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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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可认识这样的人?”
  “倒是认识一个,是医术和邪术一起修的,会紫薇八卦,还懂点儿驱鬼辟邪的东西,玩的都是邪门歪道,什么偏研究什么,还说过以后要弄出男人生子的圣药……不过他已经死了。”
  厉霄问:“什么时候死的?”
  “两年前吧。”纪瀛道:“说到这个,上回我去给王妃把脉,他突然说会不会有喜脉,要不是没把出来,我都以为那人还活着。”
  “他是谁?”
  “……我大师兄,家丑不可外扬,王爷就别问了。”
  “他极有可能还活着。”
  纪瀛一惊:“不可能,当时我眼睁睁看着他落下悬崖,后来师叔也派人去寻过,尸体都被野狼啃食殆尽了。”
  “他做了什么你们要杀他?”
  “他杀了我师父,变成了师父的样子……你怎么知道是我们杀的他?”
  “你说家丑不可外扬。”
  “……”纪瀛一脸憋屈,道:“如果他还活着,以他的能力,可以变成任何人的样子,甚至是你,我,王妃,只要把想要易容的人魂魄困在身边,就可以欺骗鬼神,这是一种易容术和障眼法的结合,除非开了天眼,普通人根本发现不了。”
  他说罢,忽然发觉厉霄眼神不对,急忙上去给他扎了个针,道:“去,快喊你们王妃把他带回去!”
  跟一个疯子交谈实在太累,你根本不知道他能正常多久,好在厉霄经过这些年的治疗已经可以控制自己,若跟以前一样总是突然暴起,那才是叫人防不胜防。
  纪瀛是第一次见到了疯子家傻子王妃的作用,宋颂赶来细声细语的喊了两声,厉霄就平静下来,乖乖被带走了,纪瀛看的瞠目结舌。
  都说厉霄的天赋奇才,无论文武,自幼便表现奇绝,为此,当今圣上特别请了宗师级的武学高手闫天涯来教他习武,闫天涯原本还觉得厉霄习武过早,但见面不久便答应收他为真传,将毕生武学传之。
  虽然有了这场疯病,可闫天涯也未曾想过要逐他出师门,甚至还亲传真气压制体内疯毒,这也是为什么厉霄一发疯就势不可挡的缘故。
  虽然纪瀛对朝事所知不多,但也明白在厉霄疯的厉害的那段时间,曾经有不少人想把他偷走,若非皇帝一直未曾放弃医治他,又有太师府重兵守护,厉霄不定会成为谁手中的利器。
  可谁能想到,如今掌握厉霄情绪的关键,居然在这个小小的王妃身上,他可以安抚厉霄,可若有心,自然也可以把厉霄当做工具,发疯的厉霄,可是一个拥有巨大杀伤力的武器。
  宋颂也没敢问他跟纪瀛聊了什么,回到屋内之后给他喝了安神茶,便服侍人睡下了,第二日,他又将煎好的药给厉霄喝了,皱起来的眉宇里面满是担忧。
  “我没事。”厉霄一口气将药饮下,道:“今日去东卫瞧瞧饕餮生活的如何,没有大事,不要担心。”
  “你要去东卫营?那里……”
  “无碍,本王自有分寸。”厉霄扶住他的肩膀,道:“倒是你,这段日子应该在府里闷坏了,是不是想出去玩玩?”
  宋颂道:“这段时间我会呆在府里哪里都不去,你也不要为我担心。”
  厉霄心下了然:“齐管家跟你说本王不让你出去?”
  “我都知道,殿下是为了我好,反正府里这么大,玩什么不行?外面的一应事宜也有人手在,我只管吩咐就好了。”
  “齐管家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并非不让你出去,只是……”
  “我知道。”宋颂笑得有些甜:“外面乱。”
  “……”乖巧的爱妃还挺可爱,厉霄顿了顿,终究还是道:“我前几日不让你出去,是因为你我在看书,还有就是,那两日外面一直大雪,天冷,外面乱只是其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原因。”
  “啊?”宋颂没懂。
  厉霄跟他强调:“最重要的原因是外面天冷,不是因为乱,你若是想出去,随时都可以出去,本王若是只能将你囚在府内才能保护到位,那以后谈何坐稳天下?”
  宋颂吓的又捂他的嘴:“殿下,别把这事儿挂在嘴上。”
  厉霄拉住他的手,泰然道:“只要天气好,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自由是你的本分,保护你是我的本分,咱们得分工明确,明白吗?”
