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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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还是个读书人,你娘要被人拉走了,你都不管管吗!”
  “你就是这么当人儿子的,你这么多年的书都读进狗肚子里吗!”
  “这个贼婆娘,把嘴巴给她堵了!”
  说话的是老村长,怀陵可是顾家村的希望,他最有可能出人头地,同意休刘氏就是怕她脑子不清醒以后坏了怀陵的路,果然,看吧,看吧,这还没出门就开始祸害怀陵的名声了。
  拄着拐杖的手不停捶地。
  “快把她嘴巴堵了,堵了!”
  有人连忙找了个抹布直接一团就塞进了刘氏嘴里,刘氏喊不出来,可她一直呜咽着,死死的看着顾怀陵。
  顾怀陵也在看着刘氏,看着她被狼狈拖出去,看着她满眼凄苦,眸里有着太多情绪翻涌,闭眼,掀袍,对着刘氏被拖走的方向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掌心撑地,背脊缓缓弯下,终是额心抵地。
  看着儿子沉默对自己磕的最后一个头,刘氏所有的希望都彻底没了,所有激动的情绪都随着顾怀陵这一个下跪而跟着没了,眼睛一下空洞起来,任由刘明把自己拖出了堂屋,拖出了前院,拖出了顾家门。
  没了,丈夫没了,孩子没了,家也没了。
  ☆、 92 第九十二章
  折腾了一个多时辰的前院终于安静了下来,一直隐于人群中的俞凛也无声的退回了客房,客房之中,俞凛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听到开门的声音,睁眼,清醒的双眸中并无半分睡意,“如何了?”
  俞凛笑了两声,“家主不是说这是小打小闹,懒得去看么?”
  一回来就问,还是很关心的嘛。
  俞墨静静看了一眼俞凛,俞凛咳了一声,严肃着脸将重点都给俞墨复述了一遍,听完,俞墨半垂着眼帘,又问:“怀陵和惊澜,私下没有别的吩咐?”
  俞凛摇头,“目前还没有。”
  “心太软。”俞墨言简意赅的给了评价。
  不管是顾父那多此一举的三十两,还是顾怀陵明知顾父会给钱却不劝阻的动作,还有叶惊澜,吓唬一个刘明算什么本事?把刘家彻底拿下才是对的。
  今天人是休了,也被刘家带了回去,可刘家尝到了三十两银子的好处,刘氏怕也贼心不死,说不准明天又回来哭求了,顾父又是个面冷心软的,到时候还是一脑门的官司,这就是没捏住七寸的该有的惩罚。
  虽然只三个字,但是俞凛明白了他的意思,笑道:“也可以了,到底是发妻,就算恨毒了她,顾老爷也不希望她因为这三十两银子转手就被刘家卖了不是?”
  “再有就是顾公子。”
  “顾公子本就是极温和的人,能帮父亲写下休书就已经很不错了,到底是他的亲娘,而且这事,他也不能过多说什么,咱们能说,少爷能说,亲戚能说,唯独他不能说,他是刘氏生的,就这一点,孝道大过天,他一句话都不能说的。”
  “还有咱们少爷。”俞凛直接笑出了声,“他哪里想管这事?若非看着闹起来了,吓着了顾姑娘,他才不会闯进去。”
  叶惊澜也没立场管这事,今天才刚定亲,转头就是老泰山的丑事,他该避嫌的,若非怕顾软软吓到或者被波及到,是真不想出面的,最多就让下人进去阻止混乱罢了。
  “公子们还年轻,多历练历练就好了。”
  俞墨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垂着眼思虑了一会,“你去找个人,找刘枣嫁的那个鳏夫,既然刘枣已经跑回来了几日,那人应该也追过来了,你去小河村堵着就是。”
  “好。”俞凛点头,“堵住了又让他做什么?”
  “给他些钱。”俞墨慢条斯理的决定了刘氏的结局,“让他把刘氏要走。”
  那三十两刘家肯定不会给他,只会让他把刘枣带走,既然要带走人,那就带走刘氏好了,带的远远的,只要刘氏再嫁,就和顾家彻底没了关系,就算顾父气了几天后再心软也不行了。
  顾父那个人,太过心软,说不定气了几天后,刘氏再来哭求,他可能又回头了,就算不复合,也少不了拉扯,这种可能也是有的,所以要彻底断了他的念想。
  刘家也肯定会答应的,一个十六岁的刘枣一个快四十的刘氏,当然是年轻姑娘再“卖”的价格高一些。
  “是。”俞凛恭身应了。俞墨
  再道:“至于刘家,那几个烂赌鬼,得了银子肯定就去赌坊了,你传下消息,让赌坊勾着养活他们,养两个月吧,等这事散了,让他们全部消失。”
  既然已经成了姻亲,那顾怀陵的隐患自己也要顺手帮他除了,这种臭虫似的亲戚,看着软弱可欺,实则总会背地里咬你一口,稍不注意就会闹出大事来,彻底没了才好。
  俞凛再度点头。
  俞墨摆手让他下去了,继续闭目养神,吃的药里有安神的药物,总是昏昏沉沉的想困觉。
  顾家也开始忙碌了起来,虽说事情解决完了,但这么多的村民长辈来帮衬,总要弄出一桌席面来谢过一场的,顾父来不及伤心就出去买酒买菜了,周围其他婶婶们也开始帮着顾软软姜氏做饭。
  顾家气氛虽有些萎靡,但还算好,终于把祸害送出了家门,而刘家这边,本来刘家还挺高兴的,虽然女儿被休回来了,但平白得了三十两银子,刘氏现在也算的上是半老徐娘,收拾收拾再嫁一次也能得些彩礼。
  只有钱才是真的,名声算什么?
