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是非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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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林龙一郎是不是全然在挟私报复这一点倒是不能确定,但当萧冀曦带着铃木薰的命令再一次去搜查言川的家时,一切其实就已经注定了。
  贼喊捉贼不可怕,可怕的是贼去捉本不是贼的人。
  最后的铁证是在言川办公室的古董花瓶里发现的,那玩意是言川从前不知道在哪个倒霉的古董商人那敲来的,据说价值不菲,因而碰它的人都小心翼翼,从那里面发现了一个密码本。
  密码本上当然没有青天白日的徽章,但是电讯处辨认出这是他们在不久之前破译下来的一套密码,密码的使用者正是军统。
  当电讯处的人惊愕的说出这个结果时,所有人都知道言川完了。
  虽然还有些细微的疑点,比方说为什么已经被破译的密码没有及时销毁,新的密码本又在哪里,但是人与真相之间最大的距离就是先入为主。
  人们开始努力的回忆言川的疑点,最终电讯处提供了一个他们破译出军统上一套密码的时间,那时候言川正频繁的请假——当然是兰浩淼意识到密码本被破译也可以转变为优势后指示吴曼给言川找点事做——这最终被认定为是无法与组织取得联系的言川试图重新接头的证据。
  那些所谓的铁证摆在言川面前的时候,他很徒劳的张了张嘴,似乎还是想说:“不是我。”
  但是最后他只是扭曲着嘴唇,露出一个惨淡的微笑。
  “我从前就知道狡兔死走狗烹......可是兔子还没死,我要先走一步了。”
  七十六号的人事调度已经下来,萧冀曦没有成为二队队长,大概是任东风想办法活动了一下。
  但是这并不妨碍发现了关键证据并且与铃木薰关系匪浅的他来到这间刑讯室,见言川最后一面。
  他看着这个在短短几日内变得形销骨立的男人,言川变成今日这样,是他几个月来一手策划的,不过看着这幅可以称得上凄惨的景象,他心中还是没有一丝的愧疚。
  虽然他选择替罪羊的时候带了一点随机的意味,不过言川被随机到的根本原因还是他在七十六号里,为虎作伥。
  “她还好吗?”
  言川的问话让萧冀曦微微怔了一下。
  言川到死都会被蒙在鼓里,他永远都没有机会真相了,所以他会一往情深的,执拗的,认定自己身边的女人就是另一个回到身边的妻子,认定她需要得到保护。
  “小林的刑用的很重,大概和我站在一起,能凑出两条好腿来。”萧冀曦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笑话给言川听,可能是在潜意识里还对言川感到抱歉。“不过人还活着,大概很快就会被放了。”
  言川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一点,他没有提出要与吴曼见面的要求,大概是知道见面不会有任何作用,还可能增加吴曼的嫌疑。
  当萧冀曦转身离开的时候,言川的声音从后面追了上来。
  “如果可能的话,让她离开上海吧。”
  萧冀曦扭过半个身子,有点惊讶的看着他。
  七十六号的每个人可能都觉得上海是个好地方,租界更是难得的净土,他们可能想去美国去香港,但绝不会想到中国的其他地方去,那可能意味着贫穷,混乱,和一颗子弹。
  “我想,上海现在已经不是中国人的城市了。”言川自嘲的笑了笑。“全心全意做日本人的狗也不保险,大概没有一个中国人在上海是绝对安全的。”
  他盯着萧冀曦,好像决心从里面找到一点什么。
  “你也一样。”言川露出了一个可以说带着点恶意的未系哦啊,不过萧冀曦没有让他的恐吓得逞。
  “我的命是从战场上捡回来的,从那时候起我就给自己定了一个目标。”萧冀曦坦然的摊开双手。“能活一天算一天,好死不如赖活着。”
  言川终于彻底的沉默了下去。
  铃木薰把自己从刑讯室的墙壁上拔起来,先前他百无聊赖的盯着这两个人说话,就连言川对着萧冀曦‘大放厥词’说上海危险的时候都没有插话,很成功的把自己变成了空气。
  “我以为你会反驳他。”铃木薰和萧冀曦并肩往外走的时候,萧冀曦听见这样一句话。
  “哪一句?”萧冀曦明知故问。
  “他形容上海的时候。”
  “没必要和一个将死之人争论,再说上海只要还有那些地下活动,就实在不能算安生。”萧冀曦坦坦荡荡的回答。“你会觉得上海比东京好吗?”
  铃木薰居然很认真的思索了一下。
  “我对东京没什么感情,如果你想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应该问千叶。”
  萧冀曦一时分辨不出这人是真傻还是在拿他开心。
  三天后,言川在梅机关被秘密处决。
  也是同一天,吴曼被放了出来,她走的时候没有回头,铃木薰在她出门前叫住了她。
  “他叫你离开上海。”
  吴曼用一种几乎称得上是惊愕的眼神看着这个高大的日本军官,但是实在看不清他的表情。
  铃木薰没有对此给出解释,扭头就走。
  大概是萧冀曦问他的那个问题有点值得推敲,他在反复的思考之后还是为自己找到了一个理由,现在的上海的确充斥着斗争,只有等一切都平息下去,这座繁华喧嚣的城市才能真正变得宜居起来。
  这一天是民国二十九年的七月十八号,很巧的是,一个月之后就是那一年的中元节。
  大概没人会记得给言川烧纸,这个年代的英雄和恶棍有的被载入了史册,更多的则是无声无息的死去,被淹没在历史之中。
  很多年前萧冀曦总被白家二老拎着耳朵讲鬼月的禁忌,但萧福生不信,他也不信。
  所以那天晚上萧冀曦在夜路上溜达了很久,他其实有点期待有人能叫自己的名字,因为这一年以来有太多的人死去,那些人里也不乏有他想见到的,只很可惜的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如果不把睡得太晚第二天险些迟到算在内的话,就是真正意义上的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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