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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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太傅躺在床上, 百官们来了, 他也不起来, 就躺着和人家说话,额头上搭条帕子,一副我病得很严重的样子。
  太医们也看不出个啥名堂, 刚开始, 陆太医说杨太傅补过了, 莫大管事清汤寡水地养了杨太傅许久,仍旧没啥效果。
  渐渐的,大家都默认了, 杨太傅可能得了重疾,太医院都束手无策。
  杨太傅这一病,整个杨府的氛围都低沉了下来。杨家这么多年以来, 全靠杨太傅一人撑着。他没有同党,没有太多姻亲。唯二的周家和赵家,一个不是政治核心力量, 一个家族掌权人都在外地。
  杨太傅手中的权力很快被瓜分了,吏部的事情, 由魏大人主持,但景仁帝一直保留着杨太傅的职位。至于太傅之职,本来就是虚职, 随时可上可下。
  陈氏带着两个孙女,对家中下人进行敲打,严令所有人,禁止私下嚼舌头根子,禁止往外头传信息,一旦发现,立刻发卖。
  陈氏年纪大了,宝娘每天带着杨默娘一起,将家中早中晚各查看一下。宝娘以前在家中就比较有威信,这回冷着脸,谁也不敢顶风作案。杨默娘自从订了亲之后,也不再如以前那样万事只求无功无过。
  陈氏见到两个孙女整日忙碌,心里又暗自把莫氏痛骂了一顿。整日在家里你吃的好穿的好,屁用没有,还要我一个老婆子来伺候你。
  莫氏被禁足内院好久了,杨太傅的生生死死似乎和她都没有关系。她每天要么安静地坐在那里发呆,要么给外孙女和外孙子做衣裳,或者给儿子做针线。
  以前秦嬷嬷在的时候,她们主仆二人还有些交流,现在荔枝除了伺候她生活起居,或者劝她不要那么轴,平日里也没有别的交流了。
  渐渐的,她如同与世隔绝一样。莫家那边,杨太傅也不让她去了,她如今唯一的目的,就是占着正房的位置。
  杨太傅病了,陈氏和两个姨娘,包括几个孩子都轮番去看,她一点动静都没有。
  杨玉昆心里也有些难过,莫氏的倔强,毫无理由。他已经清楚知道了以前的恩恩怨怨,他什么都不想说。有时候,杨玉昆甚至觉得自己的出生也是个错误。
  也罢,就这样吧,你们不要见面了。
  杨太傅病了一阵子后,家里人似乎已经习惯了他这样的状态。
  过了没多久,杨太傅说要去庄子上修养。
  陈氏也没反对,把两个孙女叫去了,“你们阿爹去庄子上,他一个人我也不放心,你们得去一个人。”
  杨默娘主动让贤,“阿奶,让二姐姐去吧。”
  陈氏点头,“也行,宝娘去了多劝慰你阿爹,默娘留在家里照看家务和你兄弟们。”
  宝娘点头,“那家里就辛苦阿奶和三妹妹了。”
  说完,她又单独对陈氏说道,“阿奶,要是有什么急事,就给庄子上送信。阿爹在家里养病,人来人往的,也不得安生,去庄子上说不定更好一些。”
  陈氏叹口气,“你们父女两个能说到一起去,去了之后,让你阿爹多歇息。他是咱们家的顶梁柱,他要是倒了,这一家子都凄惶了。”
  祖孙三个说了许久的话,陈氏打发她们姐妹回去了。
  宝娘立刻带着莫大管事开始整理东西,吃的穿的用的,装了好几车东西。
  杨太傅走前,把两个儿子叫到书房中,嘱咐他们要好生读书,孝顺祖母,照顾姐妹,并给他们布置了许多功课。
  杨玉昆兄弟二人再三保证,定会好生看着家里。
  第二天,宝娘奉着杨太傅去了自家的庄子上。
  宝娘提前打发人来把这里仔细收拾了好几遍,特别是杨太傅的正院,该换的换,该清理的清理。宝娘在这里住过一阵子,她对庄子的每个角落都很清楚,谁也别想蒙她。
  父女二人坐在一辆车上,车轮吱呀吱呀往前走。
  杨太傅拿掉头上的东西,坐直了身子,“这些日子,辛苦我儿了。”
  宝娘笑,“女儿不辛苦,阿爹才辛苦。”
  杨太傅笑,“阿爹做了几十年的官,除了刚开始在翰林院还算清闲,后来整日忙忙碌碌。有时候就想,等老了辞官了,是不是就能享福了。这样看来,辞官了也不一定就能过上自己想要的日子。”
  宝娘奇怪,“阿爹为甚要装病?”
