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仗鼻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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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就到了春节,朝廷罢朝, 书院闭课, 都各自回家热热闹闹地准备过年。
  在小黑屋中关了一个多月,昏天暗地紧张备考, 不, 学习的十二人也终于能够从魔鬼地狱般的高压之下逃离苦海,放松个……六天。
  贺惜朝说来还真是怀念这种早上起床睁开眼睛就开始上课, 中午抢占时间吃饭,下午顶着瞌睡继续攻读, 晚饭之后只给予半个时辰的休息, 接着一直晚自习奋战到亥时中旬,最后行军式洗漱睡觉, 第二天再一个轮回……
  一天十二个时辰, 除却睡觉四个时辰,中间一个时辰吃饭休息,其余不是上课便是复习,放在后世这便是高中普遍的半军事化管理。
  萧弘曾经还抱怨贺惜朝每天晚饭后一个时辰的补习, 太过劳累。然而当他某次休沐, 兴致勃勃地跟着来旁听一次后,再也不敢跟人感慨曾经的艰苦岁月, 握着贺惜朝的手几乎热泪盈眶, “惜朝, 你果然没有骗我, 当年你的确对我手下留情了。”
  贺惜朝送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除夕前一日, 在贺明睿再三恳请之下,魏国公终于同意将二夫人从家庙里带回来。
  贺惜朝没什么意见,李家姻亲还在,过年都不让回这两家得结仇。况且如今的后院早已经被大夫人掌控,人手都换了个遍,二夫人就是想要做点动静也不容易,贺惜朝目的已经达到并不担心。
  贺惜朝今日早放人,回国公府也早,他在书房里稍坐了会儿,整理些资料外头便传来些许声音,夏荷进来禀告道:“少爷,顾嬷嬷来了,带着人正往姨娘那儿去。”
  这昨日才回来,今日就派人来安云轩,贺惜朝看向夏荷,询问什么事。
  夏荷面色古怪说:“还带了不少东西。”
  绫罗绸缎一匹匹捧到了李月婵面前,又开了匣子,里面戒指项圈,步摇金钗,耳环手镯……各式各样的金玉宝石直晃眼。
  李月婵的视线从这儿移到那儿,直觉满目翠华,璀璨逼人,她艰难地移开眼睛,疑惑地问:“顾嬷嬷,姐姐这是做什么?”
  顾嬷嬷早就没了先签那股高高在上的气焰,脸上堆起笑容,带着些做小伏低的姿态道:“姨娘,这是夫人回来后去了库房精心挑选出来赠于您的。夫人说自从姨娘跟惜朝少爷回了国公府,就一直针对你们,还差点害了惜朝少爷耽误了科举。她在家庙里对着菩萨日日自省,已京想明白做错了,还请姨娘看在姐妹份上原谅夫人。”
  李月婵听了怔住了,她从来没想过二夫人会向她赔罪,只要不为难便已经谢天谢地,如今听着顾嬷嬷的话语,只觉得幻听了。
  “姐姐她……”
  “夫人本想亲自来的,可她羞愧于见您跟惜朝少爷,明日除夕,事儿又忙,便命奴婢先将礼送来,待年后,再来叙一叙姐妹之情,兄弟之情。”顾嬷嬷笑着让丫鬟将东西都放好,回头就见贺惜朝带着夏荷走进来。
  贺惜朝的目光在桌上那金光璀璨的匣子和边上的布料绸缎顿了顿,李月婵赶紧解释道:“惜朝,是姐姐,二夫人送来的,说是赔罪。”
  李月婵有些忐忑,生怕贺惜朝不高兴,便问:“你看……要不要收下?”
