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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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知,却惹来刘春生一声轻笑。
  只见刘春生放开了人,“现在大冬天的,身上棉衣厚实,要掐还是掐手背,嗯,给。”说着,特意把手背递到陈春红面前。
  陈春红一见,立时瞪圆了眼,“你以为我不敢掐,是不是?”
  “没说你不敢,再说了,我又不是没挨过。”
  陈春红顿时有点恼羞成怒,一巴掌拍开他的手,“谁要掐你了,你皮厚不痛,我手还痛。”然后,直接不理他,把钱和票扔在旁边的桌子上,转身往外走,只是走到门边时,停了下,回头说:“赶紧的,把东西收好。”
  “哎,好的。”
  刘春生傻傻地应道,看着消失在门口的背影,高兴地笑了,真好,她还愿意理她,而他也还没像前世那样,让她失望透顶,并且,这辈子,永远不会了。
  ————
  随着刘春生的离开,随着队里正常上工,年味渐渐淡去,生活重归于忙碌,一切又恢复了过年前的作息,因为刘春生带走了一床被子,刘艳暂时告别了自己的床,不得不重新搬回去和她妈一起住。
  刘春生一走,刘艳和大哥刘军倒没觉得有什么不习惯,反倒是她妈和二哥刘华,时常会念叨几句,也不知道他人在市里怎么样了?工作适不适应,顺不顺利?
  期间,小叔刘卫国回来了一趟。
  小婶婶曾妙妙为了跟去县城的事,和他吵了一架,一开始,是俩人私下里关门在房里争吵,当时胡老太不在家,去了养猪场,所以,谁也不知道他们吵了什么,这件事原本和刘艳家一点关系都没有,至少看起来是这样。
  他们夫妻吵架,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事。
  谁知后面,曾妙妙突然跑过来找陈春红,求陈春红同意他们在县城里买房子。
  别说刘艳兄妹三人,就是陈春红自己,当时也蒙了一下,如果曾妙妙态度强硬一点,或是朝她撒泼打滚,她肯定一句话怼过去:你们要买房子,关我屁事。然后把人拎起来,扔出门外去。
  偏偏曾妙妙哭得跟水做的似的,呜呜咽咽,伤心得连个话都说不全。
  陈春红叫二儿子刘华搬了把椅子过来,亲自把人扶坐下,“你们要去县城里买房子,你们决定就好,问我干嘛。”
  “我们……没孩子……哇……”曾妙妙刚起了头,又哇地一声,伤心得大哭起来。
  陈春红让她哭得烦燥,随手拿了个小簸箕,重重地砸了下灶台的台面,大喝道:“好了,别哭了,哭哭哭,能解决问题吗?”曾妙妙一时吓得哭声都有点接不上来,打个响嗝,含着泪花的双眼,害怕地望着陈春红。
  哭声倒是止了。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陈春红提了把椅子,在曾妙妙对面坐下来,也没赶几个孩子回屋,反正赶了,他们也会趴在门上偷听。
  这回曾妙妙不敢再哭了,她已经记起来,这位四嫂是个狠人,能拿刀砍人,何况,她来找四嫂,是有事求四嫂,“四……四嫂,你也知道,我和卫国没孩子,过年的时候,二嫂和大姑……”
  “给我说重点。”陈春红一把打断她的话,没兴趣听她在这儿埋怨诉苦。
  “就是……就是没孩子,我想着跟卫国去县里,待一起,可是……可是他说,说他住宿舍,我过去没有住的地方,我提议买房子,咱们家又不是买不起,他偏要说他工作不久,没那么多钱,我们没有……可是家里有,娘那里有,他就说,我们要是从娘那里拿钱买房子,四嫂你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和娘闹的,不同意,所以,所以我只好来求嫂子。”
  抽抽噎噎的,终于把话说全了,也说完了。
  只是听完了,听明白了,陈春红气乐了,她也的确笑了,却不达眼底,微眯着眼,盯着曾妙妙,“也就是说,你们想让爹娘出钱给你们在县里买套房子,怕我们几个嫂子有意见?然后希望我们没意见,是不是?”
  “是,是……”曾妙妙刚回答完,对上四嫂的笑脸,不知怎么,只觉得毛骨竦然,比她以前骂人时还要恐怖。
  陈春红呵呵一笑,“你倒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忽地脸色一变,指着曾妙妙,又指了指侧门的方向,大怒道:“滚,立刻给我滚。”
  “四嫂。”曾妙妙吓得跳了起来,忙喊了声。
  陈春红抄起屁股下的椅子,握在手里打转,“曾妙妙,你给我听好了,你们要干什么,想干什么,不关我的事,但我要做什么,想做什么,也不关你们屁事,明白不?”
  “你要是不明白的话,我可以让我手里的这把椅子,教你明白。”说着直接举起手里的那把椅子朝曾妙妙摔去。
  曾妙妙吓得尖叫一声,忙不迭地抱头闪躲,哭着屁滚尿流从后院跑走。
  “妙妙,你怎么了?”
