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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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不太对劲。一片茫然中,李泯有些焦躁地想。
  甚至生出些恐慌。
  他反复想了很多遍,景予是在吻他,接吻是爱人之间做的事。
  明明他刚刚只是设想,抱一下就足够美好了。
  可景予不止抱了他。
  现在这个动作是代表什么?
  是景予想要和他成为爱人吗?
  等到你真正懂得了爱人的意义的时候
  这句话浅浅回绕在他耳边,却让他更加焦躁。
  他不懂,他还不够懂,他害怕自己的判断是错的,他们并非是在做一些爱人才会做的事。
  那天他才想明白,爱原来是希望和尊重。
  可如果他爱景予,为什么脑海深处却压抑着一些完全不尊重的想法,甚至断断续续成了画面,在他眼前似真似假地闪回着。
  在那些奇怪而恐怖的画面碎片里,景予为什么会被他按着哭?为什么他会紧紧攥住景予的双腕?为什么景予会咬他的肩?
  他为出现在自己脑海里的这些妄想片段而感到深深地恐惧,李泯胆寒震颤不已。难道他内心深处一直是只未开化的野兽,只想着伤害景予?
  甚至就连现在他都很难保持清醒,更难压抑这种冲动。
  就在景予信任地拥抱住他,亲吻他的间隙,他还在半梦半醒间隐约看见自己把景予欺负得咬唇流泪的样子。
  他竟然这么混账。
  李泯为自己肖想的可怕片段而惶恐万分,愧悔难安,以至于景予都察觉他的肩背细微地发着抖。
  屏住的一口长气终于吐了出来,他离开李泯的唇,看见他的唇色更加苍白,眼眶甚至也隐隐泛红。
  景予呆了一下:李导
  卧槽,这是被他亲哭了吗?
  啊也难怪!李导长这么大估计连近身的都没有几个,哪有跟人亲亲过!
  这么突如其来的一吧唧,肯定把纯真无邪的李导吓懵了,你看他眼睛都红了!该不会是害怕了吧,怕被小流氓非礼?
  景予立马从人身上撤下来,想要苍白无力地辩解一下自己并不是故意强吻,只是情不自禁
  他跳下来之后,李泯却很明显地僵了片刻,以一种古怪而困惑、还夹杂着愧疚自责的眼神,僵硬地往他身上掠了一瞬间。
  随后缓缓收回手,转过身背对着他。扶着墙面壁。
  景予更呆了,这是干嘛?
  一眨不眨地看着李泯面壁了半天,还是没得出结论。
  要哄哄吗?
  他的手搭上李泯的肩头,探出头小声问了一句,李导?你还好吗?
  李泯又是一滞,被他触到的那一块皮肤迅速开始发烫。燥意更加沸腾,难以抑制的感觉涌满他的身体,猛烈汹涌,巨浪起伏,好似即将溃堤一般。
  二十八年来,李泯破天荒地产生了他要崩溃了的错觉。
  仿佛有什么野兽在凶蛮地冲撞着理智的藩篱,誓要将他不为任何事物动摇的冷静践踏得粉碎。
  景予看见李泯肩线绷得更紧。
  这这这,这是真的很生气?
  他有点发现真相的沮丧,有点委屈,还有点惭愧。
  怎么能仗着李导对他好就贸然强吻人家呢。
  景予薅了把凌乱的额发,压低了嗓子,小小声地说,对不起嘛李导。
  声音委委屈屈的,有点示弱的意思。不见李泯有回应,他又抓住李泯的一根手指晃了晃,把什么形象人设忘到九天之外,倾尽毕生撒娇之能力,小声说:
  我错了。
  被他握住的那根手指颤了颤,慌张蜷了起来。
  例如含羞草触碰到手指,刺猬被人挠了挠肚皮,在外物刺激下,小生物迅速地收缩自己,营造出安全地带。
  可却忘了,本就和它们相触碰的那一部分,会随着安全地带的收缩而一并收紧。
  他把景予的手指握拢。
  半秒后又猝不及防地放开来。
  和人类被烫到,或是遇见洪水猛兽时的反应如出一辙。
  景予不死心地揪住他后背的衣服,想着怎么把这事儿说清楚,可他在触碰到李泯的那一瞬间,对方就惊弓之鸟一般颤了一下,躲开他的动作,手背上的青筋都渐渐可见。
  再怎么迟钝也发现不对劲了,景予心道好奇怪,忙于找出问题源头,李导身体不舒服吗?是不是难受?