  此一问,便知安云轩里真正做主的是谁。
  顾嬷嬷见贺惜朝连忙行了礼,陪着笑容说:“惜朝少爷安。大考结束后您重病了一场,看着真是清减了许多,夫人心里十分过意不去,便开了库房,捡了些人参鹿茸燕窝等上好补药过来,给惜朝少爷补补身子。对了,另有一扇双面绣山水檀木屏风,是给少爷中解元的贺礼,虽说迟了些,还请您不要见怪。”
  那扇屏风,不管是材质还是刺绣,都是顶好的,光看着就知道价值不菲。
  贺惜朝的视线在顾嬷嬷身上停了停,就在去年春节,这位嬷嬷还趾高气昂地过来指点江山,教贺惜朝为人孝悌呢。
  风水当真轮流转。
  顾嬷嬷见贺惜朝没有说话,那似笑非笑的神情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想到主子的嘱咐,她定了定神,将笑容填满了整张脸道:“惜朝少爷,夫人说都是她的错,您若是气不过,有什么要求尽管提便是。不过毕竟血亲,打断骨还连着筋呢,请少爷网开一面。”
  顾嬷嬷在“网开一面”上按了重音,似有所指,目光偷偷地瞧着贺惜朝的表情。
  然而贺惜朝却笑了,他说:“什么赔罪不赔罪,二伯母真是太见外了,牙齿还有咬到舌头的一天,一点误会而已,请她别当回事,反正乡试有惊无险,已经过去了。”他走到屏风旁边,手指轻轻拂过那刺绣的纹路,惊叹道:“这贺礼惜朝很喜欢,夏荷,待会儿让人送到书房去。”
  “是,少爷。”
  “另外那些东西,是不是太贵重了些?”贺惜朝视线在那些绫罗绸缎和首饰上一扫。
  顾嬷嬷道:“姨娘还年轻呢,都是些鲜亮的颜色。就是现在用不着,将来少夫人进门,不正好拿得出手吗?说来,如今惜朝少爷出息,席面上那么多贵客,家里有年轻姑娘的都打听着您,想必也不会太久了。”
  顾嬷嬷一边说着,贺惜朝就见李月婵下意识地点头,眼里带着期待和欢喜。
  他一晒,想到梁国公府的孙女,似乎的确也该置办起来,便道:“那娘您就收下吧,都是二伯母的一片心意。”
  “哎。”李月婵应了。
  顾嬷嬷完成了任务,便松了一口气带人离开。
  二夫人听着顾嬷嬷的禀告,轻轻一叹,“如今也只能这样了,在事情没弄清楚之前,别得罪他。”
  贺明睿站在一边,脸上露出不甘来,可转眼他又抿住唇淡了神色。
  老夫人一旁看着,便拍了拍他的手说:“别意难平,如今最重要的是将事情压下去,不管他知道多少,一定要忍住。”
  二夫人点点头,“时间拖得久了,人便会淡忘,事情的经过也会越来越模糊。那个时候我们才能喘口气,如今避其锋芒又有何妨?”
  顾嬷嬷听了也是一脸赞同,“少爷,小不忍则乱大谋,您应当听老夫人跟夫人的。”
  贺明睿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我知道,请祖母跟娘放心,哪怕他当众奚落我,嘲笑我,我怕都能唾沫自干。谁让他比我狡猾,让他抓住了我的把柄呢?我,我只能仰仗他鼻息过活。”
  贺明睿自嘲的一声,让二夫人微红了眼睛,她搂着贺明睿安慰道:“别怕,总有一天我们会向他们讨回来的,暂时的低头不算什么?”
  老夫人手捻着佛珠,沉声着说:“明睿,你且放宽心,贺惜朝姓贺,你出了事,他也别想好过,所以暂时他不会有所动作。其实谁胜谁负还不是看你跟他,而是大皇子跟三皇子的较量,若是三皇子能更进一层,区区一件西山围场的意外也无甚打紧。”
  二夫人点头,“正是如此,所以我儿何必要跟那小杂种去计较,路还长着呢,就看以后!”
  可是那一步是那么好进的,萧铭之前有萧弘,有萧奕,宫里时间呆久了,就发现皇上对几个儿子喜爱虽有不同,可相去并不多。
  萧铭还在上书房,未有任何建树,想要得到另眼相看可不是光靠师傅夸奖,功课好就够了。
  更何况萧弘已经步入朝堂,开始办差事了!
