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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碧曦跟刘彻自然也明白, 以王氏和田氏的谋算, 自然不是应下和亲便能满足的,何况要的是宫权, 等于铲除了王太后的一支臂膀。
  刘彻把宫权收回手里, 是绝不会还回去的。
  殿外的寒冷瑟瑟作响,室内尽管安置了火盆,一向畏寒的苏碧曦仍是冻得脸色发白。
  刘彻从自己位子上起来,到外室再拿来了一个手炉, 自己也坐到苏碧曦的身边。
  苏碧曦对他笑了笑,伸手悄悄碰了一下他的手背。
  “臣听闻, 修成君有一女,端庄贤淑, 谨慎居心, 而淮南王有意为世子求取,实乃天赐良缘”魏其侯自然也是明白田蚡此话的用意, 接话道,“陛下有意为二人赐婚,让二人在太皇太后孝期后完婚。”
  王太后脸色又好看了一分。
  虽然阿碧的亲事不用刘彻允许,但是一旦刘彻阻挠, 便也是一桩麻烦。
  何况淮南王始终是诸侯王,王世子婚娶,乃是需要呈报天子的。
  “如此, 我便代阿碧谢过她舅父了。”王太后从容地理了理腰间的宫绦, 漫不经心地道。
  她既然敢在此时向刘彻发难, 便想过事情的最坏结局是什么。
  如今刘彻对她的退让,不过是些小恩小惠,都是她身为刘彻生母应该得的。
  她养大了刘彻,刘彻孝顺她,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武安侯原配早逝,实是福薄”苏碧曦敛眉,嘴角扯出一个没有笑意的笑来,“陛下身为武安侯之外甥,有意为武安侯求燕王之嫡女。孝期过后,令列侯及皇族都去观礼。”
  燕王封地富庶,国富民强,乃是燕敬王刘泽之孙,在位已久,根基深厚,又十分宠爱自己的女儿。能够跟燕王联姻,实在是一份很好的亲事了。
  王太后跟田蚡都对此满意,面上的不虞都褪了些许。
  苏碧曦再拿出备下的三辅黄图,与魏其侯将图打开,指着瓠子以南,黄河南岸的地界,“殿下及武安侯为了汉室江山,献出自己封地,陛下身为人子,如何能够不领情?此间此界,不下于太后之封地,以此为二位采邑,殿下以为如何?”
  图上勾勒的地界已经大大多出之前的地界,王太后岂有不满意的?
  看来刘彻虽然被这个女郎迷了心,还不算太糊涂。
  王太后看了将苏碧曦手握在手心,给她取暖的刘彻一眼,沉声道:“陛下既有新宠,我一贯看陈阿娇不好,欲罢了她的皇后。陛下想是会同意吧?”
  王太后前日既然当众给馆陶大长公主和陈阿娇难堪,今日之要求便不算突然,刘彻也早有打算。
  陈阿娇心思人品,皆不能为汉室皇后。
  只是她毕竟跟他一起长大,且陪伴他多年,姑母为他践祚出力良多,他自是要善待的。
  他如今又有了君儿,自然不能再让陈阿娇占着他嫡妻的名分。
  刘彻点头,淡道:“太皇太后孝期后,朕会将她迁入长门宫。”
  汉室皇后应居于椒房殿,而长门宫是馆陶大长公主为刘彻修建的一所别宫。
  长门宫虽然富丽堂皇,雍容华贵,但毕竟只是一处别宫。把汉室皇后迁入长门宫,就是要废后的意思了。
  尽管是待在还算不错的长门宫,对于陈阿娇来说,恐怕也是生不如死吧。
  刘彻说完后便不再言语,殿内忽然安静地针落可闻。
  静得让人恐慌。
  田蚡坐在原地,无端端觉得今日竟是冷得出奇,身子竟然微微发颤。
  窦婴忽然站起身来,施施然向王太后行了一个大礼,复又端肃跪坐,凛然道:“太后近日举动,有违法度,有伤国体。今臣以汉室安危,天下兴亡计,求情太后日后不得干政,以免再酿成诸吕之祸!”
  王太后一下把面前的案几推翻,几乎在嘶喊,指着窦婴破口大骂,“窦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以为除了我王氏,你窦氏就可以重新起复吗?我告诉你,你做梦。陛下厌恶外戚,我王氏是外戚,你窦氏莫非就不是了吗?那个老东西已经死了,你们的靠山已经死了!你以为你还是那个靠着老东西,权倾天下的丞相魏其侯吗?你以为陛下现在捧着你,让你跟我王氏斗,是真得要用你窦氏吗?他不过是想岸边独坐,得享渔翁之利!”
  “刘彻!”
  王太后猛地站起,眼珠凸起,面容扭曲,青白的脸上青筋直冒,看着窦婴的目光就像是想把他给吃了一样可怖,“你就是这样纵着外人来欺辱你的阿母,你就是想用窦氏而不用王氏,你就是要给这个贱婢权势而不肯看顾你的母族,你这是大逆不道!我生下你三个姐姐方才有你,几乎是踩在刀刃上把你养大,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吗?”
  “若是没有我护着你,你如何能够平安长大?如果没有我为你除去临江王,让他被废黜,为你周旋梁王之事,为你定下陈阿娇,为你侍奉在窦氏面前,你如何能够得封太子,能够御宇登极,你都忘了吗?”王太后神情狂乱,厉声怒道,“汉室立国以来,太后干政乃是惯例。彘儿,你尚是个小儿,朝廷之中,云波诡谲,风云突变,人心难测,你如何能够应付得来?阿母插手政务,是要帮你看住那帮居心叵测的朝臣,帮你稳定江山。等你慢慢熟悉政务后,阿母也老了,也帮不了你了,便能安享清福,含饴弄孙了…….”
  “若是我容不下阿母干政呢?”刘彻清冷的语声响起,打断了王太后的话。
  “孝字比天大,陛下竟然不孝,那我之前答应的事情,便都罢了。”王太后走回上首,安然端坐,神情也回复平静,甚至还牵起嘴角笑了一番,“陛下若如此绝情,那阿母唯有去一根白绫吊死在承明殿,陪着太皇太后,一道去了。”
  王太后此言,就是要跟刘彻完全撕破脸了。
  田蚡被王太后一语惊得从坐席上陡然站了起来,面色白得像雪,厚重冬衣里的里衣俨然都湿透了。
  苏碧曦闻言便意味难测地笑了笑,一双剪水双瞳里仿佛凝聚了寒冰似的星子,“臣女听阿母常说,二兄与隆虑公主成婚多年,却一直没有子嗣。阿母为此真是甚为担忧,一直想为二兄相看名门中的庶女,作为二兄的良妾,为二兄诞下个一儿半女,也好延续二房的香火。臣女想着,绛武侯,曲逆献侯,条侯家中皆有适宜之女。既然是为了子嗣大事,何妨多纳几个,也多些人来与隆虑公主作伴。都是年纪一般的女郎,都是能相处得好的,太后说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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