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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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时候,真相未必是好的。而且你以为大当家查不到?即便有人有意阻挠,总有一天真相还是会浮出水面,你先闭紧嘴巴,真到该说的时候我们再说。”
  刘灿声音淡淡的,被风一吹,似叹非叹。
  刘富若有所思,只跟上他的步子,走出几步,就见到他还回头朝汀澜院看了眼,随后是摇头苦笑。
  刘富越发不明白三兄弟里这个智囊的想法了。
  **
  今年的第一场雪下得不算早,却是下了个纷纷扬扬,十分痛快。
  云卿卿在婆母那里坐了一个多时辰后,外头已经白茫茫一片。
  她捧着茶,听婆母最后的确认:“今年是我们家第一年在京城过年,又是娶了新妇的,礼重些总归让人也不会见怪,就是要卿卿你苦恼挑选了。”
  “这没什么好苦恼的,我回头就让人回云家去抄一份往年的礼单,我照着上头再添减,也就能投其所好。根本不用再费事找人打听。”
  云卿卿爱躲懒,经常能有把事情最简单化的懒办法。
  比如现在抄礼单就是。
  许母闻言直乐,自己这个儿媳妇真是个妙人。
  云卿卿此时听着打在瓦片上的雪声,放下茶,去把窗子打开一条缝隙往外看。
  天光微暗,乍一眼看那风雪穿过枝桠,宛如飞花。而那风雪中正走来一个身影,倒是很巧。
  云卿卿就愣了下,许鹤宁一走进庭院就看到窗子被人往外推了推,一双灵动的眼睛在后方,正咂吧咂吧看自己。
  他步子更快了,迈上台阶,打了帘子进来。
  身后的雪花被风吹得打着卷飘进来些许,很快在温暖如春的屋子里又化作水汽,许鹤宁肩头上亦是一片雪水。
  “卿卿和我真是心有灵犀,知道我这会就该回来了?”
  他走过外间,来到炕前,一双桃花眼明亮,凝视着她。
  云卿卿被他肉麻得啪就关上窗子,忙坐好,低头不理他。
  在婆母跟前,他也没有个正形。
  许母在边上抿嘴笑,小两口感情好,她欣慰得很。
  许鹤宁见她臊了不理自己,就挤着她坐,反正他脸皮厚。
  坐下后跟慈爱看着他的母亲说道:“义父义母已经接进府了。二弟居然就那么放心先行,大风大雪的,两位长辈赶着路来,马车里的炭都没了。”
  “赶快让人备热水姜茶,再请郎中过来给看看,可别真冻着了。”许母焦急吩咐,许鹤宁笑着说已经和让陈鱼先去办了,说起别的,“我那弟妹文文静静的,看着和二弟挺相配,就是……”
  云卿卿正拿着帕子给他擦肩头的雪水,听到他顿了顿,好奇道:“是什么?”
  他侧头,就见她搭在肩头的指尖微红,抓过来一摸,果然被他身上的寒意冻着了。
  他忙用手指给她搓热,这才继续道:“就是上回的事她伤着眉心位置,那道疤痕明显,现在愈合了,却是去不掉。”
  许母倒抽口气,云卿卿嘴里亦咝了一声,急道:“二弟没有找人买祛疤一类的膏药吗?”
  “我问过了,买了的,那伤以前比现在更长一些,现在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那伤疤彻底无法去除。
  “可怜见的,那孩子得多伤心。”许母愁眉不展地说了句,也不知道是说刘灿,还是他的未婚妻。
  “我就先说一声,晚上就能见到,别到时你们都没心理准备……”许鹤宁一拍膝盖,叹气一声。
  刘灿是个苦的。
  先是被方挽晴伤得狠,如今未婚妻又出了这样的事,偏他总还能笑得云淡风轻。
  云卿卿和许母都明白他的意思,是怕到时万一露出惊讶的神色,哪怕是善意的,都会伤到人姑娘。
  婆媳俩一同点头,陈鱼此时冒着风雪一路赶来,在外头喊了许鹤宁出去。
  许鹤宁听到喊声,径直站起来就往外走了,连云卿卿在身后说三弟怎么不进来暖和暖和都没回应。
  两人就站在庑廊下,影子投在窗柩上,低声说话。
  陈鱼道:“在牢里被打得屁股都烂了,招供了,说是自己错手杀的人。可那个不是东西的,居然还口口声声说他是宁哥你大舅舅,那意思传出去,恐怕就得对你不利,那些个狗言官非得抓着不放!”
