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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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脸接触的一瞬间,秦慕白的心中不由得微自颤动了一下,如同轻微的电流掠过。
  妖儿的一双手,略显冰凉,慢慢的、一寸一寸的在秦慕白的脸颊、鼻梁、眉宇之间摸过,就如同情人之间的爱抚。充满温柔与眷恋,饱含深情的同时又带一丝敬畏与惶恐。
  当她的手摸到秦慕白唇间时,秦慕白轻微的颤动了一下,心中居然有一丝吻那手指的冲动。
  忍住了。
  凝眸一看妖儿,秦慕白发现她面带三分激动、三分羞赧、三分惶恐,还有一分暧昧又陶醉的微笑。
  “恩师,你长得好俊美啊!……”妖儿放下手来,有点尴尬的捏成了拳头,低下头轻声道:“怪不得那么多姑娘喜欢你呢!如果妖儿的眼睛没有瞎去就好了。”
  秦慕白轻咳了一声,呵呵的笑道:“男儿无丑相,长得丑与美都没关系。好了,我扶你回房歇息。”
  秦慕白的笑声打破了尴尬,妖儿也咯咯的轻笑两声,点点头,让秦慕白托着她的手肘,往卧房而去。
  片刻后,秦慕白骑上马,披星戴月的奔驰在荒野山林小道之中,直往吴王府而去。
  虽然已是子时半夜,吴王府却正热闹。李恪已经下了令,征调王府中一半的兵马,一起去绛州。再加上秦慕白|带来的一百名百骑将士,众军士正在整点营帐马匹装载粮草军械等物。
  沉寂了大半年如同一滩死水的吴王府,终于有了动静。上至李恪下到一名普通的仆婢,都满怀激情干劲冲天,气氛十分热烈。
  “慕白,你总算是来了!”秦慕白刚一脚踏进王府,就听到李恪叫他,还对他大步走来,“你干什么去了?这时候才来!这整点兵马的事情我可不善长,你快来帮忙!”
  “行,我马上着手准备!”秦慕白呵呵一笑,“殿下,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这么晚了也没陪着娇妻美妾去歇息,却在这里亲自打理杂务!”
  “说什么呢?”李恪在他胸口捶了一拳,嘿嘿的低笑,“我这憋了大半年总算可以出出透口气,心里激动啊!”
  二人刚聊了几句,旁边传来一个深肃的嗓音:“殿下,户部调拨来的救灾物资与军需器械等,都已清点完毕并登记造册。请殿下过目签记。”
  秦慕白转头一看,一个五短身裁身着红袍的中年男子,正眼神炯炯的对李恪拱手而拜。
  “好。辛苦你了。”李恪接过笔签了押,又道,“慕白,我给你引见。这一位就是吴王府长史权万纪,权长史!权长史,这位就是百骑使,秦慕白秦将军!”
  “幸会,久仰!”二人拱手见礼。
  权万纪正眼打量了秦慕白一眼,严肃的脸上略微露出一丝笑道:“久闻秦将军大名,原来如此年轻俊朗,凛然虎躯一表人才!”
  “本将也屡次听吴王提起长史清名,着实仰慕。”秦慕白也笑答道。
  李恪可是很怕这个权万纪的。秦慕白可是不止一次听他提起,说权万纪博学多才精熟于吏治,将王府的大小事务料理得清清楚楚根本不必李恪操心,是一个难得的好帮手。但性格脾气就像一头老犟驴,认死理。
  权万纪听了皇帝的旨意要辅佐李恪并匡正他的得失,于是,李恪稍有一点失德或是不妥的行为,他立马义正辞严的犯颜直谏加以督劝,一点也不给李恪这个王爷面子。
  李恪也素来比较尊重权万纪,有时被激怒了还不敢跟他对着来。否则权万纪要是捅到皇帝那里,定是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因此,李恪对这个权万纪是又敬又怕又爱又恨。
  第105章 整装出发
  吴王府几乎是彻底忙碌,黎明之时才算完事,人马都已整装待发。李恪让大家休息一两个时辰,辰时动身。
  其实秦慕白没有忙乎什么,一些杂事都有下属打理。他偷空眯了一会儿打个盹,快天亮时回了一趟秦府,跟家人告别。
  秦叔宝依旧起得早,在后院练武骑马,早已是挥汗如雨。秦慕白来到后院找到他,跟他说起了去绛州的事情。
  “如此也好,你先暂离长安吧!”秦叔宝没有多说什么,“为父只想提醒你,京官在外,其实也没什么优越感。那些州县官吏长期在一起,彼此盘根错节纠葛很深,排起外来也很厉害的。他们虽然表面上对朝廷来的人毕恭毕敬言听计从,可是私下也有应对之策。官场上的人,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与为官之术,并不好对付。你这次是与李恪一同外出办差,代表的是皇家尊严,要处处留意不要出了纰漏。”
  “孩儿省得,父亲放心就是。”秦慕白拱手应了话,又跟秦叔宝说起了,把妖儿姑娘和那些孤女们接到家里来住的想法。
  秦叔宝略作思索,点头:“可以。为父久闻这个妖儿姑娘的清善之名,岂能坐视让她被汉王元昌那样的登徒浪子玷污?把她和那些孤女们都接来吧!秦府虽小,还住得下她们。为父虽然无能,但汉王元昌还没那个胆量,敢到立戟十二的秦府来胡作非为。收容孤女是替天行善,大好的事情。我与你母亲妹子都闲来无事,也可帮助妖儿姑娘照顾一下那些孤女了。”
  “多谢父亲!”秦慕白心中大慰。没想到父亲平常总是一副冷冰冰又孤傲不群的样子,心底却是如此的善良又富有正义感。有他在,自己就完全可以放心了!