  似看穿了他的心事,二夫人笑道:“怕什么,大皇子初入朝堂,没有人脉,傅家还得靠他起来,唯一的伴读贺惜朝又迥然一身,也不能带给他什么势力。大臣们最会察言观色,皇上居然让他去了最次要的工部,可见并没有多重视他。所以他想做出点什么成绩出来可不容易。”
  老夫人颔首,“大皇子做事不留情面,接连赶走两任师傅,读书人最讲究尊师重道,对他没什么好感。看吧,碌碌无为,难堪大任,皇上还得看接下来的皇子。”
  “三皇子可不一样,且不是后宫之主的贵妃娘娘,就是魏国公府也明确支持他的,甭管国公爷怎么想,至少现在还没有改弦更张的打算,更何况,有你在,便有李家,西山围场一处,李家就更没办法置身之外,李家之后,还有王阁老,朝中都是串联着的,不怕三皇子入了朝堂无人支持。”
  二夫人这么一说,贺明睿缓缓地点头,慢慢地定下心来,老夫人虽不乐意依靠着李家,不过她手头上没什么势力,也只能如此。
  “对了,母亲,明天三月就该选秀了,大皇子也到了适婚的年纪,这王妃的身份怕是得讲究些,若是背后势力太大,可就麻烦了。”
  老夫人沉吟道:“待明晚进宫,与娘娘再做计较吧。”
  除夕夜,皇宫赐宴
  贵妃宣召老夫人跟二夫人到身边说话。
  “本宫正愁这件事呢,大皇子的婚事,本宫曾对皇上旁敲侧击,可皇上只说还未定下,慢慢相看不急,也不知道谁家女儿入了皇上的法眼。”
  二夫人道:“娘娘虽为后宫之主,皇子们的终身大事合该上上心,可毕竟……有所嫌隙在,婚姻大事自有皇上做主,不好多插手,可大婚还早,那屋里事呢,听说大皇子一个侍妾也无,便是您的失职了。”
  贵妃眼睛一动,“还是二嫂细心。”
  二夫人用帕子按了按嘴角,仿若随口地说:“明睿今年也到了十四,臣妾已经准备妥当。”
  老夫人道:“这事儿得小心着办才好。”
  贵妃端坐在贵妃椅上,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指套,“正好,本宫调.教了两名容资艳丽的女子献给皇上,就看皇上有没有心了。”
  贵妃这话一出,老夫人皱起眉来,“娘娘,有句话臣妾得问一问。”
  “娘说吧。”
  “三皇子也已经有十三了,您的膝下怎一直没有动静。”
  贵妃顿时面无表情,身体坐得停止,她摇了摇头,“不知道。”
  “可是皇上他……”
  “母亲,您僭越了。”贵妃飞快地看了眼周围,见贵妇们都各自归各自,才放下心快速地说,“皇上常来,可就是没动静。”
  大年初一,祭祖拜年。
  贺家旁系如往年一般陆续到魏国公府拜年,而这次,他们发现站在魏国公身边的除了贺明睿,还有贺惜朝。
  本以为贺明睿会处处针对贺惜朝,变着法将他踩下去。可没想到却是贺明睿主动矮下.身,避开了贺惜朝,这简直能让人惊愕地掉下巴,就连魏国公都不免疑惑地多看了两眼。
  贺明睿的退让,让贺惜朝在国公府树立了威信,前几年做着贺明睿狗腿的几个旁系子弟都纷纷夹起尾巴做人,有的甚至重新换了个方向摇尾巴。
  可惜贺惜朝跟贺明睿不同,他压根就没有搭理的意思,如往常一样视这些人为无物。
  没得到回应的人转向了贺明睿,撺掇着,“明睿,你怎么这么谦让他,看他嚣张的模样,你不生气吗?你才是国公府的正紧少爷呀!”
  “可不是,你说一声,咱们给你出头。”
  然而贺明睿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一言不发地走了。
  徒留下这帮人尴尬地站在原地,一回头看到贺惜朝冷冷地瞧着他们,顿时涨红了脸,支支吾吾德变着法解释。
  贺惜朝讥讽地一笑,依附于魏国公府的这帮人,不会因为他的和善友好而亲近,也不会因为他的疏离淡漠而远离,一双势利眼只会盯着国公府的继承人罢了。
  贺家光鲜亮丽的外表下,内里其实早已经腐朽,除了魏国公因为圣上体恤,作为国丈给了兵部尚书的职位,贺家其他人,最高的便是二老爷,也不过是个不高不低的分管佐领罢了。
  且不说贺惜朝对国公府本就没有兴趣,哪怕是有,这么一帮水蛭一般的旁系吸附着,他也消了那个心思。
  席上听着耳畔的恭维之声,贺惜朝只觉得索然无趣,不过一想到明日初二,萧弘会来,他倒是生出了一点期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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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遥:恭喜恭喜,又是一年到了,一个十六,一个十三,好不容易呀!离谈恋爱的年纪又进了一步,啪啪啪,撒花。
  萧弘:才十三呀,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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