  “我那二舅呢?”
  许鹤宁早有预料,听闻后,胸口还是一堵,沉声再问。
  “他倒是打得再狠也没有提你一个字,只说自己是刘家二老爷不假,也认了兄长确实有过错,但与其他人无关的。丢回牢里后,被他大哥又撕打一通。”
  陈鱼把打探的情况说来,许鹤宁眉眼更冷了。
  他那大舅舅是面上内里都烂个透,至于二舅舅……许鹤宁回头看了眼母亲屋子那绣宝瓶的藏蓝帘子。
  “宁哥,现在要怎么做。”
  陈鱼有些焦虑,被人拖累的感觉是真难受!
  许鹤宁说:“你去阁老那儿说明白情况,跟他老人家说我已经在处理,别到时事发,让他担忧。我进宫一趟去。”
  说罢,撩起帘子重新回到屋内,面上丝毫不显情绪,如常嘴角啜着笑与婆媳两人道:“出了要事,我进宫一趟,会赶在晚饭前回来。”
  “出什么事了?”云卿卿站起来,去看他已经被雪水湿透的肩膀,“把里衣换了再去,我还是看着你换吧,省得你懒省事。”
  许鹤宁是真笑了,朝母亲告退就任她拉着往回走。
  雪铺了一地,云卿卿出门后才想起自己刚才没有穿木屐。许鹤宁走到台阶那处蹲下身,指了指自己的背:“你撑伞,我背你。”
  她不客气地就跳上他的背,那么大的人了,被背着居然也有点新奇,玩闹从心中涌起,抱着他脖子就喊驾驾。
  翠芽在边上扑哧笑出声,许鹤宁被人当马骑了,不怒反笑,还笑得邪气,眼眸里都写着蔫坏。
  他手就掐了她的腰一下,“这会倒是愿意骑我了,怎么前儿怎么哄,都哄不上身呢?嗯?”
  最后一个拉长尾音的嗯字说不出的暧、昧,亦勾起云卿卿的回忆,脑海里浮现他在耳边轻哄,要将自己抱坐到上方的画面……在风雪中,云卿卿硬是被他臊了个浑身都在发烫。
  而许鹤宁被寒风吹得快没知觉的耳朵,被揪得都以为掉了,在见皇帝前还用手搓了许久。
  明昭帝听闻他求见略诧异,让廖公公把人直接请到东暖阁,指了一边的空椅子让他坐。
  “臣不敢坐。”许鹤宁见礼,不待明昭帝说话,就先把早写好的折子递到皇帝跟前。
  皇帝奇怪。
  这儿子向来对朝堂上的事情不热络,除去上回的请求放他去云家贺寿外,就没见他正经写过折子。
  他接过,看了他好几眼,才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去翻看折子。
  那和太子形似的字迹让他看得心窝是暖的,今早他看昨夜抄写的折子时,亦是同样的心情。可慢慢看下去,帝王神色就跟着沉了下去。
  “你这是要大义灭亲?!”
  刘家来的人居然还闹出那么多幺蛾子,怎么他没听到有人汇报?!