  宋颂被他看的心脏砰砰乱跳,好半天才点了点头。
  厉霄在他手上亲了一下,转身踏入了雪里。
  纪瀛一直目视厉霄离开,扒着墙角打了个喷嚏,他把身上的披风裹好,拎着纸笔笑吟吟的走了进来:“给王妃请安。”
  宋颂疑惑:“你来何事?”
  还不是因为昨日厉霄说着说着突然又犯病,他还想追问更多,但这样的事情当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最好能不把宋颂本人牵连进来。
  他道:“王爷病情凶险反复,我绞尽脑汁也只是治标不治本,万万没想到,居然能遇到王妃这样独树一帜的好药,昨日见到王妃三言两语把王爷治好,实在是让我这个神医自惭形愧的很。”
  宋颂奇奇怪怪:“说点儿人话来听。”
  纪瀛一点儿不生气,他提着纸笔在桌子上坐下,笑道:“我给您画副像吧,下回王爷若再犯病,我把这画像往他面前一晃,也免得您再多跑一趟。”
  “……”一侧的下人们纷纷侧目。
  不愧是神医,高啊。
  作者有话要说:
  神医:世间一切都可入药,画像也可。
  第三十七章 愤怒
  宋颂没料到这样的法子纪瀛都能想到, 他自然也希望厉霄能够时刻保持清醒,但总觉得……
  “纪先生这法子,是不是有点儿……”他委婉的道:“过于神棍了?”
  “王妃有所不知, 王爷这个病本质上就是精神出现了问题, 既然是精神问题,那自然是要从精神层面入药……虽说不知可不可行,但试试不就知道了?”
  只要是为了厉霄好,宋颂自然是义不容辞。纪瀛的画技倒也还算不错, 虽然在宋颂看来跟厉霄还差了点儿,不过毕竟厉霄对他来说是不一样的,可以忽略。
  下午的时候, 大婚之后一直没见过的琴夫人忽然找了过来, 她脸色有些苍白,看上去未施脂粉, 恭恭敬敬的对宋颂一礼,“殿下已经与我和离,特来拜别王妃。”
  宋颂道:“一路保重。”
  琴夫人笑了笑, 道:“王妃也是, 请务必保重。”
  她转身离去,宋颂也未曾相送。
  这日厉霄回来,脸上带着笑容, 看着心情很好的样子, 宋颂上前帮他宽衣,问道:“今日有何喜事?”
  “颂儿瞧出来了?”
  “瞧出您在高兴,只是不知缘何高兴。”
  厉霄坐在暖炉前, 宋颂上前给他把长靴脱了,将室内软鞋穿上, 听他道:“我那军营自打烧了之后就一直没钱修葺,这大冬天的,开支比往日要多的多,今日便去跟饕餮说了一声,麻烦他们在东卫营多住些日子……”
  宋颂忽然扑哧一笑,厉霄嘴角一扬:“颂儿猜到了?”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可问题是能养出来好兵才行,如‘饕餮’这些人,在付昭眼里,用俗话说就是‘吃啥啥不剩,干啥啥不行’,从付昭第一天把他们从金武大营接过去开始,他心里必然就认定这些人是殿下专门招来恶心他的,这个印象很难转变,所以当务之急,当然是希望赶紧把饕餮还给您。”
  “颂儿说的没错。”
  宋颂又没忍住笑:“可是您大营迟迟未曾修好,有这个借口在,他总不能硬着头皮把饕餮赶去雪里睡,毕竟一开始他抢人的时候肯定保证过东卫营物资丰富,如此一来……”
  厉霄挑眉,回忆起付昭的脸色,与宋颂说的几乎无二,他咬牙切齿的表示:“既然金武大营穷的揭不开锅,那我等同僚自然应当有难同当,不若,我们为王爷捐、款、修、葺、军营可好?”
  宋颂心里对厉霄又多了几分崇拜,他道:“难怪军营被烧您一点儿都不在乎。”
  “谁烧的谁来修,天经地义的事儿。”
  宋颂担忧道:“话虽这么说,但我担心殿下将他们惹怒,又生毒计,‘饕餮’是兵,就得服从军令,这段时间城内又乱,若他们随便派一个危险的任务给‘饕餮’,届时死伤一些……殿下就只能哑巴吃黄连了。”
  “城内虽然乱,但远远到不了要出动一个队的地步,最近的话,只有一件活动值得重视。”
  宋颂道:“殿下心里有数就行。”
  “这段时间连绵大雪,有不少大户人家在施恩布粥,王府今年也参与一份吧,平王妃也该有个好名声。”
  “好。”
  一大早的,王府的门就被人敲响了,宋颂难得早起,跟厉霄一起在吃早饭,那厢便撒丫子跑过来一个小少年,正是老七厉舒:“大皇兄,大皇嫂,我听说今日王府要去城外布粥,来凑个热闹。”
  他说罢,悄悄看了厉霄一眼,显然对他有些畏惧,宋颂温和道:“早饭吃了吗?”
