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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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讯器的黑白电子屏幕上出现四个字:“无法接听。”
  安折心中警铃大作。
  然而,就在这时,虚掩着的门内传来一道催命一样的冷冷声音:“进来。”
  安折心脏重重跳了好几下,深呼吸一口气,打开房门。
  只见陆沨还站在原来的位置,微微垂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旁边就是竖放的拉杆箱。
  安折走了两步,把杯子递过去:“上校,您的水。”
  陆沨一动不动。
  安折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缓缓、缓缓转头看向房间另一侧。
  然后,和真正的陆沨对上了眼神。
  陆沨坐在他的书桌前,双腿交叠,一个高高在上的坐姿,手中拿了一张纸,正抬头看向他。
  安折知道了真正的绝望。
  但此时此刻,他只能缓慢向前挪了两步,将杯子放在书桌上:“您的水。”
  陆沨拿起水杯,放在唇边轻轻啜了一口,然后微微蹙眉:“凉的?”
  安折不想说话,他好像又做错了一件事。
  就见陆沨将水杯重新放回桌上,纸张也放回桌上,看向他。
  安折迅速认错:“我错了。”
  陆沨没说话,足足十秒钟之后,他才道:“犯了什么罪?”
  安折:“没有给上校接热水。”
  陆沨淡淡道:“冷水也可以。”
  安折望着陆沨手里那张血淋淋写着“反对审判者暴行”的传单,心中又凉一分,道:“参加非法游行。”
  陆沨:“不至于。”
  那完了。他可能犯的罪,就只剩下一个。
  制作审判者的人偶应该是什么罪名?
  安折一边痛恨当时没有仔细看基地法律的自己,一边努力搜寻名词。人偶,用于那种不太好的用途的人偶——
  在楼下时,陆沨对乔西所说的那句话出现在了他脑海里,安折绝望道:“……猥亵罪?”
  就见陆沨眼里,有点似笑非笑的意思:“看过基地法律么?”
  “没有。”
  陆沨道:“过来。”
  安折往前走一步。
  “伸手。”
  安折乖乖伸手。
  陆沨的用词依然简短,命令的语气:“放上来。”
  安折:“放哪里?”
  “我身上。”
  安折迟疑了一下,然后缓慢把手贴在陆沨左边胸口上,制服的银扣和别在胸前的徽章都是凉的,表面有一些纹路,他不知道陆沨为什么要让他这样做。
  咔哒。
  冰凉的银色手铐再次拷在了安折手腕上。
  陆沨面无表情:“猥亵罪。”
  安折:“……?”
  紧接着,就见陆沨拿起了通讯器。
  “抓捕完成,缴获违禁物一件,”他道:“过来接应。”
  *
  城防所的楼道,比居民楼还要黑,还要冷。
  安折被带到了地下一层,昏暗的光源下,四周都是铁门,他意识到这可能就是人类的监狱。
  他被关进了其中一间。
  “明天审讯。”陆沨锁上铁门,道:“你有十小时准备辩词。”
  安折:“我没有辩词。”
  陆沨:“我想也是。”
  说罢,他就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只留下一句话:“好好休息。”
  安折扒着铁门,看着陆沨的身影消失在走道里。
  窃窃私语从他对面传来。
  “我就说吧,一个都少不了。”
  “哈伯德怎么出野外了,不然也少不了他的牢饭。他要我偷拍的,你俩坑死我了,出去之后赔我钱。”
  “你找杜赛去,她下的单,尾款还没付呢。”
  “那你带我去找。”
  是肖老板和靳森的声音。
  安折循声望去,在昏暗的光线中努力辨认对面被关的两个人:“你们也在?”
  “可不是么。”靳森道:“我正好好卖着手机,就被审判庭的人带走了。”
  肖老板叹了口气:“我跟你分开之后,还没进车站,就被抓了。”
  靳森道:“你呢?你怎么被抓的?”
  安折没有回答。
  “师父。”他道。
  肖老板:“怎么了?”
  安折:“我真的让人很想欺负吗?”
  “你才知道?”肖老板懒洋洋道:“问这个干什么?”
  安折也没有回答,他问:“你们犯了什么罪?”
  “还用说么,”肖老板道,“非法窃取审判者信息罪。”
  安折:“这样的吗。”
  “怎么,”肖老板道,“难道你不是吗?”
  安折:“是。”
  肖老板“嘿”地长笑了一声:“说话都变调了,有人欺负你了?”
  安折冷漠道:“没有。”
  第16章
  寂静的空间里,靳森打了个哈欠:“监狱的床还挺软的。”
  安折往自己身周的空间望去,狭小的囚牢房间里,角落处摆着一块两米长,一米长的塑料软板,软板尾端叠着白色薄毯——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床了。
  他去到那边,盘腿坐下,用薄毯子裹住自己,背靠在墙壁上。
  脚步声从走廊尽头传来,刺眼的灯光照在过道里,三个城防所的士兵拿着手电筒查房,经过他们的时候,左侧一个士兵道:“多了三个,谁送进来的?”
  “审判庭呗,陆上校厉害。城防所现在就是审判庭的后勤队。”
  “审判庭想彻底接管城防所了,不过所长还在撑着。”
  他们用手电光在他们脸上晃了晃,也不再多话,往前走去,挨个检查一遍后,从另一个通道口上去了。
  他们的动静消失后,整个地下空间里寂静无声,只有囚犯们的呼吸声,人很少,安折能感觉到。远处传来水滴一滴滴落在塑料板上的声音,肖老板嘟囔了一句:“城防所就这么浪费水资源。”
  但水滴落下的声音仍然不断响着,没有间断,均匀无比,靳森道:“是表。”
  安折努力听,辨认出这声音从他的隔壁传来,每隔一段极小的时间响一下,并不是水滴,而是老旧的机械钟表走动的声响。
  黑暗里,秒针匀速转动,时间无限拉长。
  终于,靳森道:“肖老板,你经验多,咱们会被关多久?”
  “关不了多久吧。”肖老板道:“非法窃取审判者信息,要看用途,不对审判者造成伤害就行。”
  “我觉得不对,你用于盈利了,”靳森道,“就算关不了多久,得罚款吧。”
  肖老板:“那我宁愿被多关几年。”
  靳森叹道:“审判者就是审判者,拍个照都要被拘留。我以后还是老老实实卖手机吧。我就拍了个照,就被审判庭的人拉走了,当时我都以为自己不知道的时候成了异种,我吓死了。”
  肖老板没说话,安折隔壁的囚室却传来一道清亮的年轻男声:“非法窃取审判者信息罪,我见过。”
  肖老板问:“关多少天?”
  “最短三天,最长三年,处死过一个,他想暗杀审判者。”
  肖老板试探问道:“……遂了吗?”
  “未遂。”
  “那也处死啊?”
  “审判者法案的规定就是这样。”那道声音语调平静:“没有审判者的绝对安全,就没有审判者的绝对威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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