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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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从没要求郁庭川带她参加应酬酒会,不喜欢是原因,更重要的一点,她觉得现在这样很好,每天早上,两个人用过早餐出门,傍晚回来一起吃晚饭,如果他有饭局,她就吃饭做自己的事,不会有不高兴的心理,自己的生活也不是只围着他转。
  哪怕彼此有很大差距,她都认为他们是两个独立的个体,有各自的圈子,婚姻是相互磨合包容,而不是谁在附庸着谁。
  宋倾城能感觉到,郁庭川给了她自我发展的空间,他没有像养金丝雀那样养着她,依旧让她去读书,不仅仅是兑现对外婆的承诺,即便是她怀了孕,也没有把她限制在家里。
  上山以后,宋倾城就站在付敏的身边。
  中午太阳正猛,付敏接过郁明蓉递来的遮阳伞,撑起在宋倾城头顶,宋倾城不娇弱,哪怕怀着孕,晒会儿太阳不至于昏厥,想把伞推给付敏,付敏却说:“别推诿,这样撑着伞,我也能遮到。”
  宋倾城看去,付敏大半个身子确实在伞下。
  付敏道:“爸跟老二他们还要一会儿,咱们先这样待着吧,如果觉得累了,找个地方坐会儿。”
  闻言,宋倾城看向前头,郁家的男丁都在墓碑前,包括小小的joice。
  过了会儿,付敏忽然再度开口:“那孩子还送回北京么?”
  宋倾城听明白,付敏指的是joice。
  “嗯,我听庭川说,慕家有人在南城,葬礼后就会来接孩子。”不管joice以后会不会留在郁家,就目前,应该还是暂时留在慕家。
  有些决定,不是随便就能做出的。
  宋倾城虽然告诉了郁庭川joice想留在爸爸身边的心愿,但也不可能今天就把孩子留下,特别是在大家庭里,考虑问题更需要周全,比起一蹴而就,徐徐图之更加稳妥。
  在郁庭川身边,宋倾城早就了解他的行事手法。
  通常是悄无声息就把问题解决,而不是闹得人尽皆知,这种无声息,让人觉得很踏实,少了后顾之忧这一项。
  可能,郁庭川这个人在她眼里,本身就代表着某种安全感。
  “其实,这个孩子留在南城也没什么。”
  说这话的时候,付敏的神情平静,不像是在试探,也不像是在故作大度:“老二认下这个孩子,是为了我和郁菁,我明白这点,不会以为是他把人娶进门破坏了我的婚姻,哪怕没有这一个,也会有另一个。”
  “我和郁菁爸爸遇到的问题,很多夫妻都会遇到,当年是他追的我,只能说明那时候他喜欢我,不确定就是一辈子。”付敏的语气很平和:“孩子已经长这么大,就算是一根刺,也已经扎的很深,不是看不见就表示不存在。”
  “即使这个孩子当年没生下来,该有的事实也抹不去,这两个月我想的很明白,与其去纠结这些,不如好好把日子过下去,婚姻里,不止有爱情伴侣,还有孩子。”
  宋倾城在旁边听着,没有接话。
  她心里,不是没有好奇,如果郁祁东哪天醒来,付敏是不是真的会离婚?
