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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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不起。
  荆希在心里轻声道,她还记得她曾信誓旦旦地说过,她绝对不会骗他,可没想到,到头来,她自己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谎言。
  从初遇开始,就带着他在一个谎言里撒着一个又一个谎,说得她自己都信了。
  她不敢去看赵钰此时的表情,不敢面对他。她最无法忍受的,恐怕就是赵钰如果对她露出愤怒的表情……或者下次,他对她拔刀相向的模样。
  不行了!
  荆希死死咬紧了嘴唇,拼命地眨眼,眨去了眼里的泪水,压抑了喉间的哽咽。
  是她对不起他,所以以后,可能再不会和他有在一起的时候了。
  作者有话要说:  对八起,最近蠢作者磕cp磕得有点儿上头,老是不想码字,大概明天又不会更了,不出意外的话,可能大概周内都会隔日更了,周末会尽量万更补回来的
  第71章 无痛无汗证(6)
  雪还没有停, 在风中舞蹈、蹁跹挣扎着落入尘埃,风的呼号唱响了一曲哀婉的离歌,荆希目送赵钰白色的身影渐行渐远, 不知这一别,下次再见, 他是不是会向她亮出利剑?
  “姐姐,走吧, 父亲已经等候你多时了。”
  荆希看也没看孙羡一眼, 裹紧了身上的披风,踉跄了几步后, 挺直着腰走了出去。
  “逞什么强?”孙羡嗤笑,笑中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同情。
  “到了。”
  越过两个山坡后,孙羡停在了一个斜坡上,从上往下看,这是一个巨大的像卧蚕一样的山谷, 因为下了雪,山谷里已经裹上了一层雪白, 但也能看见隐藏在山谷中顶着绿瓦片, 刷着红油漆的方方正正的院子。
  “怎么样,眼熟吗?想起了什么?”孙羡指着山下一大片的杏林。
  怎么会想不起, 她在这里可是生活了二十多年。
  “想起来就好,走吧,跟我下去。”孙羡看她表情就明白了,他带头找到一处阶梯, 带着荆希下了山。
  穿过梦中熟悉的杏林,一路上到处都是穿着白衣来来往往的人,那种曾经对白色的厌恶恶心感又升腾了起来。
  “你们过来。”杏林中正走着的几个穿白裙子的侍女被叫了过来,恭恭敬敬地对他们低头行礼:“少爷,少主。”
  “带我姐姐去沐浴更衣,再带她去见父亲。”
  “是。”
  侍女走过来要扶她,被荆希侧身躲开了,她们的触碰让她感到不适。
  随侍女走过几条七拐八拐的小路,她们来到一个独立的院子,院子里有人正在扫雪,看见荆希够立刻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侍立两侧,低着头木木地向她行礼:“恭迎少主归来。”
  “叫你们雪迎姐出来。”带荆希的侍女面无表情。
  其中一个扫雪的侍女闻言微微躬身,便朝侧院去了。
  片刻后,左边的院子里走出了一队同样着白衣的女子,只是为首地头上多了几件首饰,想必就是雪迎了。
  雪迎疾步走来,神色呆呆的,还没看荆希一眼,便已经带着人屈膝跪在了荆希面前,深深地叩下头去:“拜见少主。”
  荆希:“……起来。”记忆中的画面告诉她,这样的场景她早已习以为常,在杏林谷的大多数人,早已经变得麻木和愚昧。
  等带她来的女子走后,雪迎站起来低头对她道:“请少主随我来。”
  荆希跟了上去。
  她对这里其实已经很熟悉,她知道这个院子所有的布局,也知道她即将被带去的地方是一个温泉池。
  温泉散发着微微的硫磺味道,袅袅的雾气模糊了整间屋子。
  一个侍女在她身后轻轻地为她褪下已经沾满鲜血的衣物,雪迎为她散开长发,拿了梳子轻柔地给她梳开,又有人在温泉里为她撒下治外伤的药水……这一切的一切,都慢慢地和她的记忆里某些画面重合了起来,只是,人却是没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待所有人退开,荆希走进了浴池——
  温热的水带着暖意拥抱着皮肤,没有一丝遗漏的,一点一点的……水中慢慢浮现出血色,又很快淡去,渐渐露出已经皮肤上已经结痂的伤口。
  荆希慢慢地把头浸入水中,发丝慢慢浮起在她耳边,乌黑的发丝中间,原来不知何时已经夹杂了不少的白丝,格外扎眼,这些记忆太沉重,真想就这样死了啊!
