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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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扶意颔首,夹了一枚鹌鹑蛋入口。
  韵之又念叨:“你猜我哥怎么病的?他骑马狂奔了两天一夜,也不知道干什么去的,活生生累的,他还以为他是铁打的……”
  说着一面吩咐绯彤:“去看看,三哥哥好些了吗?”
  然而不等绯彤回话,院门外有人来叮嘱什么,不多时翠珠便来说:“大夫人从宫里传来消息,娘娘康复了,夫人过了晌午就回家,管事的来叮嘱我们别偷懒。”
  扶意心知,皇后康复与否不好说,但大夫人赶回家,必定是要防备胜亲王妃登门来探望儿媳。
  原本婆婆来了,该做儿媳妇的去问候才是道理,但如今世子妃变成那样,如何能见人。
  又见绯彤回来,说:“小姐,三公子正要出门。”
  韵之担心不已,撂下碗筷就跑出去,在门外将祝镕拦住。
  扶意跟出来,站在屋檐下隔着院子看门外的光景,韵之不知说了什么,被他哥哥拍了脑门,一时嬉闹,兄妹俩是那样亲昵。
  而祝镕似不经意抬头,看见了屋檐下盈盈而立的扶意。
  来了这家里那么久,今早这还是头一回,彼此的目光都那样温和安宁,像是一个在说他没事了,像是另一个请他多保重,更像是,回到了那日江上船头的初遇。
  扶意的心骤然猛跳,避开目光,转身匆匆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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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5章 京城第一公子
  一次次的自我告诫,却在心里留下更深的念想,扶意知道自己的心思乱了。
  昨夜请她去说话的,并非姑祖母,而是他,老太太说的每一句都是祝镕想要传递的话。他必定不是自私冷漠之人,不会不顾长姐死活,只是身在这大家族里,太多的身不由己。
  什么话也没说上的两个人,扶意却已经在心里为人家准备了说辞,不等他来解释,她就先释怀了,这如何使得?
  待韵之回来,见扶意呆呆出神,在她眼前挥了挥手:“你怎么了?”
  扶意忙道:“没事,快吃吧,都凉了。”
  韵之大口喝粥,一面说:“我哥答应我,一定给大姐找大夫,她不会让大姐受委屈,更不能叫那些下人虐待她。”
  扶意道:“姑祖母和表哥再三许诺,我们或许也该听一听。”
  “那咱们等等?”韵之问,“还有王妃呢,先看看那边的动静。”
  扶意颔首:“眼下我们什么都没做,姑祖母和表哥就已经察觉,他们尚且能好好叮嘱规劝,若是再闹到大夫人跟前,或是二夫人、三夫人那里,必定不好收场。”
  韵之撅着嘴:“我知道,我也不想为难你。”
  “不。”扶意却是神情坚定,轻声道,“不是就此放弃了,我想说的是,若最后我们不得不出手,就要万无一失。等到长辈们回过头来找我们的不是,只要大小姐已经安然到她想去的地方,我们挨罚挨骂也不在乎了。”
  韵之的热血被勾起来,连连点头:“就是就是,不能像现在似的,我们还没怎么样,就被一顿说教。”
  扶意的心也明朗起来,低头继续喝粥,忽听韵之说:“我哥要我传话,他睡一觉就好了,你不用担心,还叫我问候你,说你每天带着我们姐妹念书,辛苦了。”
  “是吗……那就好。”扶意尴尬极了,就怕被韵之撞破心思,唯有低头吃东西。
  这一边,祝镕出了家门,就直奔禁军府,与同僚交接后,带着手下进宫巡防。
  一个时辰后,大殿散了朝,祝镕巡视至此,看着远处散去的文武大臣,人群里,见到了闵延仕。
  闵家长孙风度翩翩,那身量气质、英俊容貌,举手投足间谦恭与自信并存,不愧是京城第一公子。
  “大人。”忽有侍卫上前禀告,“胜亲王妃与郡主在北门外候旨,等待皇后娘娘接见。”
  祝镕收回神思,转身就带人往北门而去。