  其实,李世民对待旧臣一向都是很不错的,哪怕是已经“退居二线”的老功臣,李世民也从不忽视,更没有干出什么“卸磨杀驴”的事情。贞观一朝有开国数十功臣,后来又有闻名于后世的凌烟阁二十四功臣,这些都是强有力的说明。
  正因为有李世民这样的皇帝,大唐王朝的开国功臣们才没有“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反而越发的尊贵。虽然有人飞黄腾达位极人臣(比如房玄龄、长孙无忌那一类),也有人渐渐没落淡出舞台(秦叔宝便是代表),但只要皇帝李世民在世一日,这些开国功臣们就永远不会被人们淡忘,也不会沦落成任人宰割的弱势群体。
  而且,皇帝李世民,一向来最反感皇族之人欺压臣工鱼肉百姓的。如果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他非但不护短,反而对皇族成员的要求更加严格,实行的是双重标准。
  所以,虽然汉王李元昌因为先帝高祖眷顾的缘故横行于长安城,但是对于秦叔宝这样的开国元勋,他还没那个胆量敢去招惹。否则捅给皇帝知道了,且不问谁对谁错,皇帝肯定首先拿李元昌开涮。
  稍后,秦慕白又辞别了母亲和妹妹,在家里大致收拾了一下简单的行礼,就准备去吴王府与大部人马一起出发了。临行时,秦慕白将自己家里的事务交给了妹妹霜儿。虽然这个新家自己还没住过一晚,但好歹也是一个家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全府上下也有了几口人要管理。一应的钱财物品和契约帐册,现在都交给了霜儿这个小管家料理。
  霜儿一边有点舍不得秦慕白离开,一边又有点得意和欢喜:“嘻嘻!三哥不在的日子里,我便是你家里的大老爷!只要有闲时,我就去你家里照看着。对了,我还要带妖儿和那些小姑娘们一起去你家里玩。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秦慕白摇头笑道:“随你。只要不一把火烧了就成。”
  母亲刘氏笑着拍霜儿的头:“你这野丫头!你哥是让你帮着照看,不是让你作威作福去的。对了,如果妖儿姑娘她们来了在这里住不惯,你就把她们请去你哥那边住着。反正你哥现在也不在家,宅子空着也是空着。你爹……他太严肃了。为娘就担心妖儿她们拘谨又不习惯。”
  “知道啦,娘!”霜儿喜滋滋的窃笑,“去了哥哥家里的话,我们就真的自由喽!没人管喽!”
  秦慕白无可奈何的摇头笑道:“山中无老虎,猴子充大王。好,我走了。娘,小妹,你们多保重!”