  许鹤宁垂眸,拱手道:“臣没有什么大义,只是觉得,一切该按律法去办。查实如何,就如何行事,律法前,没有什么好徇私的。”
  明昭帝又去看那折子。
  他知道刘大老爷当年所为,但到底那是心爱女人的兄长,他迟迟没有什么动作,怕真动了她要怪自己。
  明昭帝望着折子,心思千回百转,最终把折子放到炕几上说:“这事朕知道了,你且回去吧。”
  许鹤宁来就是想对皇帝表明自己的立场和态度,也是抢在言官笔诛墨伐前给自己铺路,省得真被牵连在内,有口说不清,给了他人下绊子的机会。
  他听皇帝这样说,虽然没有明确回复,亦前轻松告退。
  刚踏着腥红地毡往外走了两步,明昭帝又把他喊停了:“你今夜还到宫中上夜,去班房歇着,明日一早也别出宫。散朝后再说。”
  许鹤宁迟疑片刻,想到府里的刘灿,但皇帝说这话,肯定是有深意的。起码是对方才禀报的事情有打算了。
  “臣领旨。”他应下,派了个禁卫去给在宫门口等着的侯府侍卫传话,今晚留在宫中。
  侍卫传回消息,许母对已经来到汀澜院的义子几人笑得抱歉:“好好的,就突然有事没法回来,实在是对不住。”
  刘灿在灯下的笑容温润:“义兄在御前当差,这是常有的事,义母这般说是和我见外了。”
  刘母亦是附和,气氛比方才更热络了。
  云卿卿见到了李家姑娘,可谓是一见如故。
  李家姑娘是典型的江南女子,身形娇小,皮肤细白,柳叶眉瓜子脸,说话温声细语,让人一见就觉得亲切。
  云卿卿拉着人姑娘家的手就不想放了,她越看越觉得李家姑娘可爱,莫名能激发人心里头那种保护欲。
  可能也因为她在京城里的姑娘家里身形算娇小的了,难得再见到比自己还小巧的。
  宴上上了果子酒,云卿卿找到和自己性子合得来的小姐妹,高兴得喝了不少,散宴的时候脸颊红彤彤的,比海棠都还要娇媚。
  李若悠今儿也很高兴,平时很害羞的一个姑娘家,走在回客院的路上居然主动和刘灿说话,眉眼被雪光照亮,是刘灿许久不见的明媚笑意。
  “嫂子常在家中,明儿起你多去走动。”他收回视线,温和地说。
  李若悠闻言猛然反应自己刚才有些失态了,居然拉着他说了那么多的话,似惊慌地点点头,然后就躲开到一边垂头走路。用伞把自己面容遮了个严实。
  刘灿察觉,抿抿唇,到底没有再说话。
  此时的汀澜院,云卿卿抚着胸口,打了好几个酒嗝,喝了一杯浓茶都没能压下去。
  许母好笑地看着面若桃花的儿媳妇,“喝得有些急了,平时你都不怎么沾酒,可不是得醉。”
  她晃了晃脑袋:“娘,我没有醉,顶多是看东西有些重影。”
  许母被她娇憨的样子逗得哈哈哈笑。
  好了,醉猫儿都是说自己没醉的。
  笑过后,许母朝李妈妈和翠芽说:“让你们夫人今晚就先将就歇到西侧间去,烧着地龙应当不会冷。外头雪地湿滑,可不敢让她回去,也不敢叫你们背着走。”
  左右儿子今晚也不在。
  翠芽和李妈妈应下,派人回去取换洗的衣裳,就在汀澜院住一晚。
  在汀澜院灭了灯的时候,明昭帝从折子堆中抬头,问廖公公:“都这点了,走吧。”
  “陛下,雪是见小了,可路上恐怕积雪难走。”
  “还是走吧,怎么处理,都要先跟她说,恐怕那小子就没有告诉她。而且刘父当年的事,也该跟她说说。”
  明昭帝站起来,转身去更衣。其实,除了他嘴里说那些,自己藏了多少想见她的私心,自己明白得很。
  廖公公知道劝不动的,只能让锦衣卫指挥使护着出宫一路直奔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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