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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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煊。
  对了,正好了。赵灵瞿的事情还得先从赵煊这里撕一道口子出来。
  楚歇看着外头玉玦似的月牙,只套了一双足衣就忙不迭地冲了出去,生怕江晏迟这个冲动的直接把赵煊宰了。
  ***
  大殿之上。江晏迟寒着脸,余光扫过堂下的赵煊,问:还说吗。
  几鞭子下去,赵煊的背脊处已经渗出鲜血。直接在议事的大殿上受刑也是前所未有,赵煊脸色惨白却始终固执。
  陛下三思。
  赵煊双手交叠,手撑着骇人的压迫感,直言:陛下不能与楚歇成婚。
  一则,他只是个阉人,此等婚约简直滑天下之大稽。二则,楚歇生性狡诈阴毒。若是这样的人长伴陛下枕侧,必会
  赵煊。
  淡漠的声音将他的话打断,你不会以为你是赵家人,我就不会杀你吧。
  他额头沁出汗来,捻起袖子擦了擦。
  陛下慎重。赵世子还是恳求一般地说道。
  赵家也是有趣,虽说看重赵煊。但是这种要命的事情也总是督着这位长孙来说,江晏迟冷笑一声:你自己不滚出去,是还想再讨一顿打吗。
  陛下!
  赵煊连着磕了个头,这天下貌美之人千万,贤良者诸多,陛下何必为贪恋一时的美色而误了
  来人。
  江晏迟并不多听,只没有什么情绪地再将外头行刑的太监召了进来:接着打,我倒要看看赵家的骨头有多硬。
  沾了血带倒刺的鞭子再一次高高扬起。
  陛下。
  偏殿外传来一声轻柔的喊叫。
  声音很熟悉,赵煊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皇帝却立刻起身下堂,朝着门外迎了过去。
  赵煊依旧跪着,就这跪拜的姿势回过头去,瞧见浅木色雕花长门外探出了小半个身子。鼻梁高挺,白瓷无暇,一双盈盈若水的眼眸藏在细碎的额前碎发下,绰约又温婉。
  江晏迟接过跟在身后小喜子手里拿着的披风,给他披上,同时将他拽出来些,借着殿内的光系紧束带。
  赵世子这才看清此人全貌,青丝如瀑,二缕头发顺着鬓角垂下落在肩头,拢在身后于发尾处束起。
  这是楚歇?
  皇帝看到他只穿着足衣而未穿鞋履,就这样踩在冰冷的石砖地上,眼睛微微眯起,嗯?为什么不穿鞋履就跑出来
  楚歇纤细的手从披风中伸出,里衣宽大,露出一小截柔白的手腕,陛下,不可因忠言逆耳而胡乱杀人。
  微微侧头,瞥了一眼殿上跪着的赵煊,嗓音柔柔的带着几分请求的意味:赵世子只是直言进谏,他所说并无过错。陛下的确不该立我为后啊。
  我非世家大族出身,也无功于社稷。我甚至罄竹难书,罪孽难赦陛下,其实我应该
  阿歇!
  江晏迟带着些怒意地打断了他,手覆上他拽住自己衣袖的左右,摸到一片冰凉。心一惊,将人打横抱了堂而皇之地入了大殿,小喜子阻拦不及,只能使了个眼色,将那举着鞭子的太监轰了出去,再将门口的几个看守遣送地远了几步,同时提点几句要他们不要背后乱嚼舌根。
  皇帝将楚歇安置在大殿上的龙椅之上,将毡毯盖在他身上,头也不回地对赵煊说道,还不滚,是等着掉脑袋吗。
  第57章 、晋江首发
  说完了, 江晏迟低头看着眼前这个温良安顺的阿歇。声音都低哑几分:你还好吗。
  楚歇被困在龙椅上,青檀香沁人心脾,江晏迟如今本就高他两寸, 这样身形靠得近了,极具压迫感。
  喝的药物对你有影响吗。你夜里也不怎么出现了。江晏迟伸出手探着他的额头,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殿陛下。
  楚歇无心与他谈论这个。
  将人推开些, 楚歇余光观察着底下的赵煊, 一边凹着人设,斟酌着用词, 陛下,我根本不适合当皇后, 我登上那个位置,会后患无穷的。
  我说你能就能。皇帝似乎不想就此事多加谈论。
  赵世子脸色怪异地看着那殿上倚靠在龙椅上的人。
  是楚歇?还是楚歇有孪生兄弟?
  长得分明一样。
  又性子一点都不像他。
  赵小世子,你走吧。楚歇轻咳了一声, 不再与皇帝交谈, 你放心,就算我当了皇后,我也未必能活活得长久。
  一派宁静坦然。
  阿歇, 不会的。你会长命百岁。皇帝最听不得他说这些话, 替他将毡毯裹得更贴几分,我保证。
  赵煊听着二人对话,惊觉不对, 听陛下这意思,这分明就是楚歇。
  楚歇?赵煊带着些疑虑问,你是楚歇?
  与那双眸子对上。
  清涟泛起,碧湖润泽, 透着明净纯澈的光芒。
  眼前的楚歇眉眼哀愁温婉,长长吁出一口气,像是终于将积压已久的秘话吐露,我知你十数年来也非全然真心与我交往,不过是遵从你父亲的意思你打心眼里,是看不起我这种不择手段往上爬的低贱之人咳咳
  从不落低的掌印竟也能说出这样的话。
  这眼神,这语气,到底怎么回事。
  非得要说的话,眼前这个楚歇倒是很像那一日自己给他送毒酒的那个。
  陛下,这赵世子看向皇帝。
  皇帝知道此事瞒不住他了,下了封口令,你全当今夜什么都没看到,不要同任何人提起。赵世子,你走吧。
  陛下,为何楚歇今日看上去分外不同
  皇帝并不打算解释,斩钉截铁地喊:来人,把人给朕拖
  陛下!
