,敢借机不来上值。
  闻斐带着人,头一个去的就是大司农寺。大司农掌钱谷,与后世的户部职能差不多,皇帝要丈量土地,要登记人口,甚至耗费钱财在州府建设书楼,都少不得大司农相助。
  这样要紧的官职,自然是由皇帝信任之人担任。否则早些年战事频繁,若有人从中作梗,只怕军队都会断了粮饷。不过信任归信任,皇帝这些年选才的范围有限,左右都是世家出身。至多是在他的有意控制之下,选些小士族出身的良才,与朝中那些大世家的牵扯或许少些。
  可以说满殿重臣,祁太尉一家是出身最低的,也是如今皇帝最能倚重的。到如今这种时候,能义无反顾站在皇帝身后的,也只有一个祁家!
  大司农算是皇帝一手扶持起来的,可他也是世家出身。今日之前他对皇帝可以称得上忠心耿耿,做大司农也绝对能说一句恪尽职守,但今日他也不曾出现在朝堂之上。
  闻斐不去考虑皇帝今后会如何看待这位老臣,她领着羽林来到衙署,没见到对方也毫不在意。当下只等官吏齐聚,便展开圣旨便宣读起来丈量土地、统计人口,分拨钱款建立书楼,皇帝一样也没漏。雷厉风行的做派,分明就是在与世家打擂台。
  皇帝一步不让,可圣旨宣读完,大司农并不在场,其下属官面面相觑之余,也并不敢接这份圣旨。片刻后太仓令上前两步,犹犹豫豫对闻斐道:大将军有所不知,今日大司农告病在家,衙署中无人主事。这等大事,我等恐怕难以做主
  闻斐一手举着圣旨,一手搭在腰间佩剑上,闻言不等他说完便抬手打断道:本将知道,但大司农寺难道就只有大司农一人做事,你等都是吃闲饭的吗?!
  太仓令闻言噎了一下,忙否认:自然不是,只是
  闻斐不等他说完,又将话打断,直接将手中的圣旨塞进了对方怀中:陛下圣旨在此,本将只问你,你是想抗旨不遵吗?还是说你想大司农病好之后,回来帮你做事?!
  她说话犀利,又不听人言,太仓令为难得眉头都要夹死苍蝇了,也有些后悔贸然出头。
  然而太仓令这边还没来得及第三次开口,那边与他关系不错的都内令就先忍不住了,跟着上前两步说道:大将军何必咄咄逼人?即便如今大司农告病不在,可我衙署之内的事,也还轮不到大将军来做主。
  头一个衙署,闻斐也不介意费些唇舌,她又将手搭在了剑柄上:我是不管衙署之事,我只问一句,陛下的旨意,何时能够完成?
  都内令大抵也是世家出身,自带股傲气:这得等大司农回来再说。
  闻斐听罢便笑了,笑了两声后倏然变脸,冲着手下羽林一挥手便道:都内令抗旨不遵,玩忽职守,即刻拿下送去廷尉问罪!
  廷尉大概是九卿中唯一一个还没罢工的,因廷尉掌管刑狱,皇帝特地选的铁面无私之人。即便他身后也有家族牵绊,但在这种时候竟也铁石心肠,没被影响。唯一遗憾的是廷尉寺的大牢修得不够大,之前那七日就已塞得满满当当,再塞一个都内令下去都得靠挤的。
  羽林得令,当即一拥而上,还没等都内令反应过来就被拿下了。而大司农寺的人也没想到闻斐一言不合就直接抓人,后知后觉闹将起来,结果自然是被无情镇压了。
  只片刻功夫,衙署内包括都内令在内的刺头就都被抓了。
  太仓令看出不是玩笑,登时吓得冷汗淋漓。
  闻斐仗着身份震住了场子,末了拍了拍太仓令的肩膀:诸位皆是陛下之臣,陛下也对诸位报以重望。如今大司农不在,太仓令可别再辜负了陛下。
  太仓令讷讷,正要答话,却见闻斐目光一转望向旁边年轻的平淮令。
  平淮令之前一直未曾开口,这时反倒站出来,大大方方接下了圣旨,也接下了一应政令这是个官职不高不低,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人。但此时他却表现得平静而从容,与闻斐目光相对的一瞬间,闻斐便知他是皇帝早就安插在大司农寺内的心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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