  “未曾用过。”
  “来坐下一起吃吧。”宋颂一笑,皇家这几个兄弟他虽然接触不多,但感觉性情都不错,各个也都长得十分出挑,这位老七才只有十四岁,于宋颂来说就像个半大孩子,他命人盛了米饭,厉舒乖乖坐着,对厉霄道:“我都听说了,皇兄真厉害,假装囊中羞涩让各大营捐款筹钱,我昨日去看皇祖母,她一直夸您聪明呢。”
  “闭嘴。”厉舒闭上嘴,默默朝嘴里扒饭,宋颂也默默的低头。一顿饭吃完,他们乘马车出了城,厉霄忽然问道:“听说你最近认了一个兄长?”
  “是……他是名轩阁的总管事,前两日我去买包子,正好只剩下一笼,我也想吃,他也想吃,我们干脆就分着吃了,一来二去算是认识了。”
  “不要随便跟人交朋友,小心被卖了。”
  厉舒立刻道:“他是好人,而且也不知道我身份,不会卖我的。”
  厉霄没有再说话,厉舒似乎还想再辩解什么,但最终还是憋了回去。这孩子被养的单纯,自己默默腹诽了一路,到了地方又瞬间好了,主动要上去帮忙给难民盛粥,丫鬟们自然只能让位。
  宋颂下了车,看到不少人牵着小孩儿一起排队等着,他的目光穿过几排难民,发现里面还有一些穿着布衣的平民百姓,这里头混进来的不只是难民,还有贪小便宜的寻常小民,拖家带口,除此之外,一些裹着棉袄,打着哈欠,一看就是刚刚睡醒的青壮年也在其列。
  “颂儿看出什么了?”
  “我觉得,这里面大多数都不是乞丐或者难民,更像是懒得做饭,来随便蹭点吃喝的。”
  他示意厉霄去看:“你看那个人。”
  居然还自己带了咸菜过来,大概也不过是想蹭个馒头喝碗稀粥罢了,最离谱的是,居然还有人领了馒头之后,走出人群,偷偷拿了块肉夹进去。
  厉霄道:“来施粥的不是官府的人,也不好一一核实,何况,这施恩布粥不过就是赚名声的小手段而已,没人在乎是不是真的难民。”
  “是一年四季都有人施粥吗?”
  “那倒也没有,只是冬季冷,有时候会冻死人,故而会有一些大户站出来做慈善。”
  “但这不过只是治标不治本。”宋颂道:“这世界上没有人会一直救济他们的,如果想不被饿死,最好还是自己动手。”
  “很多难民没有牙牌,无法进城做工。”
  “那这就应该是官府应该做的事了,以前我母亲说过,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觉得很有道理,陛下仁厚,为何不引这些难民去开荒,去耕种,分去一些荒地,让他们自给自足,这样不好吗?”
  厉霄沉思,宋颂又道:“还有那些趁机蹭吃蹭喝的懒人,他们多吃了一份,可知也许就有人会因此饿死,官府理应在这一方面多多花些心思才行,假如乾国人民整体的生活水平上升,人人都能吃饱饭,那成为第一强国便指日可待。”
  厉霄凝望着他,道:“我国兵力强盛,无人敢犯,已是第一强国。”
  “但常年征战,必外强中干。”宋颂道:“看这些难民就知道,一碗粥根本不够吃的,只能勉强不被饿死而已,可如果让他们每个人都吃饱,凝结起来一定是一股强大的力量。”
  他脸上带着一抹憧憬。他过过难民一样的生活,每天只有稀水和馒头,吃下去之后只能勉强活下去,根本无法做任何事,不是没有想过翻墙离开宋府,但他根本没有力气去策划,去做到。
  看到那些明明身上有肉,还混进去吃难民粥的人,他恍惚就觉得看到了跟自己抢吃的的宋府下人,甚至有时候,他们抢去不是为了吃,只是为了不给他吃。
  厉霄没有再说话,宋颂回过神,“这也不过是我突如其来的想法,不成熟,殿下不要在意。”
  厉霄颌首,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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