  “你刚才是怎么回事,你去西边干嘛。”
  刘卫国和胡老太担心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来。
  陈春红只觉得胸口似有一把火在烧,好一会儿才平息,这都什么事,还真是咬人的狗不叫,她现在宁愿和朱红英痛痛快快打一架,有什么事,敲罗打鼓的当面说清楚,掰分明,想到这,陈春红风风火火地扭转身,跑进屋,往前门奔去,伸手去开门。
  “妈。”刘艳兄妹三人,看到她妈的样子,吓了一大,不约而同地急忙喊一声,追了过去。
  “没事,放心。”陈春红回头,拍了下最前面大儿子的脑袋,她只是不愿意吃闷亏,打开门,见到刘卫国和胡老太都围在曾妙妙身边,问她怎么了?而陈春红的开门声,倒是把他们的目光给吸引了过来。
  陈春红直接喊了声老五,“曾妙妙想跟你去县里,你们天天算计着让老两口出钱给你们买房子,是你们的事,不关我的事,你们夫妻吵架,也别推到我头上来,更不要来再找我、求我,真要求,也求该求的人,哪怕那钱一大半是我家孩子他爸赚回来的,可是毕竟,钱不在我身上。”
  说完,也不管众人的脸色如何,啪地一声,把房门关上。
  哼,讨不到好,就是膈应,我也膈应死你们。
  要是搁在以前,两老口敢单独给老五去县城买房,她的确会闹一场,老五买一套,她也就必须买一套,因为在她眼里,老太婆那的钱,有一大半是她家的,但是现在不同,已经没有必要了。
  只要孩子他爸顾着她们娘几个,比她争来多少东西都让她心安,说起来,她头一回盼着他回家,然而,直到又过了半个月后,冰雪消融,大地冒出一丝春意,田间地头的野草,消失一冬,又重新窜了出来,才迎来了人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的支持,么么哒~~~
  第134章 回家
  贫居闹市无人问, 富在深山有远亲。
  这句话, 放在哪个时代都适应, 傍晚时分, 刘春生刚回家没多久, 得到消息的村民,赶来老刘家西边屋子道喜, 是一波接着一波, 陈春红下工回到家,水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已经接待了三波人。
  对于刘家村的村民来说,见过最大的干部, 大约是公社来队里指导生产的书记, 而生产队的队长刘大根,偶尔去县里开会, 倒是见过县里的一些干部,可是在他眼里,刘春生的级别, 比县里的干部还大。
  那是市安局的副局长,在临湖市里。
  要知道, 整个临湖地区, 共辖有十三县, 临湖县只是其中一县。
  刘春生一进村,刘大根看到喊住了他,关心地问了他工作单位在哪?是做什么?
  毕竟, 他比其他人消息灵通,常去公社,知道刘春生的档案根本没到公社,所以之前,村里的传言,说刘春生转业的工作安排在公社,他根本不相信。
  只是听了刘春生的回答,他惊得咬到了舌头。
  天啊,这是哪座祖坟冒青烟了?
  他们老刘家,从始祖开始,祖祖辈辈老实种地的农民,这一辈,这是要出大人物了,他们都是一个祖宗,独上池塘这一支,接二连三的儿孙出息,去年是小五刘卫国,今年又轮到刘春生,要不赶明儿让大家都悄悄去山上拜一拜。
  所以一下工,队长刘大根直接来了老刘家,和有祥叔也即是刘老头打过招呼后,到了西边屋子里,找刘春生说话,“……媳妇孩子是跟你一起去市里,还是留在队里?”
  “当然留在队里,我们娘几个户口都在队里,再说了,眼看队里这两年的日子越过越好,我可不愿意离开,”
  陈春红笑着抢先道,接过大儿子刘军泡的糖水,递到队长刘大根手里,“你也知道,现在农村户口想转城镇户口不太容易。”她听说的迁户口,只有工作和升学两种途径,甚至有农村姑娘嫁到城里,要是没有工作,户口迁不过去,生下的孩子,都有可能随女方落在农村。
  刚才一大波来道喜的,一个个都捧着她说,眼见刘春生发达了,她以后要跟去城里享福了,还夸她天生福相,一看就跟队里人不一样,生来就是享福的命……
  饶是陈春红觉得自己脸皮厚,听了都脸红,尤其说得最厉害的几个长舌妇,以前背后可没少骂她泼妇、懒婆娘,如今一个个对她笑脸相向,她只觉得心里特别痛快,好似终于出了一口恶气。
  “还是你有眼光,”
  刘大根特别赞赏地看了眼陈春红,作为队长,听人夸张他带领队里人把日子过好,大约没有比这能使他更高兴的事了,“留在队里也好,我们队里这两年的生产日值慢慢提上去了,在全县都能排上前几名。”
  说到这,又转头,语重深长和刘春生说道:“春生呀,你这些年虽然一直不在队里,但你是刘家村的人,你爹娘媳妇孩子都在村子里,你如今有大出息了,我们全村全队的人,都替你高兴,这人呀,这走到哪,都不能忘记自己的根本……”
  刘春生突然出声打断队长的话,积极表态,“队长放心,我不会忘记了,我一直牢记着根本,我现在的一切,都是党和人民给的,我以后的工作,会一切为了党和人民的利益去奋斗的。”
  队长刘大根后面的话,还没说完,突然被打断,不由愣了一下,连脸上的笑容都有点僵,不过他作为队长,算是见惯场面的人物,没让人看出来,重新恢复了笑容,却又直接让刘春生出口的话给噎住了。
  怎么好好就转画风了?
