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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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克庄冷笑一声, 回道:“郡主身为将门之女, 父兄皆为武将,又因此而得爵位, 自然认为边关安宁是因武将卫护。
  可知朝廷律法赋税, 户籍水利,赈灾惠民,钱币公输,皆是由文官掌管, 方能有朝廷行之有效之运作,百姓农者为农, 工者为工,百业方兴, 方能有大魏如今的强盛。
  武将好斗善殴, 匹夫之勇,与突厥征战百年都不能彻底消灭突厥, 如此无能,还敢言,兵者,国家之大事?”
  自古以来, 文臣与武将便有天然的对立,大魏虽然以武立国,但近百年来主张无为而治, 与民休息。
  再加上太-祖是前朝之臣, 由武力得来天下, 刻意弱化武将的地位,抬高文官的影响,更是把科举而来的官员大为重用。
  故而朝中的风气,一直是文官对武将轻则鄙夷,重则成仇,别说结为姻亲,连常去的酒楼茶馆都划分开来,好像跟武将坐在一个酒楼吃饭,玷污了他们的清高一般。
  广宁侯虽然是武将,但广宁侯世子刘克庄却是众所皆知的主和派。
  他为人清高,虽然只是因为广宁侯庇护,在礼部做一个小小的主事,却一向看不起武将,喜欢跟儒生高谈阔论,清谈己见。
  苏碧曦的伯父吴国公也是文臣,自来都看不上自己明明考中了科举,却去从军的弟弟,倒是对刘克庄颇为欣赏。
  刘克庄一向厌恶苏碧曦的原因,除了自己早已与苏兰箬情投意合以外,就是憎恶苏碧曦身为武将之女,行为举止粗俗,见识低下,如何能够比得上他心目中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仪态万千的苏兰箬。
  “世子此言差矣”苏碧曦哪里能容得人轻薄自己的父兄,“先父可不是世子这种蒙荫庇而来的爵位官职。
  先父苦读十年,科举出身,后任职户部,为户部押送钱粮前往边关之时,亲见边关境况,方弃笔从文。
  先父曾对兄长及碧曦说过,他在边关,亲见将士为了防止突厥偷袭,星夜露宿在滴水成冰的城墙之上,坐久一些身上的铠甲都会结冰。
  边关苦寒酷烈,将士却连一口热饭都吃不上,经常吃着中原畜生吃的糟糠馍馍。将士们的居所早已年久失修,连风霜都不能遮挡。
  最让先父痛彻心扉的是,他曾亲见突厥人竟然为了引诱守城将士出城,把抓来的一位身怀六甲的妇人当场剖腹取子,一个只在襁褓里的婴儿从头颅剥开,当场众人分食!
  此天怒人怨,所犯滔天,万物悲鸣,当场将士无不流下眼泪,恨不得立时便把此情此景还给那些连畜生都不如的突厥人!
  先父经此,回京后毅然决定投身边关,哪怕马革裹尸,也誓不归还。世子所言,武将百年不得消灭突厥人。世子可知,突厥人口几何,领地几何,首领几何?
  千百年来,有哪个民族能够被另一民族族灭之?我大魏将士,为了保家卫国,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多少人连尸首都找不到?多少人因伤痛活活痛死在边关?
  多少人一辈子未曾再见过自己的亲人?这些岂是文臣们动几下嘴皮子,写几个字,就能磨灭的?世子对此间种种,一无所知,就在此大放厥词,委实不是一直活在盛世安稳的梦中?”
  刘克庄一时还要强辩下去,却见一直坐在上首的元朔帝竟然站了起来,朝着苏碧曦走去,亲自扶起了她,说道:“郡主所言,振聋发聩,深得朕心。郡主重伤未愈,来人,赐座”他转而看向在场众人,“诸位也起来吧。是非黑白,朕自有判断。李明行,宣贵妃殿里的露晞进殿。”
  苏兰箬听见露晞这个名字,心头就是一跳。
  露晞是她殿里的二等宫女,虽然不是大宫女那样的心腹,但是一直随侍在殿外,对殿内的一举一动了若指掌。现在元朔帝竟然宣她进殿,莫非露晞竟然是元朔帝安排在她殿里的钉子?
  露晞正是萧煜安排在贵妃宫中的密探。
  萧煜作为帝国皇帝,不仅从先帝手上接手了暗卫。这几年来,更是先后在宫中和全国各地都先后安插了数目繁多的探子,来掌控皇宫及朝廷。
  所以,论在皇宫的耳目,没有任何人能够比得上皇宫主人的萧煜。苏兰箬以为可以指鹿为马,随意指摘某人,不过是贻笑大方罢了。
  露晞进殿之后,便将苏碧曦拜见贵妃的一切言行皆细细禀报,包括贵妃的诸多刁难,刘克庄对于自己结发妻子的漠视,都一一展现了出来。
  苏兰箬在一旁,哭也不哭了,浑身颤抖得看上去连好好站着都不能,吓得又跪了下去,不停地求元朔帝饶恕这一次。刘克庄虽然也是心里一凉,但他自问没有做错什么,只是实在怜惜楚楚可怜的苏兰箬罢了。
  萧煜听完露晞所言,与苏碧曦眼神交汇了一下,便开口道:“贵妃擅权,行为不端,诋毁安乐郡主名誉,现收回宫权,禁足宫中。广宁侯世子刘克庄,言行有失,剥夺其官位,罚俸三年。安乐郡主赢得突厥比试,功在社稷,现陪同突厥使者,待秋猎后突厥使者离京,再另行封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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