  荆希闭上眼睛,窒息感慢慢传来……直到,雪迎略显慌张的的声音穿透水面传来:“少主!”
  荆希在水中睁开了眼睛,“哗啦”一声,破水而出。
  雪迎送来了食物和水以及药。
  荆希发出嗤笑,还真是怕她死了啊。
  但她确实不能现在就死。
  她吃了一点食物,也喝了水吃了药,从水中起来了。
  听见动静的侍女立刻给她裹上毛巾,擦干身体,又给她一件一件穿上了一身洁白如雪的衣物,头发也绾成了一个漂亮的发髻,插上了玉簪。
  这还是她失忆以来,第一次穿女装。
  铜镜里的女子脸经过热气的熏蒸已经多多少少恢复了血色,洗净铅华后,这让这张本来不怎么耀眼的五官添上了色彩,变得美艳而动人。
  突然希望赵钰能看见她这个模样啊。荆希忍不住想,其实她长的也不差的,比起小云,她觉得她要更漂亮来着。
  ……可惜,他们可能再也不会见面了。
  荆希定定看着铜镜里模模糊糊的景象,她的鬓边的一缕白色猝不及防地映入眼帘。
  荆希抬手缓缓触上那一缕白发,她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没让赵钰看见她最美的时候。
  忽然就懂得历史上某位妃子的想法了。
  其实人多多少少都是期望有人的陪伴的,只是没有遇到之前,我们都觉得自己可以一个人潇洒,只有遇到以后,才会相信原来我们也可以接受一个人进入我们的世界里,并想要毫无保留地将我们世界里所有的美好都展示给对方,也希望,同时进入对方的世界。
  只可惜,他们还没来得及,就要匆匆离别了。
  “少主,我们该走了。”雪迎低声催促。
  “好啊。”
  荆希看着镜中的自己嘴角缓缓挑起了一个带着恶意的笑,只要最重要的事能完成,这些遗憾,就遗憾了吧。
  “走吧,我去见见我的那个,所谓父亲。”
  荆希站了起来,后面四个字咬的很重。
  “是。”雪迎低着头跟在了她身后。
  走过在梦中看到过的那条小径,荆希站在了杏林谷谷主的院子里。
  他正在侍弄院子里所剩不多的药物。听见动静,他直起身抬起头看向荆希,带了皱纹但还是足够年轻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个慈祥的笑容,她记得不错的话,谷主今年已经六十岁了,看起来却只有三十岁。
  “小希,你回来了。你不在的这些时日,为父甚是思念。”
  “不劳您挂心。”荆希半垂着眼睛,语气漠然。
  谷主笑容不变,“听说小希今日不想回来,誓死也要保住那个王爷?你不是最恨皇室的,怎么突然就改变态度了呢?莫非,我们的小希开窍了,有了心上人了?”
  “你想多了。”荆希看着他,伸出胳膊,“要干什么就赶紧干。”
  “最好是这样。”谷主意味不明地看了荆希一眼,掏出一把小刀,又让人拿来一个瓷碗,轻描淡写地在荆希胳膊上割下一刀,看着血液流往碗里的同时,嘴角慢慢浮现出了一抹快意而疯狂的笑容。
  盯了一会儿,他看了一眼荆希随着失血愈发惨白的脸色,声音温柔:“本来还想罚你来着,但是念在你受了这么重的伤的份儿上,就原谅你这一次了。还有……”
  碗里的血已经流了小半碗了,血流慢慢缓了下来,谷主不满的叹了口气,毫不犹豫地再次在荆希的手臂上划了一刀。
  见血液继续流出来,他才满意的继续说了下去:“回来了就别想着再出去了,杏林谷哪里不好?在这里,你一辈子衣食无忧,又能拥有长生不老的容颜,不好吗?”