  本来是高兴的,谁知在路上得知顾家的金龟婿定亲就足足给了一万两的聘金,一万两,一万两啊!刘家所有人悔的垂头顿足,一万两在前面,三十两算什么,算什么!
  只是现在再后悔也没用了,休书都拿了,自家和顾家没关系了!
  刘老娘还不死心,看着面如死灰的刘氏,伸手点了点她的头,“你个没出息的,丧着一张脸做什么?连个男人都把持不住!”
  “快些收拾了你那张丧脸,明天就去求顾老大,你们夫妻这么多年了,他对你总有情分在的,你多缠几次,他说不定就原谅你了。”
  “还有怀月,你不是一直很疼她么?她会帮你说话的。”
  本来面色枯槁的刘氏被刘老娘这话一讲,眼睛慢慢的亮了起来,是了,老顾最是心软,他现在正在气头上,等他气过了,自己再去认错,他会让自己回家的!
  “可别说这事了。”刘明没好气说道。
  “娘你忘了他家那个女婿了?去要他的钱?他给啊,给买命钱,你敢要吗?!”
  虽说当时叶惊澜是看着刘明的,但刘家所有人也被他那副笑着断人生死的模样给骇住了,刘老娘想到那双笑眼就心里一抖,是了是了,连忙对着刘氏呵斥道:“你老老实实呆在家里,不许去顾家了,做几天活,我再给你找户人家!”
  没命还说什么钱,再多钱,也得有命花才是。
  “不,娘,我不要嫁给别人,你就让我回去顾家吧,我去求老顾,老顾会答应的!”刘氏拉着刘老娘的手一顿恳求,可往常对刘氏几乎“言听计从”的刘老娘直接甩手给了她一巴掌,“我是你娘,我说什么,你听什么就是了!”
  瞪了一眼刘氏,直接快走几步把她甩在了身后。
  以前夸她,那是因为她每回都没有空着手,都是满满当当一背篓东西,如今什么都没了,还夸什么夸。
  刘氏茫然的捂着脸,不知道为何老娘变
  脸这么快,又侧头去看刘枣,对了,枣丫头,自己是为了她才变成这样的呀!刘枣却全然没管刘氏,只和自己娘小声说话,这银子在大伯手里,他肯定不会拿去给自己赎身的,接下来要怎么办?
  刘枣自己都自顾不暇了,哪有心情去管刘氏。
  看着走在最前面的娘和大哥,又看着一直和娘低声说话的刘枣,刘氏心里的悲凉再度涌了上来,无声痛哭,自己是为了谁,是为了谁才落到这个地步的?
  而走在最前面的刘明,摸了摸怀里硬邦邦的银子,一阵快意,又能畅快好长一段时间了,不过,不能从顾家拿钱了确实可惜,但没关系,怀陵始终是自己的侄儿,自己可是他的大舅舅,他若出了头,以后自己还不能拿到好处?
  就算怀陵不理自己,自己借着他的名头做事也是可以的嘛,好处这种事得自己去讨。
  回到小河村的刘家后,刘氏连歇口气的功夫都没有,就被派了一大堆的活计,麻木的抱着一大堆衣裳去河边洗衣服,看着破败脏乱的自家,又想着顾家的干净阔朗,刘氏蹲在河边,一边洗一边哭。
  怎么会弄成这样呢?这日子怎么会过成这样呢?自己只是偏心了一些呀,又没真正做什么坏事,老顾说休妻就休妻,怀月也不理自己了,那么狠心呢!
  足足洗了三盆衣裳,天快擦黑的时候,刘氏才一盆又一盆的把衣裳端了回去。
  回去的时候,发现堂屋好像有人,里面的刘枣正情绪激动的说着什么,对着门口站了一个生人,穿着布衣,驼背干瘦,是刘枣嫁的那个鳏夫?
  刘氏现在可没心情去管刘枣了,麻木着一张脸在院里晾衣服,一门心思的沉寂在自己的悲伤里,根本就没听堂屋在吵什么。
  晾完三大盆衣裳后回身,却见那个鳏夫正站在自己身后,黑黢黢的吊三角眼正看着自己,上下打量着的目光就跟菜场买猪肉没区别了。
  那人已经得了一笔钱,本来以为这刘氏是个没人要的婆娘,应该差得很。
  结果居然养的还不错?