  稍后秦慕白到了吴王府,众人已经在吃早饭,不久便整装待发。秦慕白披挂上马,与李恪走在最前,率领数百人的军队浩浩荡荡的开出王府,走上了长安大街。
  “慕白,我们走西市,走朱雀大街。”李恪说道。
  “明白。”秦慕白会意的一笑。李恪的用意很明显,从吴王府出长安,其实走金光门是最近的。可他故意要绕走西市与朱雀大街,无疑就是为了让更多的人知道,他李恪奉旨出行,又重新走上舞台了。
  果然,长安的市民百姓们远远看到了这一支装备精良到有些炫目的队伍时,都纷纷翘首观望。李恪身着一身正式的紫色鹿龙亲王朝服,头戴三梁进贤冠,容姿焕发风流潇洒走在最前。秦慕白则是全副披挂,黄金甲,麒麟袍,腰悬宝刀,手上还提着那柄长八尺、重数十斤、头一次拿出来展示的秦家“虎头錾金枪”,威风凛然煞是夺目。
  二人身后,则是李恪的“大唐吴王”旗号与百骑专用的麒麟战旗,不管是百骑还是吴王府私兵,清一色的高头大马、上等明光甲与猩红战袍。
  这样一队人马走在大街上,想不拉风也难。
  远远看到他们走来,市民们自觉的闪道两旁围观,人群中响起一片窃窃私语的议论。
  “那个是吴王吧?好长日子没见他如此招摇了。隐伏了若长的时间,这一回是要去哪里呢?”
  “该是奉旨出行办差吧,否则不会如此张扬。上次听闻他被贬去都督一职回长安闭门自省,这该有半年多了吧?现在又重新回归走上台面了。”
  “据说,魏王与太子明争暗夺不可开交,大家都要把吴王给淡忘了。没想到他现在又重新出山……这长安城里,又要更热闹喽!”
  “咦,那不是百骑吗?这次吴王办差,皇帝居然还派了百骑随行,看来是去办大事啊!看来皇帝没有忘记吴王嘛,居然把自己的亲勋卫队都派给他了。咱可没听说太子或是魏王有过这样的优待啊!”
  ……
  一行人走得并不快,在长安城里可谓是招摇过市,刻意风光了一把。秦慕白心中暗忖,李恪这是在向所有人宣布自己的“高调回归”。这半年多来,他的王府里静如死水并无半点波澜,看来他是有些耐不住寂寞了。再者,以往那些与他交好的臣工们,在他落难时都纷纷远离他而去,各自转投太子或是魏王,这或许也让他心中有些恼火。如今这样故意显摆一回,大有打他们的脸的意思。又或者是亮出了旗号,有意再招一批人回来重新投效。
  看来,李恪并非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是真的是心甘情愿“做个太平王爷”,其实还是有点野心的。
  出了明德门后,李恪轻吁了一口气,脸上的神色颇为舒缓,仿佛是放下一块心头大石一般的痛快与解脱。
  “慕白,你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吗?”李恪突然问道。
  秦慕白笑了一笑,说道:“春风得意马蹄疾。”
  “非也,非也!”李恪再度长吁一口气,说道,“我现在的感觉,就像是在笼子里被关了许久以后突然重获了自由一样。我可是有段日子没有呼吸到长安城外的空气,也没有看到这壮丽山川了。刚刚我举目眺望这长安的城池与八百里秦川,真是心旷神怡,精神为之一振。”
  “鱼入大海飞鸟上天,大概就是如此了。”秦慕白笑道,“殿下,机会难得。这一次的绛州差事,我们一定要办到最好。而且,办好了是应该的,如果稍有闪失,前功尽弃后果不堪设想。”
  “我自然明白。”李恪拧了一下眉头,说道,“世上本就没有公平可言的。有些人,一辈子都在做错事,但只要做对了一件,那他就永远对;有些人一辈子都在做好事,但只有做错了一件,那他就永远错。慕白,你我大概都是最后一类人。”
  “诚然如此。”秦慕白轻笑了一声应道,心忖:李恪终于发泄出了心中的不满。他这是在影射太李承乾吧?此人禄禄无为而且纨绔不肖劣迹斑斑,但就因为他是长孙皇后生的第一个儿子,于是便堂而皇之无可争议的成了储君。他李恪是公认的最像皇帝、最有能力的皇子,却因为是庶出,所以一生下来就注定了基本上与储君无缘。他若想“争储”,光是自身的血统与出身就是一座几乎不可逾越的大山。
  他把我比作和他同一类的人,其实说得也对。百骑说白了就是保镖,做得好是应该的,皇帝和皇族成员们安全了,工作便算是做到位了。但是只要犯一次错误,那就必然无可挽回。这一次自己还没主动犯错呢,就因为高阳公主的“嫁祸”而步入了凶险之境,可见,自己这个看似风光无限的百骑使,其实是个吃力不讨好而且高风险的工种。
  “殿下,秦将军,灾情如火,还是速速启行吧!”权万纪上前来说道。
  “好,不说了——传本王令,急驰绛州,火速前进!”
