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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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猜好似没注意谈一鸣语气里到那种微妙的变化,他起身给谈一鸣又盛了一碗粥,然后说:“幸亏你回来的时候我在家,要是你再晚两天回来,你在沙发上昏过去了都没人知道。”
  谈一鸣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你要巡演去了?”
  “嗯,明天的飞机。”向猜说,“制作人放了两天假,让我们回家收拾行李,调整状态。道具已经提前运过去了,落地后直接彩排,后天就是首演了。”
  谈一鸣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感觉他们还没相处几天,就又迎来分别了。
  谈一鸣打起精神,问他:“行李收拾好了吗?用帮忙吗?”
  “早就收拾完了。”向猜手里的筷子无意识地在粥碗里画着圈圈,嘴里说着琐碎的事情,“我也没什么东西要拿,带几身换洗衣服就够了。”
  “明天几点的飞机?我送你去机场?”
  “不用,有车来接我。”
  谈一鸣停了停,试探性地问:“……是岑满川吗?”
  “不是。”向猜想说他已经和岑满川分手了,可是话到嘴边,又不知为何咽了回去。
  向猜不愿和谈一鸣提起自己的感情问题,总觉得说不出的尴尬。
  “是剧组包的车,一辆大巴,可以把所有同事都接走。”
  两人同住一个屋檐下,谈一鸣原本有些担心向猜会把男朋友带回来过夜。他知道,有些房东在租房之前,就会和房客提前谈好,不准带异性回来居住。只不过,岑满川并非异性,而向猜于他,也不是普通的房客。
  谈一鸣有些自虐,提前做好了一二三四条应急预案,担心某天打开家门,发现岑满川真的站在自己的客厅/浴室/厨房,到那时,他绝不能露出一点不自然的神情。
  但是好在,他和向猜同住了半个月有余,还从来没和岑满川打过一次照面。
  而且,他隐约察觉出来一些不对劲——为什么向猜从来不和岑满川联系?
  他见过很多人谈恋爱,一天三个电话是绝对不能少的,就算不打电话,也要时时刻刻聊微信,眼角眉梢都是那股喜气。只要开口,都是“我对象那天……”“我男友说……”“我女友让我……”
  可这些征兆,却没在向猜身上出现过。
  谈一鸣不禁想,难不成两个人分手了?
  可这想法不过出现几秒钟,就被他自己捻灭了。向猜性子独立,谈恋爱也不会黏在一起;向猜工作忙,电话可以在排练中途打;向猜注重隐私,不想和别人聊感情话题……
  谈一鸣准备了千百条理由,告诉自己向猜和岑满川感情稳定,他不能插足;但同时,他又颇为小人盼望他们分手,能让自己拥有接近那个男孩的机会。
  两人彼此打着哑谜,谁也不敢再多往前走一步。
  ……
  吃完饭,时间还早,谈一鸣问向猜想不想看电影。
  他家客厅虽然没有电视,但吊顶里隐藏着幕布,降下来就可以搭配投影机使用。
  向猜问:“看什么?”
  谈一鸣:“星球大战吧。”
  谈一鸣算不上星球大战的忠粉,但他很喜欢这个壮阔而浪漫的故事。他的透明茶几里,还放着一架千年隼。
  谁想,向猜毫不客气地拒绝了:“我不喜欢看科幻片。”
  谈一鸣:“!!!”
  向猜狡猾地说:“是你说,我有表达不喜欢的权利的。”
  谈一鸣:“……”他投降:“好吧,你说想看什么?所有视频网站的会员我都有,一个月加起来将近一百块钱,不看就浪费了。”
  向猜想了想:“其实我很少看电影,不如看部你配的吧?”
  谈一鸣:“……”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几年来,谈一鸣自己都数不清自己配过多少部作品了,电影有他,动画有他,游戏也有他。成为配音演员之后,他以前的老同学偶尔还会给他发消息,说自己在什么什么片子里听到他的声音。
  谈一鸣为此无比骄傲——可这一切,截止在向猜说要听他的作品之前。
  真是奇怪,明明他粉丝无数,经验丰富,但是现在,他却颇有种在心上人面前献丑的感觉。
  可是架不住向猜的要求,谈一鸣还是给他播放了一部自己的作品。
  他很聪明,“以毒攻毒”,选了由陈子然主演的一部作品。陈子然按照戏份来说,算是男二号,前期花花公子,他对女主角爱而不得,愤而黑化,整个故事要多狗血有多狗血,要多虐有多虐。
  谈一鸣在里面给陈子然的爸爸配音,一位霸道老总裁,最常说的一句台词是“你这个逆子!”
  谈一鸣这招用的不错,向猜根本没坚持到谈一鸣配音的角色出场就笑倒了。
  这是向猜第一次看陈子然演的剧,在向猜的记忆里,他对陈子然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个每次撕胯都嚎得鬼哭狼嚎的模样,可就是这么一个搞笑担当,摇身一变,变成了剧里的鬼畜男二,耍帅、扮阔、痛哭、追公交车……等到向猜看到陈子然在大雨天里捧着一束花出现在女主家门口时,他终于受不了了,举手宣告投降。
  向猜指责谈一鸣:“你太卑鄙了!”
  但他一边说一边笑,根本不像是生气的样子。
  谈一鸣也忍着笑,问他:“还看吗?”
