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深宫怨(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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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我可以和你一起走走吗?”月宜小心翼翼地询问,小手绞着帕子,眼里有忐忑的光,颤巍巍地,让人心生怜爱。
  李泓说了一声“好”。
  他们并排往林中慢悠悠地走,耳畔是空灵清脆的鸟鸣,以及空气里分不清的女儿香和花香。月宜问他:“你怎么不和太子他们一起?”
  “我不太合群。和他们在一起也不自在。”
  “可是我觉得太子殿下对你挺好的。”李源虽然霸道,但是对这几个弟弟尤其是李泓却是亲密得,得了什么好东西都会第一时间分给皇弟们。当然也许是李源从心里觉得皇家血统高贵无双,月宜他们也只是玩物。
  李泓扬了扬唇角,语气仍旧平淡:“大哥只是嚣张了一些,人还是不错。”他扭过头看着月宜说:“我知道他经常戏弄你,你不要太放在心上。”
  月宜心里有气:“可是他总是让我……让我……”官家小姐天天被人那婚姻开玩笑,月宜当然不高兴。
  李泓抿了抿唇,又想起刚才四弟倾慕的眼神忍不住说出口:“其实,四弟挺好的。你能嫁给他也不错。”
  月宜抬起头怔怔看着李泓,还是有些不解:“什么?”
  李泓低下头不肯说了。
  月宜忽然眼圈红了,气不过,猛地抬起手狠狠推了他一把,然后转身小跑着离开了。
  “月宜……”李泓喊她,她不听,李泓扔下缰绳大步追上去,一把拉住她的手臂。月宜用力的想要摆脱,一边挣扎,一边含着哭腔斥道:“我以为你和他们不一样,原来你们都是拿我当个玩具……”
  “我没有!”李泓急得额头上都是汗,脸也红了。
  月宜挣不开他的手,仍旧赌气:“你松手,我以后不理你了……我回去就把你的竹蜻蜓拿来还给你……”
  “别……我……我和你道歉……”李泓气息粗重,双手都箍住她的手臂急急地说着。
  月宜的眼泪簌簌落下,她在宫里受了很多委屈,他们总是拿她玩笑,可是她能怎么办?顶多就是一个人哭一场,还要承受九公主和李源的不屑一顾或者冷嘲热讽。她以为李泓对她不一样,他几次都帮助安慰自己,所以月宜才想着多和他说说话,可是呢?他也这样取笑自己。
  李泓见她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的哭。他无措,腾出一只手胡乱在衣服里掏出一张帕子,抬起手想给她抹抹眼泪,结果又停住。
  月宜却忽然主动靠在他怀里呜呜咽咽地哭泣着。
  李泓僵着身子,感觉到小姑娘哭得很伤心,她柔软的身子虚虚靠在怀中,他抬起手,不自在地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干干地安慰着:“对不起,月宜,别哭了。我以后不会再说这种话……”顿了顿,李泓缓了口气,鼓足勇气说:“下次,大哥再这样说你,我帮你。”
  月宜哭了好久,把这几年的委屈都发泄了出来。
  李泓就这么默默地陪伴着她。
  后来她累了,意识到自己不恰当的举止,跳离他的怀中,吸了吸鼻子羞涩地说:“你怎么不推开我?”
  李泓讷讷地解释:“我忘了……”
  月宜睨他一眼,背过身,心里羞涩,却又有点甜。
  李泓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冲着她的背影轻轻地问:“你还生气吗?”
  月宜摇头,目光落在鞋尖。
  李泓说了句“那就好”,然后绕到她跟前说:“我不会再说那种话了。”
  “我听到了。”月宜嘟着嘴说,“你要怎么帮我?”
  李泓想说自己可以站出来说愿意和她成亲,可又觉得这个方式太过可笑,于是嗫嚅道:“我让大哥别取笑你。”
  月宜忍不住笑了,眼睛还是红红的,波光潋滟:“太子那脾气肯定听不进去。”李源是个惹不起的人,上回七殿下玩笑开过了,当场就被李源按在地上打了一顿。她抿了抿唇,犹豫了一下才说:“没事啦,我都习惯了。你还是别出头,省得得罪了太子和九公主他们要找你算账。”
  “抱歉,我,我没本事。”李泓明白她的意思。
  月宜却很认真地说:“你别这样说,其实这很正常。当你没有能力保全别人,保全自己也是很重要的。”
  李泓记在心里,笑了笑说:“好,我记住了。”
  月宜又低下头,声音柔软:“还有,谢谢你的竹蜻蜓。我不敢使劲玩,怕弄坏了。”
  李泓的笑容温暖而真挚:“没关系,我可以再给你做。”他缓缓抬起手,给她轻轻拂开面上吹乱的青丝,然后说:“月宜,我帮不到你太多,但是如果你觉得难过,想找个人说说话,你可以找我。虽然我不善言辞,但是我可以倾听。”
  “我知道。再说明年我就可以离宫了,不用再陪九公主。所以就这一年,忍忍就过去了。”
  “是嘛,那还好。”李泓言不由衷地开口,心里失落。
  她走了也许就意味着该议亲了。
  李泓忽然想,如果,如果自己可以……
  “仲清。”
  “什么?”