  第106章 天灾人祸
  这一行数百骑全是人马饱食轻装上阵,绛州离长安六七百里地,以这些良马的行进速度又走的官道,一般不太赶都能三四天赶到。但是李恪显然有些心急,发了狠,下令日夜兼程,务必两天内赶到绛州。
  秦慕白是无所谓了。以火云马的脚力,如果不是天气太过恶劣道路太崎岖难行的话,一天跑个六百里轻松没问题。古人云好马“日行千里”虽是个虚数,但换算作现在的五六百里的确是不难。
  绛州离李唐发家起源之地太原很近,武德年间曾设绛州总管府,辖下十余州县,其中就有晋州太原。后来太原改为府成了大唐北都,绛州降成了州,辖下共有五县,但仍是晋并之地的一处重要州县,为人所重视。
  这一次遭灾比较严重的就是绛州治下的稷山县。
  秦慕白等人飞马急电的赶路,步入绛州境内就明显感觉到气象不同。时常可以在官道上看到许多百姓扶老携幼的成群迁移,一片悲怆哀号宛如兵荒马乱,成了流民一般。
  贞观大唐一向是太平盛世民生安乐,这样的情景非常少见。李恪与权万纪等人都感觉很震惊。停下队伍,他们叫住几名流民问话。那几流民见他们衣饰华贵气宇不凡又带着兵,自然明白他们是官家人,于是痛哭流涕的哭诉说,稷山县的县令祝成文将他们强制赶出家门,他们颇于无奈只好流浪出来另寻住处。可是房子和土地全都没有了,今后还不知如何生活。
  李恪又询问,那边的洪灾现在如何了。流民回话说,前天和明天这两天的时间,绛州府和附近的府兵陆续赶来了近一万人,水患已经暂时解除。但是灾民成堆根本无人安置,百余军马没了饭吃,就来抢劫百姓仅有的存粮,甚至是来年的种子和耕牛也不放过。
  现在,整个绛州已经乱成了一团,如同乱世降临兵荒马乱。官吏不作为忙于推诿责任,带兵的纵容兵马私掠百姓。其中,以稷山县的情况最为严重。
  李恪和权万纪听完这些话,已是怒气盎然。李恪二话不说翻身上马:“走,去稷山!”
  秦慕白一直跟在李恪身旁没有吭声,大众场合之下,他明白自己的身份和职责——李恪救灾,他负责保护李恪与镇劾那些地方官吏与将军。
  奔马走出一段时,秦慕白见李恪的怒气有所平息,才说道:“殿下,稷山县的情况比较诡异。”
  “怎么说?”
  “既然水患已经解除,县令就该配合州官和府兵们,开始抚民,安顿这些灾民的生活。可是那个县令非但没有这样做,反而将百姓们赶走。你不觉得这很反常么?”
  “那个祝成文大约是活腻了。”李恪冷哼一声道,“如此虐待百姓,就不怕皇威降临粉身碎骨么?”
  秦慕白摇了摇头:“如果我是祝成文,肯定也明白这样的道理。但我为什么还要这样做呢?”
  李恪略一怔,偏过头来问道:“为什么?”
  “那是因为,我肯定有难言的苦衷。”秦慕白说道,“我宁可冒着被王法治罪的危险,也不得不将稷山的百姓们都赶走,迁离这块地方。”
  李恪的眉头耸动了一下,若有所思的沉默了片刻,说道:“那你的意思是说,稷山县现在仍然非常之危险?”
  “有可能。”秦慕白说道,“殿下你想想,既然水患已除,就该迅速救灾抚民,重造房舍整顿农田。可是祝成文没有这样做,他将百姓赶走了——注意,是赶,不是迁!也就是说,肯定是没有得到上一级的州府同意与安排的情况下,私自强行将百姓全部赶走了。这是为什么?那个祝成文既犯王法又忤逆上官擅做主张,就真的不怕大祸临头么?”
  “听你这么一说,稷山县的事情还真有几分蹊跷。多谢你的提醒,我刚才一时怒气上扬,倒有些失察了。”李恪点了点头,说道,“好了,到了便知。我们加紧赶路!”
  不久以后,秦慕白一行人等进入了稷山县。
  隔得老远,众人就闻到一股浓厚的泥水气息。县城的城墙显然都被水泡过了,能看到几尺高的墙上留下的水褪后的痕迹。无数的房屋被冲垮了,整个城里都是一片狼籍模样,间或还能见到淹死的牛羊猪狗,闻到一股刺鼻的浮尸臭味。
  若大的一座县城,宛如死境!
  “看来灾情比我想像的要严重。”李恪浓眉紧锁,“怎么不见一个州县官员衙役或是府兵将士在此救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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