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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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不知道夏天到了怎么办。没有可乐,更没有空调。
  这样一想,江倦又有点蔫了。
  他垂下手,侧头枕在胳膊上,宽大的衣袖被风吹起,露出一小截手腕,本该是雪白的一片,偏偏被捏出了几道红色的指印。
  喂,你薛从筠蹲了一个早晨,终于抓到落单的江倦了。他大摇大摆地走进凉亭,正要拿腔作势一番,结果刚一低头就吓了一跳。
  江倦皮肤白,这几道红印堪称触目惊心,好似遭受了什么虐待,薛从筠话音一转,你手怎么了?
  说完,他又想起什么,警惕地说:我就问问,可不是我干的,回头你可不许给我五哥乱说啊汪总管,你也得给我作证。
  不怪他反应过度,鉴于江倦的心思之恶毒,再加上昨晚他被收拾得太狠,薛从筠被迫谨慎做人。
  老奴见过六皇子,汪总管行了礼,笑眯眯地说,六皇子多虑了。
  江倦还在伤心他在夏天失去了空调与可乐,暂时不想理睬薛从筠,薛从筠忍了好一会儿,看他蔫巴巴的心里莫名有点不得劲,就问:喂,你怎么了,不高兴啊?
  他就是怕被人误会是他惹的,问问而已,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江倦慢吞吞地看了他一眼。
  作为主角团之一,六皇子在文中是个活宝,专门用来调节气氛。他其实就是个憨憨,也没什么心眼,江倦不讨厌他,甚至还觉得有点好玩。
  也因此,虽然不太想和主角团打交道,江倦还是理了理他,他搪塞道:有点不舒服。
  薛从筠哦了一声,他是听他念哥说过江倦有心疾,薛从筠继续问:那你手呢?该不会被人欺负了吧?
  他不说,江倦自己都忘了。江倦低下头,他的手和腕子红了一片,看着挺疼的,但其实他已经没什么感觉了,江倦摇摇头,没有啊。
  薛从筠却不大信,没被欺负他怎么会闷闷不乐地趴在这儿。
  薛从筠平日虽然浑,但很有正义感,于是硬邦邦地说:念哥都说了,那日是你把他约到湖边的,你早有预谋。
  我看你也不傻啊,薛从筠瞅着江倦纳闷道,问你半天都不说怎么回事本皇子虽然也讨厌你,但我公私分明,你要是真被欺负了,还是可以勉为其难地帮你出个头的。
  江倦:
  谢谢你了。
  主角受知道你是这样的二五仔吗?
  想了一下,江倦如实道:是王爷不小心捏的。
  薛从筠安静了几秒,从善如流地改口:你就当无事发生。
  刚刚他还是正道之光,一听是薛放离就变成了只怂鹌鹑,江倦没忍住笑了出来。
  薛从筠也是要面子的,他有点恼羞成怒,气咻咻地抬头瞪人,结果一对上江倦的笑眼,自己就先熄了火。
  可恶,真好看。
  本来就长得跟天仙儿似的,笑起来就更好看了。
  不,不行。
  他不能被美色迷惑。
  真正的美人是他念哥,人美心善,内外兼修,江倦只是徒有其表,他是虚假的美人。
  薛从筠努力挣扎。
  过了好半天,薛从筠才板起脸,别别扭扭地进入了正题,喂,我送的那枚蚌雀,怎么样?
  江倦:?
  蚌雀?什么雀?
  他一脸茫然,薛从筠提醒道:一块儿牌子,雕了只小雀,看起来摸起来都像珍珠。
  江倦:啊?
  薛从筠忍了又忍,昨晚我五哥给你的。他不是让人把贺礼全送你那儿了吗,我那枚蚌雀也一起送过去了。
  江倦陷入了沉默。
  他该怎么说,那几箱贺礼太丰富,他连礼单都没看完,更别说什么蚌雀了,江倦压根儿就没注意到。
  不过出于社交礼貌,江倦还是很配合地说:我想起来了。
  薛从筠满脸期待地盯着他,眼神催促不已,江倦却没了下文,薛从筠不甘心地暗示他: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江倦一头雾水,说什么?
  当然是把它夸出朵花来!
  薛从筠的虚荣心没能得到满足,他深吸一口气,又开始臭着脸摆谱了,你这样的乡巴佬,以前从来没见过这种好东西吧?
  江倦连蚌雀都没见到,根本无从对比,迟疑几秒,他很佛地说:你说得对。
  薛从筠:?