  杨太傅轻声回答,“宝儿莫要问那么多,你好生照顾阿爹就好,等到时候了,阿爹就告诉你。”
  宝娘点头,“我听阿爹的吩咐。”
  杨太傅闭上眼睛,靠在车厢内壁上,“穷在路边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呐。看吧,要不了多久,咱们家就门可罗雀了。”
  宝娘笑,“阿爹的职务都在呢,圣上总是派人赏赐,总不会一下子就跌入尘埃。”
  等到了庄子上,宝娘把杨太傅送到正院,她自己就住在厢房里,方便随时照顾老父亲。
  正院面积不小,里面全都是父女两人的心腹,闲杂人等一概不许进。
  到了庄子上,再也没人整天来探望,杨太傅觉得自己终于清闲下来了。
  他不再整日窝在屋子里,偶尔也出来走走,带着宝娘一起打理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宝娘利用正院的小厨房,每日亲自做饭给杨太傅吃。都是些家常饭菜,用的东西全是这庄子里的。
  没了俗世纷扰,父女两个感觉日子特别清净。偶尔,杨太傅还会带着女儿一起到菜园和后面林子里转一转。宝娘挎着篮子,或摘些果子,或弄两把菜回来。
  拎不动了,就撒娇,杨太傅笑着帮女儿拎篮子。
  宝娘闲暇之余,每天都要画画。杨太傅是她最主要的模特。
  这一日,杨太傅在书房读书,宝娘在旁边画画。
  她画了一半,放下了笔,“阿爹,女儿真遗憾。”
  杨太傅头也不抬,“遗憾什么?”
  宝娘开玩笑,“遗憾自己生晚了二十几年,没看到阿爹年轻时的样子。”
  杨太傅哈哈笑了,“好看不好看的,不过一副臭皮囊,宝儿难道是那等肤浅之人?”
  宝娘继续画画,“好看谁不喜欢呢。”
  杨太傅听见女儿这话,又想到女婿那张俊俏的脸,顿时感到一阵窒息。
  父女二人这样过了一阵安心宁静的日子,杨太傅又开始闭门不出,躺在床上让女儿和莫大管事照顾,其余人一概不许近身。
  宝娘虽然不知道原因,却全力配合。
  一天夜晚,杨太傅忽然正色对宝娘说道,“宝儿,阿爹要离京了。”
  宝娘心里一惊,“阿爹要去哪里?”
  杨太傅让女儿坐在自己身边,“阿爹要秘密去江南,查盐、铁、茶叶和粮税,阿爹走后,你还住在庄子上,等阿爹回来了,再带你一起回京。”
  宝娘按下内心的不安,“阿爹,为甚要悄悄的去?”