  然而这个问题的答案,宋倾城想,恐怕连付敏自己都答不上来。
  因为人除了理智,思考做事,也容易被情感左右。
  付敏转头,看了眼宋倾城,微微莞尔:“我没有大家想的那么脆弱,看着这个孩子,虽然还是不能完全释怀,但也不会迁怒于他。”
  说着,付敏停顿了下,又缓缓道:“他母亲就那样坠楼,出乎我的意料,当年她和祁东一起车祸,作为妻子,我也嫉妒,也难受,可是现在人没了,另一个还躺在医院,就是想计较,也找不到合适的对象。”
  宋倾城开口:“有的时候仇恨会让人蒙住双眼,到头来发现,最受伤的还是自己。”
  “你说得没错。”付敏深有感触:“与其去恨去怨,不如让自己往前看,放过别人也是在放过自己。”
  郁老的葬礼结束,差不多11点半。
  离开墓园,郁庭川没去前面的车上,而是坐进宋倾城所在的那辆卡迪拉克,joice瞧见上车的爸爸有些高兴,快速爬去宋倾城另一侧,把更多地方让给爸爸。
  一场丧事下来,郁庭川的脸庞削瘦了些,五官线条越发分明。
  比起外婆那时候,这次显然更辛苦。
  上车后,郁庭川就闭目休息,宋倾城没去吵他,拿出在殡仪馆找到的细绳和joice玩翻花绳。
  joice的性格安静内向,不像那些大咧咧的男孩,玩这些小游戏格外有耐心。
  过了好一会儿,郁庭川睁开了眼。
  瞧见在玩游戏的一大一小,他眼里漾开暖意:“多大了,还玩这种小孩子的游戏。”
  宋倾城双手撑着绳子,回头看他一眼:“我不就是在陪孩子玩,也叫返璞归真。”
  “在车上玩这些不头晕?”
  “不晕。”
  宋倾城关心的目光落在他眼睛上:“不再休息会儿?现在还在郊外,到市里还得二十来分钟。”
  郁庭川说:“下午回家再好好睡一觉。”
  葬礼结束以后,所有亲朋好友都会吃一顿‘解秽酒’。
  郁家自然也有这样的安排。
  吃饭的地点,定在一家五星级酒店。
  轿车停在酒店的地库,宋倾城跟着郁庭川下车,注意到后头相继而来的车辆,没忘拉上joice的小手,以免孩子乱跑出意外,走去电梯的时候,她的另一只手被郁庭川握住。
  宋倾城的嘴角微扬。
  这种感觉,就像自己被当成大小孩在对待,不糟心,反而让她感到无言的踏实。
  电梯里,郁庭川的手机响了。
  他按下接听键,不过寥寥数语就收了线。
  宋倾城想起什么,开口问:“是不是所有来吊唁过的亲朋都会来吃饭?”
  “这方面习俗跟余饶的差别不大,只要不是真的抽不出时间,基本都会过来。”郁庭川说着,温和视线投在她的五官上:“怎么了,有不想见的人?”
  “……就是随便问一问。”
  宋倾城怕他不信,又补充道:“没有别的意思。”
  从电梯出来,就是宴客的厅堂。
  宋倾城把joice领进宴会厅,郁庭川有事离开,她被郁明蓉喊去同坐,付敏母女则和付家人一桌,刚坐下,郁明蓉开口说:“咱们先吃,老二处理完事情就会过来,爸的年纪大了,精力有限,很多事还是要老二安排。”
  看着熙攘的宾客,宋倾城没找到那抹留在记忆里的身影,仿佛今早在殡仪馆所见只是错觉,心头不免一松。
  想起昨天傍晚见到宋莞,怔愣只是一刹那,随即就是心静如水。
  看着她关心慕苒语,没有失望,更没有嫉妒伤心。
  可能是因为,早就没了期待。
  在洛杉矶书店的巧遇,宋倾城回想起来,那时候的自己下意识去追,现如今,却是没有一丁点相认的冲动。
  因为她很明白,认回来又怎么样,她的母亲有丈夫女儿,硬挤进他们的生活里,除了格格不入,久而久之,只会惹来厌弃。
  与其到时候虚伪应对,不如从开始就不想认。
  各自安好,做起来其实不难。
  ……
  郁庭川走出宴会厅,去了酒店15楼的一个房间,房间外,小樊看见过来的老板,立刻迎上去,说明人已经等在里面。
  接过房卡,郁庭川交代:“半小时后再上来。”
  小樊点了点头,走向电梯那边。
  郁庭川在门口站了几分钟,然后把房卡放在感应锁上,在一阵音乐声里推开门走进房间。