  月宜扬起柔嫩的小脸儿,眼底是隐隐的期待:“下个月太子和九公主他们要去西山行宫玩儿,你要不要来?”
  李泓不清楚这件事,以往没人通知他他也不回去特意打探。月宜问起来,他点点头:“可以,我会去。”与她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他不想放弃。
  西山行宫的围场比帝都的要大几倍,李源他们跃跃欲试,纷纷想要大展身手。他有点没想到李泓会来,之前几次李泓都说自己骑射不佳不想耽误李源的好心情,难得今天主动露面,李源从随从手里挑了一支上好的黑漆弓递给他:“二弟,你用这柄。”这柄黑漆弓是李源的珍藏,经过好几位师傅打造出来,质地精良,轻盈却结实。
  四皇子凉凉地说:“二哥的射术可别糟蹋了这么好的弓箭。”
  李源笑道:“不碍事,二弟,你随意。”
  “谢过大哥。”李泓依旧是谦卑恭顺的模样。
  月宜老远就看到了他,但是九公主在前头,她不好和李泓热络地打招呼,只能忍耐着等九公主厌烦了她,她才寻了空去找李泓。她一路跑过来,脸颊还红红的,见到他,笑得十分甜,目光清灵:“你真的来了。”
  “嗯,答应你的。”李泓声音温柔。
  她不敢去看李泓,小手绞着,心里小鹿乱撞。
  李源在马上看这俩人吹了声口哨:“我终于明白二弟为什么来了,原来是看上乔大人的女儿了。难怪难怪。”
  往常她开这种玩笑,月宜都会很气愤,可现在她却只觉得心事仿佛被戳穿一般,有些慌乱和羞涩。四皇子咬了咬牙说:“大哥,不早了,咱们别耽误围猎的好时辰。”李源颔首,勒了一下缰绳对李泓说:“走吧,二弟,别儿女情长了,像个娘们。”
  李泓耳后发烫,也没有反驳,只是低声对月宜说了一声“等我”就翻身上马和皇子们出发。小姑娘在身后殷殷望着他,羞喜在心里翻来覆去。四皇子心悦月宜,可是刚才看到那一幕哪里会不明白月宜确实倾慕李泓。他冷笑,看不上自己这个木讷的二哥。况且他母亲的出身也比李泓的母亲高贵得多,他又和李源最为亲密,他就不信今天还不能给他点教训。
  皇子们渐渐分散开,四皇子环视一周看到李泓的身影,听到远处熊瞎子的吼叫声,四皇子脸上浮现阴狠的神色,对李泓喊道:“二哥,不如我们往东边去?那边据说猎物多一些。”
  李泓回眸,面色平静如水,点了点头:“可以。”
  四皇子心中得意,故意与李泓一路上套着近乎,李泓默默地应承,仿佛什么都不清楚的样子。四皇子眼见得地方不错,听得熊瞎子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越来越近,不由忽然指着远处说:“二哥,你看那边!”李泓扭头去看,四皇子提箭射向远处已经跑过来的熊瞎子,他故意这一箭射偏就是为了激怒畜生,令他来进攻身侧的李泓,回身一剑刺向李泓的马匹腿部,就听得座下枣红马一声痛苦的嘶鸣。
  李泓早就明白他的意思,只是在看到那头畜生向自己这边奔来时也微微有些惊讶,他没想到,四皇子对自己居然下此毒手。他连忙翻滚下马,四皇子已经骑马跑开,李泓屏气凝神,那只熊瞎子扑向了马匹,一口就咬断了马匹的颈部。李泓趁此机会射出一箭,呼啸而过,正中熊瞎子的眼睛。畜生翻了个身,嘶吼如雷,又向李泓扑来,李泓猛地侧开身,手中的弓箭也跌落在地上,他抽出腰间匕首,自上而下,一刀插在那畜生的颈部。
  这熊瞎子瞬间仰天长啸,痛苦地甩动着颈上没入皮肉的匕首,李泓还想再补一箭,却不料那熊瞎子忽然扭过身子奋力扑来,畜生也有脾性,约莫着是打算最后与李泓一搏,李泓被他扑倒在地,那熊瞎子一口咬在李泓肩上,李泓大喊一声,一手忍着痛摸索到那只匕首,忍着剧痛用力再次插了进去。熊瞎子生生咬下李泓一块皮肉,鲜血淋漓,白骨隐约可见,李泓见他力气稍退,双腿使劲踹动熊瞎子的下身,那畜生也已经到了极限,扔下李泓,李泓踉跄几步扯过黑漆弓,嗖一声,一箭射向熊瞎子的咽喉。
  那畜生顿时倒地不起,发出痛苦地呻吟。
  李泓其实也已经筋疲力尽,他闭了闭眼,颓然的跌坐在地上。
  李源猎了不少猎物,当然是拔得头筹,众人欢庆吹嘘之余,李源却问道:“二弟呢?还没回来?”