  杨太傅看了女儿一眼,“宝儿别管那么多,只管好生在庄子里住着。我给你留一些人,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若有人来访,就说我身子不便。每个月仍旧往家里写一封信,不要对外人说我已经离开了。宝儿莫怕,阿爹很快就回来了。”
  宝娘点头,“阿爹,你此行是不是很危险?”宝娘虽然不做官,也知道杨太傅提到的几样东西,都是大景朝的经济命脉。
  杨太傅点头,“是有些危险,宝儿放心,圣上给了阿爹许多大内侍卫,都是一等一的好手。”
  宝娘担忧地看着杨太傅,“阿爹,务必要保重自己。咱们这一大家子,全靠阿爹呢。”
  杨太傅点头,“宝儿放心,阿爹还想回来继续做一品高官呢。整日在庄子里,快活是快活,再也没人来奉承阿爹了,阿爹心里失落的很。”
  宝娘被逗笑了,“阿爹,路上一定要小心,女儿会看好这里的。”
  杨太傅嘱咐了宝娘一大箩筐话后,当天夜里,外面来了一队人马,打头就是俞大人。
  景仁帝这回下了血本,把自己的御前侍卫统领都给了杨太傅。
  二人抱拳打个招呼,杨太傅上了后面的车,他连莫大管事都没带,只带了两个贴身侍卫和两个心腹随从。
  宝娘跑出来送,杨太傅对她摆手,“快回去。”
  俞大人看了一眼宝娘,又低下了头。
  等杨太傅坐好了,俞大人一打马,带着杨太傅星夜赶往江南四省。
  宝娘站在门口许久,直等到那一队人马再也听不见一点动静,这才返了回去。
  转天开始,宝娘和莫大管事一内一外,把庄子看得死死的。
  宝娘仍旧每天做饭给杨太傅吃,不光做饭,连杨太傅的衣裳都是她在打理,从不假他人之手。
  宝娘做的饭都被莫大管事吃了,没过多久,莫大管事越来越胖。
  杨太傅走了有十几天,赵传炜忽然来了。
  宝娘想了想,在外院招呼他。
  赵传炜见宝娘进来了,起身看着她,“岳父怎么样了?”
  宝娘内心有些纠结,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实话。
  赵传炜见她表情复杂,忍不住担忧,“难道哪里不好了?”
  宝娘摇头,“没有的事,你怎么想着过来了。”
  赵传炜笑,“今日学堂休沐,我去我家的庄子里看了看,顺道过来看看你们。上回去你家,扑了个空。”
  宝娘让他坐下,“天气热了,你们在学堂累不累?会不会太热?”
  赵传炜点头,“热是正常的,但也得挨着,大夏天的,哪里不热呢。你这里好不好?庄子里蚊虫多,每天多熏两遍。”
  宝娘心中忽然一暖,“我整日除了照顾阿爹,也没别的事情,你读书辛苦,要注意身子。”
  赵传炜微笑着点头,“我去给岳父请个安,现在可方便?”
  宝娘神色更复杂了。
  屋子里没有一个人,她忽然轻声说了一句,“三郎,我相信你。”
  赵传炜愣住了,他感觉宝娘话里有话,也低声问道,“宝儿,发生了何事?”
  宝娘起身,“你跟我来。”
  二人一起去了正院,进了正房之后,宝娘掀开了东屋的帘子,“阿爹,三郎来给您请安了。”
  赵传炜跟着进去了,抬眼一看,屋里空无一人!
  他立刻定住了,虽然内心很惊讶,却一言不发。
  他想了想宝娘刚开的话,立刻弯腰躬身,“小婿给岳父大人请安。”
  屋里没有任何回音,宝娘说道,“阿爹,您歇着,我们先出去了。”
  虽然这院子里都是父女二人的心腹,但宝娘不确定是不是所有人都真正忠心。事关杨太傅生死,宝娘丝毫不敢含糊,做足了流程。
  她每天把饭端进来,把衣裳拿出去洗,药也端了进来,不知道的人以为杨太傅又卧床不起了。
  二人到了门口,宝娘吩咐莫大管事,“莫大叔,晌午让外头多送些菜,我自己做饭给阿爹和三郎吃。”
  莫大管事点头应了。
  宝娘带着赵传炜去了自己的西厢房,喜鹊在屋里陪着,也不怕人闲话。
  喜鹊站在门口的地方,宝娘和赵传炜一起坐在了中间的小客厅里。二人中间隔了一张小桌子,一起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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