  迟疑,你妈的,你竟然敢迟疑!
  别说天仙了,这下子天王老子来了薛从筠都起了鲨心。
  你知不知道这蚌雀有多难养,薛从筠情绪激动,渔民把牌子放进蚌壳,要等上好多年才能把它养得跟蚌珠似的,全天下只有几枚!
  江倦:嗯嗯这样啊原来如此我懂了。
  薛从筠:
  感觉又被糊弄到脸上了。
  薛从筠越想越气他好不容易讨来的宝贝上缴了,结果对方还不识货,夸都不知道夸一下,竟然还敷衍他。
  我的蚌雀不算好东西,那你说什么才算好东西?薛从筠恼火不已,算了,就算你见过比蚌雀还宝贝的东西,那我也有比它更更好的东西。
  你等着!
  憋了半天,薛从筠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他库房里那么多宝贝,他就不信挑不出顶好的玩意儿给江倦送去,让他这个乡巴佬好好开开眼界。
  他这该死的胜负欲!
  薛从筠气势汹汹地走开,彻底忘了他蹲江倦的初衷最后再摸一把他的蚌雀,甚至即将再贴进去几样宝贝。
  江倦叹了口气,不顺着他生气,顺着他还是会生气,六皇子是河豚成精吗,整日都在气鼓鼓。
  江倦没管他,又安安静静地吹了会儿风,感觉时间差不多了,准备返回,但他今天显然很不幸,走了一个薛从筠,又碰上了安平侯。
  江倦:
  唉,晦气。
  他本想装作没看见,直接走过去,安平侯却叫住了他,王妃。
  江倦只好停下来跟他打招呼,侯爷。
  安平侯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与弘兴帝独处时,他竟然因为江倦走了神,也没有再坚持让弘兴帝为他赐婚。
  他想,是愧疚吧。
  放在往日,见了自己,江倦会紧张地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凑近他、讨好他,与现在礼貌又疏离的态度相比,判若两人。
  若非清楚他还保留着玉佩,又目睹了他与离王的相处,安平侯只会以为他终于死了心,或者是彻底放下了。
  是了,那可是离王。
  太后在他面前,都讨不了好,更别说是江倦。他惧他,不敢触怒分毫,更不敢泄露情意,是理所应当。
  沉默片刻,安平侯低声问江倦:你可怨我?
  这桩婚事,本应落在江念头上,是安平侯与江尚书齐力斡旋,大皇子也从中出力不少,这才让弘兴帝松口,改为了江倦。
  他知道江倦心里有他,但他也没有办法。
  不啊。
  江倦怎么会恨安平侯。要不是他们,江倦就不会与离王成亲,更做不了咸鱼,他真心实意地说:我还想谢谢你呢。
  答案出乎意料,安平侯听完,皱了皱眉,随即笃定地说:你心里怨我。
  江倦:?
  他没有,真的没有。
  江倦奇怪地看了安平侯一眼,不想再理他了,要走,结果安平侯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安平侯抿了抿唇。
  刚才江倦的眼神,莫名让他恼怒。
  那样的清透,也满是不以为意。
  与他从前的阴郁截然不同。而且安平侯也没有从他的眼中看出一丝情意,只有对自己的避之而不及。
  江倦下意识挣扎,安平侯意识到不妥,手顺势滑落,改为抓住他的衣袖,江倦的手腕露了出来,满是触目惊心的红色指印。
  安平侯一怔,是王爷?
  江倦不理,你松手。
  如果之前只是猜测,那么现在,安平侯已经彻底肯定了。
  江倦在离王府过得不好。
  想也知道。离王就是这样的人,他生性残忍,热衷于折磨他人。
  没由来的恼怒消散了,安平侯愧疚道:嫁入王府,是我对不起你。
  江倦:不,你没有。
  他头皮发麻,不知道安平侯在做什么,只觉得这人黏黏糊糊的,好讨厌,说来说去都是一个中心思想。
  你说气话,我不信。
  可江倦真的不气。他换了芯子,而且死过一次,惜命,知道生气不值得,气出病来了怎么办。
  想了一下,江倦认真地说:侯爷没有对不起我,真的。王爷光风霁月、温文尔雅,与传闻很不一样,他也对我很好,能进离王府,是我之幸。
  离王是什么人,安平侯又怎么会不清楚。他与离王多少打过交道,知道这是一个多么危险、暴虐的男人。
  安平侯道:你不必如此。离王为人荒唐,鸷狠狼戾,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更清楚。
  可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啊,何况江倦又不是没和薛放离相处过,他不想再跟安平侯车轱辘下去了,再次尝试抽出手,侯爷慎言。
  安平侯望他许久,只当他害怕,江倦,你本王再如何,也比不过侯爷,背后论长短。
  男人淡淡的嗓音传来,他神色懒倦,不知道来了多久,又听了多少。
  安平侯神色一变。
  顿了一顿,薛放离慢条斯理道:侯爷说了这么多,怎么就忘了,三公子是本王明媒正娶的王妃。
  安平侯僵住了。
  薛放离望着他,状似好心的提醒,侯爷,手。
  安平侯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还是江倦自己趁机夺回,就觉得倒霉。
  撞上了安平侯,还被薛放离当场抓获,会不会被王爷误会啊?