  刘氏在顾家又没受过磋磨,做活也是正常的地里活计,吃穿都没短她的,虽说这两个月瘦了下来,但身子也比一般人好许多。
  反正自己有孩子,只是讨个婆娘暖被窝罢了,先前那个丫头太小了玩不开,这个倒是正合适。
  直接点头。
  “那就她吧。”
  什么就她?关自己什么事了?刘氏连着退后好几步,还没说话就被刘明拿布堵了嘴巴,他老娘则非常利索的把刘氏的手脚都给捆了起来,跟捆猪似的交给了那人,那人直接把刘氏拖到了门口的板车上,拉着刘氏就走了。
  刘氏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家人,尤其的背对着这边的刘枣。
  “唔!!!”
  黑夜里,刘氏的呜咽声还没远去,刘明就“砰”的一声关上了院门,摸着怀里的银子嘿嘿直乐,有本钱了,明天去县城赌一赌,说不得就翻身成大财主了!
  “大哥大哥,你可要带我们一起啊。”
  刘老二刘老三走了过来,和刘明勾肩搭背,刘明点头,“放心,白得的银子,兄弟们都有份!”
  儿子们高兴,刘老娘就跟着高兴,刘老娘高兴了,家里备受磋磨的儿媳和孙女也松了一口气,只要婆母不作怪,日子就过的下去。最高兴的当属刘枣了,她终于摆脱了那个狼窝,这次自己一定要让娘给自己找个好点的人家快点嫁出去,免得大伯花完了银子又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心里已经在盘算附近合适的人家。
  刘家所有人都很高兴,被休又马上被卖掉的刘氏,就这么被他们遗忘了。
  ☆、 93 第九十三章
  顾软软把哭到睡着的顾怀月哄睡了,从她房里出来时,夜色已深,看了一眼顾父的房间,已经熄了灯,也不知是睡了还是没睡,先前顾父是红着眼回房的,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到底没去敲门。
  又走过走廊去看顾怀陵,远远就瞧见他屋里还亮着灯,无声的走了过去从半敞的窗户朝里看去,顾怀陵正坐在案前看书,只着一身里衣的他背脊依旧笔直,肩胛成线,正垂眸看着手里书,晕黄的烛光中,清润如昔。
  可顾软软看了快一刻钟,他就在里面坐了一刻钟,连书页都不曾翻动。
  无声的叹了一声,转身去了厨房。
  今天晚饭的时候,哥哥和爹都在不停的喝酒,根本就没怎么吃饭,热了鸡汤,迅速做了一碗鸡汤面,窝了蛋撒了葱花,端着去了顾怀陵的屋子,抬手敲门。
  顾怀陵打开房门,看到外面站着的顾软软并不意外,侧开身让她进去,“怀月睡了?”
  顾软软点头。
  甚至都不需要顾软软劝说,顾怀陵自己就接过了鸡汤面,低头闻了闻,微笑赞道:“好香。”说着就坐在椅子边,低头吃起面来,一口又一口,动作优雅又迅速,丝毫看不出半点异样。
  顾软软的眉头颦的更紧了,哥哥这般,还不如跟怀月一般痛哭发泄出来呢。
  “我没事。”顾怀陵头也不抬,低头喝了一口鸡汤,鸡汤入腹,烧灼的胃也缓解了几分,抬眼看着顾软软,凤眸清润,神色温和又强大,“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调整过来的。”
  不待顾软软开口,又道:“你快回去歇着吧,你也忙了一天了。”
  顾软软看了又看,确定顾怀陵的情绪不是很激动,只好点头起身出了房门。
  刚把顾怀陵的房门带上,手腕就被人给拽住了,并没惊慌,因为熟悉的味道已经传入了鼻尖,侧头看去,不是叶惊澜又是谁,偏头问他,‘陆湛睡了?’
  俞叔叔已经走了,叶惊澜心里想着顾软软没走,陆湛也跟着留了下来。
  “睡了。”
  叶惊澜低声回她,拉着她走到了院子里的石榴树下,前日收拾了一回家里,顾软软顺手在这石榴树上挂了两盏油灯,叶惊澜伸手将树枝上挂着的油灯点亮,借着晕黄的烛光,弯身,捧着顾软软的脸仔细瞧。
  顾软软顺着他的力气微微仰着下巴,见他目光一寸寸审视自己的脸,摸了摸自己的脸,‘你在看什么?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看你有没有哭过。”他的目光异常专注,还用指尖碰了碰自己的眼尾,好似在确认那里的确没有泪痕。
  ‘我没有哭。’顾软软伸手拉着他的衣摆,漂亮的烟波大眼有些不安和茫然,‘爹红了眼,怀月哭着睡着的,就连哥哥,哥哥也一直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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