  前阵子因为死老头造的孽,李导才发高烧过。一直不生病的人生起病来才厉害,景予害怕他还有其余的影响。
  李泯并不是任性的人,不像是会为这样的事和他闹别扭的性格。
  那就只有身体不适了。
  李泯骤然从迷幻的场景中脱身出来,黝黑的眼睛在黑夜里浓得看不见一丝光,干涩的喉咙这才找到了自己的喑哑的声音。
  是。
  好像是不太舒服。
  景予伸手去摸李泯的额头。
  又贴贴脸颊,捏捏耳垂,还拂过脖颈。
  刚刚他的嘴唇还冰冷,现在皮肤就发烫了。
  很难不怀疑是因为害羞造成的。
  李导自己又不理解这种情绪,所以会觉得不太舒服也很正常吧?
  景予有理有据地得出了答案,心头的重压又放下了。李导并不排斥他,好像只是害羞而已。
  李泯倏地抓住了他还在乱动的手,那掌心也是发烫的,紧紧地扣住他,不敢再让他在自己身上乱动。
  所过之处,丛丛火起。
  他难熬得想散成寰宇里无形无态的灰尘,此刻不用再与那些离奇的东西相斗争。
  好半晌,他在景予疑惑的目光中,低着眼,难以自制小声地说:
  好痛。
  哪里痛呀?
  奇怪的地方。
  景予:qaq
  什么奇怪的地方,人身上有哪些奇怪的地方?
  他挠了挠头,接着听见李泯低沉的声音。
  我可能有问题。
  ?景予不理解。
  我好像是个混账。李泯被愧意裹挟,低落又难堪地继续,我想着一些可怕的事情。
  能有什么可怕的?想对着空气打一套军体拳?
  此刻的景予尚且处于失智状态,完全没有理解李泯的意思,反倒是一脸天真地鼓励他:不要被那些人定下的规则禁锢了,想做的就去做吧!李导想干什么,放手去干就好了。
  这是他今天第二次说出这句话,第一次是对他自己走出封锁的嘉赏,这一次就纯粹是鼓励他大胆去尝试。
  在李导眼里,连生气都是不可以的事,他眼里的可怕估计还不如骂脏话或者尖叫一声刺激性强。
  然后很快景予就知道了乱说话是要付出代价的。
  撑着墙壁垂眸的李泯,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终于极缓极慢地动了动。
  他从高处望下,明净的眼睛从下方看来。
  最纯净的事物,却往往是最极致的诱引。
  李泯别过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小心忍耐,声线破碎,难以启齿。
  我想到很多很可怕的东西,它们不自觉出现在我脑海里。
  我想到你在哭,还想让你哭得更厉害。
  想到你被我欺负
  他攥住景予的一双手腕,眼睫颤抖着,不敢抬起来,就像这样。
  景予听傻了。
  一开始还算正常,后面的这是什么东西?
  这绝对不是因为他脑子里的废料!!!这明明就、明明就、就就就很涩情!
  这种露骨的羞耻的话就这么从李泯口中说出来了,可是因为他神情中不能自抑的愧悔和不解,显得好像是听的人想多了一般。
  李导想看他哭。
  李导想把他欺负哭。
  李导想攥着他的手腕把他欺负哭。
  景予不知道要多强大的心脏才能消化掉这个信息,反正他现在是消化不了,震惊地钉在原地,瞳孔放大,一瞬不瞬地盯着垂下头颅,紧绷自责的李泯。
  最后所有乱如麻的想法都在轰隆的心脏搏动声中归为一体李泯对他有了那种那种想法。
  哪怕他并不明了这是什么,只是凭本能生出冲动,又凭本能觉得对景予非常不好。
  连是哪里在痛也昭然若揭了。
  就因为他亲了他一下。
  就因为那么一点点的身体接触,李泯煎熬自己到濒临崩溃。
  那以后可怎么办呢。
  景予猝不及防地冒出这一个念头,又慌乱地摁了回去。
  狭小空间的气氛升温了起来,景予浑身滚烫,含着头,像受惊的鹌鹑,含糊地解释道:那是正常的心理反应。
  李泯抬了抬目光,显而易见的困惑,正常吗?