  宋莞正坐在沙发上,圆几上摆着一杯白开水。
  听到开门声,她看向房间的玄关处。
  宋莞不熟悉这位前侄女婿,慕清雨结婚的时候,她和慕席南已经带着慕苒语出国,婚礼也未参加,今早在殡仪馆看到郁庭川,第一印象就是风度稳重,举手投足间那种商人的派头很明显,很难想象,是慕苒语口中那种被美色迷晕头的男人。
  在半路被拦,察觉到对方知晓自己的身份,宋莞不是不惊讶。
  现在能坐在这里,也是因为她的坚持。
  如果她在那个路口妥协离开,郁庭川恐怕不会来见她,只会想方设法不让她见自己的女儿。
  郁庭川在她对面坐下,却没急着开腔说话。
  一时间,房间内气氛变得诡异。
  宋莞就近打量着郁庭川,直到这一刻,其实她仍然无法消化自己女儿嫁给郁庭川的事实,陆锡山这些年都没承认这个女儿,安琦在陆家的处境可想而知,加上外婆的过世,孤身一人,没有雄厚的家世背景,无论往哪方面出发去想,她和郁庭川都是不般配的。
  想到苒语那些话,宋莞微微攥紧腿上的手提包。
  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这些年,她这个女儿过得并不怎么好。
  最后,沉不住气的是宋莞。
  她看着郁庭川先开口:“我不跟你打哑谜,你是清雨的前夫,郁慕两家终究是姻亲一场,现在你身边的那个女孩……是我再婚前生的孩子。”顿了一顿,宋莞又道:“我原以为她已经过世,没想到会在郁老的葬礼上得知她就是我的女儿,以前我在国外,很多事鞭长莫及,现在回来了,不会再放着她不管。”
  “现在再来管,会不会晚了些?”
  郁庭川的语气平稳,说的话倒也直白:“她现在过得挺好,认亲这一套,在她身上不适用。”
  宋莞盯着眼前这个神态坦荡的男人,听出他说的不是玩笑话,深吸了口气继续道:“她现在跟了你,我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但外面的传言不好听,至于认不认我这个母亲,应该让她自己来说,而不是由旁人来决定。”
  郁庭川却说:“她是我的妻子,我所做的,自然是为她好。”
  “那她呢,你有没有问过她的意见?”
  “这么多年都不认这个女儿,现在来认没多大意义。”
  宋莞胸口堵着气:“意义大不大,你说了不算。”说着,她拎了包站起来:“郁家的解秽酒就在这里,我想见她一面不难。”
  “你可以走,让小樊送你回去。”
  说话间,郁庭川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
  宋莞听了回头,看到男人惬意的姿态,握着包的力道收紧,整个人忽然冷静下来,开口:“看她的样子应该还没认出我这个母亲,你是怎么知道的?”
  郁庭川说:“过程不重要,既然我知道了,她现在怀有身孕,会给她造成困扰的事,还是少打扰为妙。”
  “你拦得住我一时,却不可能一直这样阻着我。”
  “是为你生病的儿子?”
  宋莞闻言,脸上的血色褪去。
  郁庭川放下茶壶:“我听说你后面生的儿子有肾脏方面的毛病,她怀着孕,哪怕配对成功,也不可能去做引产手术。”茶壶落在圆几上,响声清脆:“不论配对结果如何,你这个做母亲的,一出现就要拿走她一颗肾,得知实情,除了给她伤心还能带给她什么?”
  宋莞故作镇定,开口:“我会补偿她。”
  像是知道自己这个理由没说服力,她又解释:“逸阳也是她的弟弟,不是迫不得已,我不会回国来找她,她怨我恨我也好,我只求她救救这个弟弟……就当她回报我怀胎十月生下她的恩情。”
  郁庭川抬头,深邃的视线投向宋莞:“生而不养,这样的恩情恐怕不值一颗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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