  “你这么没诚意。”向猜揩掉眼角的泪水,“我不想看了。”
  谈一鸣哪想到自己会弄巧成拙,赶忙讨饶。
  向猜拖长声音:“你都看过我演的音乐剧,却不让我看你配的电影?”
  其实谈一鸣的作品网上到处都是,向猜看过很多,也听过很多。
  谈一鸣狡辩:“我那次是误入的剧场……”
  向猜:“好啊!原来你心里根本不想看我的剧。”
  谈一鸣说什么都是错,只能乖乖认栽。
  俩人又聊了一会儿,天色渐渐晚了。
  他们坐在同一张沙发上,不知什么时候起,他们的身体越靠越近。等到向猜意识到时,他几乎能感受到谈一鸣身体的热度了。
  很快的,向猜也觉得身上发热,只是他有些分不清,这是自己逐渐上升的体温,还是谈一鸣传过来的温度。
  他有些尴尬地错开了一点身子,谈一鸣也如梦初醒,赶快向外移动了几厘米。
  两人一个看左,一个看右。一个拿水杯,一个取水果。总之偏要避开彼此。
  谈一鸣咳嗽两声,没话找话:“那个……对了,我其实一直很好奇,你们跳舞的时候经常有原地转圈的动作,难道不会晕吗?”
  向猜知道他在故意转移话题,便也故作轻松地说:“刚开始练都会晕,不过练熟了就不晕了。其实你要是认真注意的话,就会发现我们身体旋转和头部旋转的速度不同,这叫‘留头’‘甩头’。”
  这个动作不好解释,向猜干脆借机从沙发跳到地上,远离了谈一鸣。
  他没有换舞蹈鞋,就那样赤着脚,露着一刀刀纵横交错的伤疤,站在了投影的幕布前。
  投影很亮,因为它进入了待机状态,故而投射出来的是一道道随机扭曲的彩色光线。那些抽象的光线投映在了男孩的身上,让他也变成了一副意识流的画作。
  而他的眉眼,他的手脚,就是这画里的一部分。
  他站定,双手插在腰间。
  “就拿平转举例。我们在刚练习这个动作时,老师会反复强调,不管我们怎么旋转,我们的视觉焦点一定要落在观众身上。简单来讲,就是一直看着观众,因为我要把自己最美的一面留给台下的人。”他一边说着,脚成丁字,整个身体向斜后方转去。
  而当他身体旋转时,他的脑袋却没有随着肩膀转动,而是扭着,维持着看向谈一鸣的方向。
  紧接着他的身体又是一拧,第二步踏出,可这时他的身体已经转回了原来的位置!头跟着飞快地甩动,干脆利落的完成了一次留头-甩头的动作。
  “不……等等,等等,慢一点,你到底怎么转过来的?”谈一鸣揉揉眼睛,“两步就转了360°,你的脑袋怎么回事,你是趁它不注意就扭过来了吗?”
  向猜被逗笑了,干脆放慢动作,把平转拆解给他看。
  “第一步转身——留头,第二步转身——甩头。然后连起来——”
  男孩赤足旋转着,明明是最简单的入门动作,可他做起来却是那样赏心悦目。他的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一项冗余,他的腿,他的腰,他的肩膀,他的颈,他舒展的双臂……每一块肌肉都是那样的灵动。
  投影一幕幕变换着,他旋转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他逐渐增加了难度,从平转,到四位转,从空转,到旁腿转。
  留头——旋转。
  甩头——旋转。
  他的身体把投影搅的支离破碎,曾经被命运碾碎的双脚撑起了他的重量。
  ……
  几年前,向猜在网上看过这么一个帖子:如果用你的专业写一句情话,你会怎么写?
  有位舞蹈生留言:“你是我每次留头甩头时,都在追寻的那个点。”
  向猜一笑而过,可这句话却一直印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他有时候也会问自己,他真的能找到那个点吗?
  而现在,就在这间客厅里,就在刺眼的投影灯光前,向猜找到了。
  每一次的旋转,他的双眼都紧紧盯着谈一鸣的方向。
  一次次的旋转,一次次的目光相触,一次次的眷恋。
  从始至终,向猜的视线都没有移开。
  ——而谈一鸣,也是如此。
  第七十一章 第九幕 《不能说的秘密》5
  向猜启程去巡演了, 原本装下两个人刚刚好的房子, 就这样空了下来。
  谈一鸣重新回到了半个月前的生活,一个人吃饭,一个人打扫房间, 一个人下班后面对空荡荡黑漆漆的客厅。
  没事做的时候,他会看电影。幕布降下, 窗帘拉好,小小的客厅变成了昏暗的家庭影院。
  巨大的荧幕上光影变换, 精彩的电影轮番上演。然而谈一鸣看着看着,总会走神。
  他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傍晚,男孩赤脚站在那里, 以身体为画笔, 以幕布为舞台,旋转——不停地旋转。
  谈一鸣根本无法把视线从那个男孩身上移开。那是一只展翅欲飞的天鹅,一举一动, 都是动人心魄的优雅美丽。
  那一幕深深地烙印在谈一鸣的脑海里, 不论他在做什么,那个像风儿一样旋转着的身影,都会突兀地跳入他的世界。
  谈一鸣想念着他,入骨那种。
  男人有了新的习惯。
  他开始关注天气预报,根据巡演时间表, 依次查清当地的天气情况;他开始频繁刷新微博, 只为了搜搜看有没有当天的观剧repo;他还会去开心煎饼的官网上查看每一场的余票,担心向猜登台后, 看到空荡荡的观众席会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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