  同样的消息,传到中宫涵元殿,杨皇后半靠在美人榻上喝药,大夫人递上帕子和蜜饯,轻声道:“姐姐,我该走了,我暂时不想和纪州的人碰面,我要先回去看看涵之的状况。”
  “去吧,我来应付。”皇后看起来气色不坏,叮嘱妹妹,“你不必太担心,她不会上门来为难你,虽说宰相府是娘家,可她向来与娘家不和睦,如今失了丈夫儿子,等同无依无靠。她是体面尊贵的人,只要你别乱了阵脚,你照旧能留着涵之在身边。”
  “是。”大夫人躬身道,“也请姐姐保重,再不要着了奸妃的道,这次幸而只是少量中毒,下一回那奸妃必定变本加厉来害您。”
  皇后冷冷一笑:“让她得意两天吧,我会慢慢收拾她。”
  如此,大夫人向宫女们交代一些事后,赶在王妃母女进宫前,绕路从别处离去。
  行至宫门下,恰好见王妃母女远去,她暗暗松了口气,抬眸却见养子带着侍卫站在眼前,祝镕走上来道:“有件事,要交代母亲。”
  这几日杨氏在宫里潜心照顾皇后,无暇顾及家中,见祝镕这般,便知没好事,得知女儿再次逃跑,且被二丫头和言扶意撞上,心里一顿乱。
  祝镕却镇定地说:“她们绝不会多事多嘴,以我之见,母亲回府后,最好不要追究,眼下家里没半点动静。”
  大夫人狠狠瞪向身边的王妈妈:“那些个不中用的东西,统统给我乱棍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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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6章 妯娌心计
  王妈妈大惊,忙提醒主子要谨慎,大夫人这才意识到她还在宫里,所幸没有大声嚷嚷,其他侍卫宫人也离得远。
  祝镕恭送养母离去,再直起身,便见开疆带着侍卫从别处过来,两人离得近了,开疆低声道:“你家大夫人,又沉不住气了?”
  “休得胡说。”祝镕言语果断,可气势却淡淡的。
  开疆笑道:“你们家的事,我还有不知道的?在旁人眼里,是你对养母服服帖帖百依百顺,能有几个人知道,反是你将她掌控在手中。”
  祝镕低头拍去身上沾的柳絮和花叶,不以为意地说:“一家人,这是说的什么话。”
  开疆呵呵一声:“她没想到,王妃能带着女儿上京吧?可话说回来,人家娘家在京城,又或是将来皇上对王爷父子的身后事另有安排,她们都是要进京打点的,你家大夫人,就有信心能把大小姐藏……”
  祝镕示意他噤声,淡淡道:“当差去吧,皇上不是另派了你差事。”
  开疆闻言,脑袋一紧,哎了声说:“早知我今天该比你晚进宫,恐怕皇上是逮着哪个交代哪个,你说说,我怎么会做那种事。”
  祝镕笑道:“正是不会做的人,才不易露出马脚,人家看你也不像。”
  开疆很不服气:“怎么就你能,我也能信不信?”
  他们玩笑起来,不再那么严肃,正要各自往别处巡防,只见皇帝身边的内侍官匆匆赶来:“慕大人、祝大人,皇上宣召二位入殿。”
  两人互相看了眼,立时整冠肃容,跟随内侍官往大殿而去。
  且说忠国公府里,杨氏到家,不及先去向老太太请安,回兴华堂换了衣裳,就往女儿的住处去。
  而她方才进门的路上,遇见了从老太太屋里出来的三夫人金氏,只是隔得远些,彼此都没问候。
  金氏朝着兴华堂大门外张望了几眼,眼珠子一转,便带着下人往东苑来。
  此刻少夫人正带着下人,在院中为丈夫晒书,见了金氏,忙上前行礼:“婶婶来了,您里面坐,有山泉水煮的大红袍,您喝一碗吗。”
  金氏笑道:“我找你婆婆说几句话,我二嫂在哪里。”
  里头二夫人已经听得动静,吩咐周妈妈来迎,金氏一路进门,嘻嘻哈哈不知笑什么,二夫人最烦这个女人聒噪,皱眉放下了手里的针线活。
  金氏毫不客气地在矮几对面坐下,捧起篮子里的肚兜儿:“这是给小孙子做的?”
  二夫人道:“闲来无事,打发时辰罢了。”
  金氏故作羡慕:“嫂嫂有福气,年纪轻轻,孙子孙女都有了,哪里像我,还不知要熬上多久。”
  二夫人不屑:“你早早给四哥儿把媳妇娶了,又熬得什么等得什么?”