  “不好。”荆希看血流满了瓷碗,毫不犹豫地收回了胳膊,也不去管手上流下的血液,冷冷的笑了,“还有,长生不老,永远都不可能的,你永远也不会做到。”
  “啪!”
  话音落,一巴掌就已经落在了荆希身上,失血过多的身体支撑不住这样的力道,她跌坐在了雪地中。
  “我不可能失败,我已经成功一半了,我会完成前人都没做到的事情!”谷主神情癫狂,“乖小希,我会让你看着我成功!”说完他瞪了雪迎她们一眼,“你们,还不赶紧带她去疗伤,可不能让她这时候就死了。”
  “是。”雪迎惶恐地跪在地上应了。
  哼。谷主说完,再也不看荆希一眼,端着碗走了回去。
  荆希坐在地上,看见手上的血慢慢地流下来氤红了一小片雪白。
  “少主,请起来。”雪迎半弯着身把手伸到了她眼前。
  “不必。”荆希自己支撑身体站了起来。
  扶额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荆希看了一眼门口站着的人,立刻挺直了身体,这才走了过去。
  看见全程的孙羡脸上适时地露出了心疼,走了几步过来扶着她:“姐姐,逞什么强呢?受了重伤,虚弱一点儿也是可以理解的嘛。就是那些人啊,就算你不疼,也不该对你下如此重的手啊,瞧现在干的,父亲都舍不得责罚你了。”
  荆希嘲讽地笑了一声,“行了,你这成日里演戏也不嫌自己累?说吧,我院子里的人,去哪儿了?”
  “啧啧啧,”孙羡撇着嘴,一副你怎么这么天真的模样,“姐姐,你反叛杏林谷的事不会以为就真的这样没事了吧,你有这么大的利用价值,不代表你的那些人也有啊。不能责罚你,他们肯定是一个也逃不掉的。”
  “他们去哪儿了!”猜到什么,荆希猛然瞪大双目,一把拽住了孙羡的衣领,她白色的袖子下慢慢地渗出鲜血,脸色又更苍白了几分。
  “别急别急,”孙羡一脸心疼的把荆希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谷的规矩,本着物尽其用的原则,也不能让他们白白死了啊。”
  “你对他们干了什么?”荆希心里升起强烈的不安。
  “可不是我干的,”孙羡一脸浮夸的害怕模样,“可都是父亲吩咐的呢。女的被带到深谷去了,至于男的,就取出他们的肾脏,供谷中人享用了。别说,味道真的很好。”孙羡舔了舔血红的嘴唇。
  荆希胃里泛起一阵恶心。
  “你说什么?”她几乎是一字一顿地问出,手指掐入掌心都不自知,胳膊上的伤口再一次崩裂,血色洇染,就像开在白色死亡中的曼珠沙华。“你竟然……”
  “瞧你,怎么说了也激动,不说也激动,你以前不是告诉我养生要平心静气,不可有过激的情绪么?你看你,你自己都不遵守,还有谁能做到?”
  “孙羡!你给我滚!你怎么不去死!”荆希眼里一颗滚烫的泪珠从眼眶里滑落下来,“你这种败类,活着简直都是浪费空气!那是人命,不是什么物件!”
  “有什么区别?不是你说的吗?万物平等,他们那些不过也是和我们用的动物药材一样罢了。效果好就行了,在意那么多干什么。”
  “孙羡!那如果如果把你切了入药呢?”
  “怎么可能,他们那些人怎么能和我们的命比?姐姐,你可真会说笑呢。”
  荆希死死咬住唇,泪水却还是控制不住地一滴一滴落下来,沾湿了衣襟,那些模糊的记忆清晰了起来,曾经的挣扎,努力,坚持,到满目鲜血……
  荆希一字一句道,“孙羡,我希望你死的那天,也可以像今天一样淡定。”
  “唉,姐,你在做什么白日梦呢?这种事,可能吗?”
  孙羡恶劣地挑唇而笑,凑近荆希:“你死了,我都不会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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