  这样想着,江倦瞄他好几眼,目光润泽。
  撒什么娇?
  薛放离扫他一眼,自然也注意到了江倦的小动作,他眉头一皱,终于又开了口。
  本王为人荒唐,鸷狠狼戾,侯爷日后可要多注意一些,薛放离缓缓地笑道,再有下次,本王说不定会要侯爷的一整只手。
  他说得平淡,似乎只是在开什么无伤大雅的玩笑,但安平侯却知道,薛放离是认真的。
  他在警告自己。
  安平侯低头道:是。
  薛放离唇角噙着笑,许久,他才又悠然道:侯爷可是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三公子?
  安平侯不知他意欲为何,只得不卑不亢地回道:王妃。
  原来侯爷知道,薛放离撩了撩眼皮,似笑非笑道,那方才本王怎会听见,侯爷唤了三公子本名?
  都说侯爷有幸受过白先生的点拨,为人处世亦有其几分风范,知礼更守礼。侯爷见了三公子,不仅直呼其名,更是纠缠不休,这就是侯爷所谓的君子风范?
  薛放离笑意不减,偏偏眉眼一片寒凉。
  安平侯知道离王在借故折辱自己,可他毫无办法,离王发起疯来,连当今圣上都无能为力,只能听之任之,更别说他。
  沉默片刻,安平侯道:是本侯冒犯了。望王爷与王妃海涵。
  薛放离抬眼,要笑不笑地看着他,显然还不够。
  安平侯见状,咬了咬牙,双手高举至额间,深深地弯下腰,行了一个规规矩矩的揖礼,望王爷与王妃海涵。
  薛放离瞥向江倦,示意他开口。
  江倦:没、没事的。
  他大人有大量,当然选择原谅。
  实际上,江倦也不敢不原谅,他现在内心很复杂。
  安平侯可是主角攻诶。
  可是,咸鱼躺平,有人撑腰,好快乐,真的好快乐。
  薛放离颔首,再没施舍给安平侯一个眼神,只对江倦说:回府吧。
  江倦问:不用再回去见陛下了吗?
  薛放离嗯了一声,抬脚先走,江倦连忙跟上他。
  安平侯起身,沉默地看向远去的两人,隐忍的眉目间闪过一丝肃杀。
  离王。
  看你还能嚣张到几时。
  至于江倦,不怪他会与自己置气,自己终究对他有所亏欠。
  他会尽可能弥补他的一腔情深。
  江倦要是知道安平侯的想法,大概会连夜出逃京城,但是江倦还不知道。
  皇城不允许马车进入,他与薛放离还走在路上,江倦心不在焉地回忆剧情。
  关于离王的去世,书中有这么一段描写。
  那天晚上,离王歇在别庄。夜半时分,他急病发作,咳血不止,随行的御医匆匆赶来,却也无计可施,天未亮时,离王的死讯已经传入京中,天子闻之震怒,罢朝三日,斩首百余人。
  怎么斩了这么多人?
  纯粹是迁怒,还是
  江倦想得认真,薛放离突然问他:在想什么?
  思绪被打断,江倦下意识回答:在想你
  的死讯。
  还好及时回过神来,后半句江倦没说出来,薛放离眉梢一抬,饶有兴趣地问:哦?想本王什么?
  可是侯爷说的话,薛放离道,本王为人荒唐,鸷狠狼戾。
  这有什么好想的,江倦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王爷又不是这样的人,为什么要这样想?
  薛放离漫不经心地问:你不信他?
  江倦立马摇摇头,我只相信王爷。
  想了一下,他抬起头,睫毛眨动了几下,柔软的唇向上轻弯,他也笑得眉眼弯弯,就像之前王爷相信我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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