  四皇子不言不语,只是低着头摆弄着弓箭。
  李源又张望了几眼说:“我去找他。”他刚没走几步,就看到李泓独自一人,左肩上鲜血淋漓,青色的衣服已经被鲜血覆盖了大半。他拖着一头熊瞎子吃力地往这边而来。李源大惊道:“怎么回事?”
  四皇子也十分惊讶,他以为就算李泓不死也得是重伤,却不曾料,那熊瞎子居然命丧他手。李泓扔下死掉的熊瞎子微微缓了口气说:“我运气好,碰到这个畜生,废了力气就把他杀了。”
  李源来回打量着,又扭头注意到四皇子变幻的神色,笑了笑说:“二弟功夫不错,今天这第一应该属于二弟。”
  月宜在自己的帐内,听着外面的喧哗声料想一定是皇子们回来了,连忙去看,就听到几个婢女偷偷说着:“你不知道,这回二皇子长脸了,一个人猎了一头熊瞎子回来,太子都把这头筹给了二皇子。”
  “看平常二皇子不言不语,木讷讷地,没想到还挺厉害。”
  月宜心里替他高兴,又担心他受伤,那熊瞎子的厉害众人都知道。她站在李泓的帐子外,又不好直接进去,没想到李源正好过来见着月宜便问道:“怎么?来看二弟?”
  月宜羞窘的点头。
  李源笑道:“进去吧,我也正好来看看他。”
  月宜跟在李源身后进入帐子,李泓只穿了一件很薄的袍子,他先看到李源的身影,连忙起身行礼,整理着衣服却发现了李源身后的月宜,他目光露出几分欢然。李源打趣道:“心上人来了,二弟估计也不疼了。”
  “大哥,别这样说。”李泓知道月宜害羞,只得阻拦。
  李源放下药膏道:“我看你精神还不错,抹上这个,注意不要碰上脏东西。”他扭头睨了一眼低垂着小脑袋的月宜笑道:“不打扰你们了。好好休养。”言罢便离开了。
  月宜这才抬起头去看他肩上厚厚的绷带,心里一揪忙关切地问道:“很严重吗?”
  李泓笑笑,示意她陪自己坐会儿:“没事,就是被咬了一口。”
  “那还不严重吗?”月宜有些手足无措,想去看,又怕弄得他疼。他的脸上也有一些伤口,尤其是右脸颊颧骨处,一道抓痕从颧骨蔓延到耳垂附近。他见她泪眼汪汪地盯着自己看,又有些自卑,毕竟破了相:“是不是很吓人?”
  她听着他艰涩地询问,忙说:“没有,真的没有。”
  “这疤痕估计去不了了。”
  “不会的。就算去不了,你也很好看。”小姑娘脱口而出心底的想法,顿时羞红了脸。
  他心里一暖,应道:“嗯,我记着了。”
  “还疼吗?”
  李泓安慰她说:“真的不碍事。你别担心。”
  “对不起,我不该叫你来的,害得你受伤。”月宜不好意思地开口。
  “没有,我很高兴来这儿。”他笑着说,“那头熊瞎子是我的了,我把熊皮还有熊胆给你。”
  “不要,怪吓人的。”月宜嘟着小嘴说,言罢又觉得拒绝人家一番好意实在不礼貌,转而又道,“我没有用得着的地方,真的不用了。谢谢你。”
  李泓摸了摸脑袋,讪讪一笑:“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
  月宜红着脸儿小小声地说:“你给我的竹蜻蜓我就很喜欢啊。”
  李泓想了想,从自己的行李中翻出一小节打磨光滑的紫檀木,他小心翼翼地问:“你要木簪子吗?”
  月宜点点头:“好啊。”
  “我只是觉得木簪子太普通了。”李泓拿过刻刀,雕刻了几笔苦笑说,“抱歉,现在没办法完成,回去我的伤好了就给你做好。”
  “嗯,我等你。”
  李泓笑笑:“你喜欢什么花。”
  “芍药。”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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