  他这么多年都没有发生过。
  景予疯狂使用忽悠大法,点点头:正常人都会有,你也是正常人中的一个。
  可那李泯情绪还是很低落,迟缓地说,会冒犯到你。
  如果会伤害到景予的想法算正常,那他永远不要正常。
  景予顿了顿,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干脆含混地安抚道:还行。
  他也没有经历实质性操作,只是被想一想而已,想一想又没什么。
  在李泯耳中,还行那就是会受到冒犯了,只是景予对他好所以宽容他而已。
  李泯192㎝的个子,却几乎想要把自己缩成一团,为自己的罪行愧悔难当。
  景予神游天外的脑袋里蓦然飘过一句要是实质操作好像也不是不行的话。
  不可以!!斯到普!!!!
  他觉得克制自己不良思想的唯一方法就是转移注意力,关心关心李导的身体,景予扶着李泯的肩,小声地问他:现在好点了吗?还有没有难受?
  李泯僵了一下,片刻后,极缓极缓地点了下头。
  救命,二十八岁男青年的火气这么旺吗?
  景予本身其实是一个禁欲的人,从来没有亲身经历过这种时刻。包括那些理论知识,也是被互联网强硬灌输,直到李导出现之后,好像才频繁出现在他意识里。
  他对这种情况也没有任何解决经验。
  虽然互联网教导过他良多。
  可他能想到的无非是
  那很荒唐。
  不论是李泯还是景予都不会愿意看见那样的情景在此刻发生。
  即便他擅自做主,等李泯冷静后,彻底明白后,他会把过错尽数归咎给自己,然后在无穷无尽的自责里无法抽身。
  他太珍视他了。
  景予的脑中一阵轰响。
  李泯太珍视他了。
  毫不加犹豫就认同了他的玩笑话,那么冷淡寡欲、不通人情的人,不经任何思考地承认,景予就是他的宝贝。
  应对他任性的请求时,纵容地说我给你关于我的一切特权。
  他可以想任性就任性,想放肆就放肆,即便做任何事也不会被李泯责怪,李泯只会把责任和过错担在自己身上。
  他可以不再是谁的附加品,可以成为某个人生活里极其重要的一部分,可以拥有毫无保留、倾尽一切的对待。
  他现在几乎是在被娇惯着的。
  这让景予屏住了呼吸。
  更多迅疾生长的枝桠密密地占据了他的肺腑,无尽下坠的落空感之后,是降临到实处的安心。
  景予抱住李泯的腰。
  先回家休息一下吧。他扶住李泯,说。
  李泯愕然,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景予没有责怪他,哪怕他妄想着如此可怖的行为。
  他依然接受着他的一切异常,从不排斥他与普通人的不同。
  有罪的,坦荡宽恕;犯错的,欣然原谅。
  他在被景予疼爱着。
  以他从未经历过的包容之态,给他不妥当的一切都找到了解释。
  而他却还在无法克制地冒出一些让景予哭泣的想法。
  如果世界上有报应一说,请惩罚他吧。
  虽未彻底明白,李泯却有生以来第一次,体验到了心碎的感觉。
  景予好不容易把李泯扶到了他上次住过的客房里,随着他的动作安静躺下的李泯直直地看着他。
  还难受吗?
  看见李泯沉默的表情,景予就知道事情还没解决,并且有更加大条的趋势。
  他做了一路的心理准备,但到此时还是僵硬不敢动作一步。
  迫使他做出那一个决定的是李泯抬头,向他望来时茫然而祈求的目光。
  一块石头迅速落进空谷,荡起轻轻回响。
  景予干脆关了灯。
  黑暗中他安静躺在了床上,用一些题外话分散李泯的注意力。
  李导,我们的电影最终决定在什么时候上映?
  跨年夜。
  谈到专业问题,李泯终于清醒了一些,虽然不解景予为什么要关灯,还是耐心地答道,明年就该回家了,尽早收尾。
  说的是回到死老头子身边吧。
  他这十年电影生涯好像没有遗憾了,登顶行业之巅,无人不晓,所有作品都大获好评。
  他一丝不苟、分毫不差的人生里,最叛逆的十年也终于要走到终章。
  看起来好像完美无缺,一切按部就班,他的经历够精彩了。
  是吗?
  可是景予还想再给他添一个最浓墨重彩的结局。
  李泯还在细心解释间,景予窝进他怀里,仰头亲上他的下巴。
  意识到自己抱住的是个僵硬且颤抖的人,主动权在自己手里,景予对这境况有点无奈,但他毫不退缩,手从衣服下摆钻进去,触摸到紧实流畅的腰线和背部肌肉。
  长年累月通过极其枯燥、规律的饮食作息和健身定格出来的男性身体,第一次被人这样冒犯地触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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