  因为我有癔症。楚歇轻轻地一句如秋风平地起,打断二人的纠缠。
  阿歇,你!皇帝本不欲太多人知道此事,可是楚歇却将话说开了,大概还是顾念与他相识已久的情分,我与世子相识十数年,却连此事都未曾告知世子,是我不够坦诚。
  楚
  赵煊看着面前这个楚歇,完全混乱了。
  癔症,什么癔症。
  赵煊,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再骗你。我本前朝罪臣之子,当年死里逃生,被苏太傅收养一直生活在边境世道残酷,容不下弱小。也许是环境所逼迫,也许是因为旁的。我很小的时候就得了这个怪病我知道我的身体里有两个我,一个善的,一个恶的。每当我快要活不下去的时候,那个我就会出现,不择手段,坑蒙拐骗。一开始我并没有太在意。可渐渐地,那个恶的一面出现得越来越多,而我几乎只能在深夜里出现,到现在,我能维持的时间已经越来越少你说得对,我这样的人别说当身居高位了,连活着都不应该。
  这些往事,江晏迟也是第一次听楚歇说。
  楚歇的本意是让赵煊对自己敌意不要那么大,方便套话。
  可这一连串话说出来,赵煊还没什么反应,江晏迟反而一下往他怀里钻,阿歇,没事了我应该早点遇见你
  啊这。
  恕我直言,你那时候还没出生。
  楚歇稳住表情,推开小皇帝,只看着赵煊,继续铺垫情绪。
  我知道,他因为仇恨,不公,怨怼,做了很多残忍的事情。我没有那些仇恨的记忆,所以我才能得到这片刻的宁静。实际上我与他本就是一人他犯的所有罪,我都该一同偿还。
  楚歇
  赵煊傻了,完完全全呆立在原地。仔细琢磨后心渐渐沉重了。
  你你,果真会有这种事,你不可能,你如今在骗我是不是怎么可能呢
  赵煊,我救过你的。在上次你给我一杯毒酒的时候。楚歇声音静默,你以为,如果你当时面对的是他,你能有活路吗。
  赵世子心中封存已久的疑惑如今终于顺了过来。
  他想起来祁大人也跟他说过,总觉得楚歇很奇怪。
  像他,又有时候不像他。
  竟是如此。
  我死了,他就也会死我知道的,可我
  阿歇,别再说这样的话。江晏迟忽地又插一句进来。
  楚歇心里咯噔一下,江晏迟你能不能不要老打断我。
  如今楚歇说的这种话江晏迟一个字也不想听,你不用管这么多,御医给的药按时喝了没,会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他越是进一步相处,越能发现两个极端性格的相似之处。
  他相信能融合。
  夜里的楚歇不会彻底消失,他会融入白日的那个楚歇,合而为一。
  那才是真正的楚歇。
  不受仇恨和善良拉扯,一分为二的楚歇。
  陛下,我有话想私下和赵大人说两句。楚歇看着紧拽着自己的手,有点嫌弃,极重要的事。
  你
  楚歇反手握住江晏迟,那几道好似安抚。
  小皇帝默了一会,做出退让,那,半刻钟够不够。
  够,太够了。
  楚歇莞尔,嗯,你在外面等我。
  小皇帝出去了,楚歇将受了鞭刑的赵煊扶起来。
  终于能把心里琢磨了好几天的苦情剧本演出来了。
  赵煊,我很清楚,如果有一天我完全消失了,那么楚歇此人将会是多么可怕的存在将再无人可以约束他,制衡他赵煊
  楚歇从怀中取出今日晨起桃厘为自己挽发的簪子,递到赵煊手里。
  簪子的一头抵住自己的心口。
  此一计,以退为进。
  我其实也没有那么想活下去。楚歇压低了声音,有些颤抖,不如,你给我个解脱吧。
  赵煊握着那簪子,像是握着烧红的烙铁。
  不
  你不是也觉得我该死吗
  不是,我
  那就杀了我,反正你也不怕死,杀了我,所有问题都能解决
  见气氛酝酿得差不多了,楚歇开始有意无意地试探着底下的赵煊:反正这也不是你第一次杀我我流落到淮崎郡的时候,那个打了胜仗的副将,赵灵瞿识破了我的身份,我也差点死在他手里我在你眼里早就是怙恶不悛的了,与其你找人杀我,不如自己动手吧。
  嘴角微微扬起,笑容落寞又释然。
  相识十数年,能认识你,我从未后悔。死在你手上,我亦甘之如饴。
  赵煊果真反问一句:赵灵瞿?
  我没有我没有要他杀你,我没有!我甚至根本不知道你也在淮崎郡,你误会了,我
  他手抖下,立刻将抵在楚歇心口的簪子收回,喃喃,我真的没有
  那赵灵瞿。难道不是你远房堂弟?楚歇眼神里满是灰暗,像是因他的狠心,而对一切都失去了期待,别骗我了,我知道的,你巴不得我
  不是!赵煊几乎立刻解释道,我父亲的确向陛下举荐了赵灵瞿,可是我们没有要他杀你而且,而且赵灵瞿其实根本不是我们赵家人,他是苏
  话说的太急,想刹车时已经来不及,漏出了几个字。
  楚歇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瞬间抓住重点。
  苏什么?
  反正,我真的没有要杀你。
  是苏明鞍。
  楚歇垂下眼眸,眼底暗光流转。
  这个赵灵瞿是苏明安插进赵家的,那一定是月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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