  金氏叹气:“我家平理也十七了,放在别人家是该娶媳妇了,可上头还有两个哥哥没着落呢,我敢让他越在前头?我说好嫂嫂,你们别再挑了,上哪儿再找大儿媳妇这样出身好又人品好的,别挑花了眼,耽误小儿子的姻缘。”
  二夫人头也不抬,捧起茶盏,缓缓饮下。
  却见金氏凑过来说:“嫂嫂听说了吗,纪州进京了,你说大夫人那儿把大小姐藏了那么多年,到底为什么不让人见,我听说前几日园子里都有怪事发生,说咱们家养了个疯子。”
  二夫人眉头紧蹙,瞪着金氏:“你想说什么?”
  金氏眼眉飞起:“嫂嫂,大房的破事儿,我可不想管,我想着,您不如请贵妃娘娘保媒,把郡主接进门,亲上加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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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7章 花园深处
  二夫人放下茶盏,皮笑肉不笑地问:“弟妹是自己相中了郡主,来试探我?”
  金氏讪讪:“我是诚心替您谋算,您不领情就罢了。”
  二夫人冷笑:“见你来替我谋算,我还当今日太阳打西边儿起的,你不是总瞧不上我们这头是姨娘养的?你愿意来坐坐,我这儿都蓬荜生辉了。”
  金氏又啧啧又摆手:“何必揶揄,算了吧,这家里除了老大家的,谁在老太太心头上,这外头捡的都比亲生的稀罕。”
  见二夫人不语,金氏哼笑:“也是,捡来的孩子能长得跟她那么像?我最最痛快的,就是这件事,眼瞅着祝镕越来越像这家里的孩子,怄不死她。”
  这个“她”是谁,二夫人心知肚明,可她并不高兴,倘若有一日证明了祝镕是亲生的,只要老太太抬举,不论生母出身,袭爵这事儿旁的儿孙可就没指望了。
  “嫂嫂,平日里咱们拌拌嘴,都怪我年轻不懂事,您处处让着我。”金氏眼珠子转得利索,满肚子鬼主意,“其实那郡主,我横竖看不上,可我想着,咱们若想法撮合她与祝镕,这下好了,老大家的和纪州亲上加上,天天膈应死她,多好啊。”
  对于大房的怨,二夫人不至于如金氏这般嚣张,人家好歹是老太太亲生儿子的媳妇,捅了天大的篓子老太太不看僧面看佛面,自己这儿,丈夫可是姨娘养的,随时可能被抛弃。
  “我劝你少掺和。”二夫人道,“你想气她,我不拦着,可你不能当她是傻子。祝镕就是娶个要饭的回来,她也不会管,可祝镕若是要娶纪州的人,她一定会反对,岂能由着你想的来?”
  金氏撇撇嘴:“将来的事,谁知道呢,不过啊……这几日我张罗了好茶好点心,嫂嫂得空来西苑坐坐,我们看好戏。”
  二夫人明知故问:“什么好戏,新来的戏班子?”
  金氏呵呵一笑:“不出两日,纪州王府一定上门来要人,信不信?”
  二夫人给她让茶,金氏轻声说:“嫂嫂,我估摸着,大小姐是真疯了。”
  妯娌俩背后议论的时候,大夫人已经带着王妈妈来到园子深处,平日里此处没有她的命令,闲杂人等不得进入,任何人有靠近的意图,都会被迅速禀告至兴华堂。
  走过一重重门,每一道门都上了沉重的铜锁,杨氏满腹怒意,如此防备,女儿是如何一而再地跑出来,唯一能解释的,便是这些看守的女人们嫌麻烦,平日里把锁都撤了。
  最深处的院子里,两个中年妇人引着大夫人进门,明媚春日下,孱弱纤瘦的女子抱着枕头靠在美人榻上,一面晒着太阳,一面哄着怀里的“孩子”。
  “大小姐,夫人来了。”下人过去道,“您起来瞧瞧。”
  美人榻上的人,痴痴地看了眼母亲,像是不大认得,迟疑了好一会儿,才猛地想起来,丢下手里的枕头,便起身扑向母亲。
  “涵儿……”
  “娘,纪州来人接我了,娘,纪州来人了。”祝涵之抓着母亲的手,激动地说,“我要回家了,娘,我要回纪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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