  还转得这么生硬,打起了官腔,可是他一抬头,看到刘春生肃着张脸,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他不仅不能否认他的话,还只得干巴巴地附和道:“你好好干,别辜负了党和人民的信任。”他身为队长,当然更要有觉悟。
  有些话,卡在喉咙里,再也说不出口了。
  另说起现在新的政策还有形势,稍稍坐了一会儿,似屁股有虫子在咬一般,起身告辞离开,刘春生亲自把他送出了刘家院子,回转身时,见到胡老太站在堂屋外的屋檐下,于是喊了娘。
  “老四,你真的在那个什么局担任副局长?”胡老太问话的语气,满是怀疑与不信,过了最初的震惊后,她还是没法相信,老四出息了,当官了,成了副局长,那她不就是副局长的娘了?
  她成了旧社会里,那种官老爷的娘了?
  她这辈子,见过最大的官,也就是公社书记。
  突然有这么一天,有人告诉她,她儿子当了大官了,她怎么都觉得不真实。
  “娘,这都是组织安排的。”刘春生回道。
  组织安排的?
  胡老太打量着身前的四儿子,背挺得很直,眼睛贼亮,神情中带着一种威势,就像她见过来队里巡逻的公社书记一样,身上有一种架势,促使人只能去仰望,而现在,此刻,她好像在她儿子身上感受到了。
  “是组织安排的,就好好干。”
  刘老头拖了砍好的竹子,走了进来,相比于自家婆子的心情激动与情绪复杂,他心态反而很平和,没受到多少影响,儿孙自有儿孙福,所以,下工回来,看到家里编竹制品的篾片没有了,就拿了把柴刀去竹林那边砍竹子。
  刘春生回头,喊了声爹,“我会的。”走过去,帮刘老头拖竹子回堂屋,之前欺骗爹,没告诉实情,他心里本来就有愧,于是和刘老头把工作的事,详细说了一遍才离开。
  刘老头倒是开了口,留他下来吃晚饭。
  刘春生推辞了,况且他娘一直都没发话,估计一时还没回过神来。
  出了堂屋,穿过院子,走到西边一排房子前,推门进去,看到屋子点着煤油灯,三个孩子做好的饭菜已经端上桌了,大家都没有开动正等着他,一见他进来,八双眼睛齐齐望过来,眼里满含欣喜与期盼。
  忽然之间,仿佛有什么东西涌了上来,让他觉得很窝心。
  或许这就是他一直期盼的生活,这一刻,也更坚定了,他带媳妇和几个孩子进城的想法,他不想和她们再分开,一点都不想。
  “赶紧的,去洗个手,来吃饭,现在天气还冷,饭菜容易凉。”陈春红招呼一声,又起了身,去帮他舀热水。
  刘春生赶紧跟了过去,一边洗手一边说道:“爹留了我吃饭,我没留。”
  “我刚才和军子他们说了,要是再等五分钟,你不回来,我们就不等你,先吃了。”
  刘春生一听,急忙道:“你看,我这不就回来了。”
  “是,回来了,”
  陈春红拿了条干毛巾递给他,“把手擦了,进屋吃饭,军子他们都饿了,今晚来了这么几波人,一番折腾下来,已经比平时晚了一个小时了。”幸好,几个孩子机智,做好的饭菜,及时放到铁锅里焖着了,没有放到外面。
  “也就今天这样,你不是早就预料到了。”刘春生笑了笑,擦好洗,把毛巾搭到竹竿上,跟媳妇进了屋,上了桌。
  “你的工作,干得怎么样?”陈春红端起碗筷,问道,刚才人多,她没法问,也只有直到此刻,她才有时间来问这个她最关心的问题。
  “还好,本来半个月能回来一次,只是我报道后,被局里安排去干校学习了一个月,全封闭式的,前天才回局里。”
  “这次有几天假?”
  “三天,今天算一天了,”
  刘春生语气带着遗憾,他原本一大早就出发了,只是从县里到公社的班车,下午四点才有一趟,他拿了从部队寄回来的几个包裹,东西有点多,他就没有选择走路,而是等了下午的那趟班车。
  他是恨不得在家里多待几天的,“我想着,你和孩子以后还是跟我一起去市里……”刘春生和媳妇商量道,只是刚说到这,一抬头,就对上三个孩子亮晶晶的眼睛齐刷刷地注意着他,他从来没见过这场面,吓得都噎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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