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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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崇文馆的书编好了,官家大喜,夸赞二皇子文采斐然,彻底将那石林之事给盖了过去,二皇子成亲之后,越发的稳重,官家便又把那本志怪录交给二皇子编纂了。”
  姜砚之有些失望,他们离开东京那么久,也不怪人家运作得当,于他而言,都是不好的消息。
  他虽然擅长断案,在朝臣之中也略有名声,但是到底文人瞧不上仵作,若是能够编纂出一本书来,于在文臣中的地位,大有提升。可惜叫二皇子给抢去了。
  闵惟秀心知姜砚之为了编这本书,做了颇多准备,如今没戏了,心中定是失望。
  “你别不高兴,我瞧着不高兴的应该是二皇子呢。他收集志怪之事,放眼一瞧,全是某年某月某日,某人稀奇古怪稀里糊涂的死掉了,然后英明神武的三大王登场,解决一切疑难问题……”
  “这本志怪录,八成要变成三大王洗冤录……”
  姜砚之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忍不住笑了出声,“惟秀,你这脑瓜子是咋长的!”
  第四百九十八章 山间女童
  武国公一听,瞪了姜砚之一眼,“她的脑瓜子是咋长的,当然是照着她阿爹我长的!”
  姜砚之被他一瞪,差点给跪了,“岳父大人所言甚是!不过啊,岳父大人啊,你的膝盖不热吗?”
  武国公拍了他一下,摆了摆手,“出去出去,早些歇了去,歇完了,快些回东京去。沿途不要耽搁了。一定要同惟秀形影不离。”
  姜砚之慎重的点了点头。
  隔墙有耳,有些话,武国公也不便明说。
  闵惟秀同姜砚之只在边关修整了一日,车队便又上路了。
  她打心眼里觉得,她阿爹估摸着是怕他们留在这里久了,要出命案,才将他们赶走的。
  要不然的话,怎么这么冷酷,这么无情呢!
  她看了看搁在一旁匣子里那厚得能当枕头的家书,实在不明白,她阿爹同阿娘到底是有多肉麻,才能够有这么多话要说!
  马车一路行过去,因为这一带靠近边关,人烟稀少,竟然一连几日都没有遇到案子。
  不光是姜砚之同闵惟秀觉得神奇,就连车队的人,都觉得少了些什么似的。
  安喜拿着刀削着苹果皮儿,“小娘,我还以为我们回到京城,怕不是都要入冬了。可照着几日来看,指不定咱们很快就能回去呢!我还给我阿娘带了皮子,她穿了肯定要满院子的炫耀。”
  “我都能够想得出她会说什么,看看我家闺女,就是有出息,跟着五娘子,有肉吃,有衣穿!”
  闵惟秀笑着看了她一眼,“安喜想阿娘,想家了啊!”
  安喜红着脸点了点头,“可不是,小娘不想长公主么?”
  闵惟秀转了转眼珠子,“想我阿娘揪我耳朵了。”
  马车里的三人,都哈哈笑了起来。
  安喜削完了苹果,递给了闵惟秀,“小娘,吃个果子垫垫先,还没有到休整的时候呢。”
  闵惟秀看了那苹果一眼,“你自己个吃吧。我想吃个桔子。”
  安喜把苹果往姜砚之手中一塞,“三大王你吃,我给小娘剥桔子。”
  姜砚之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炒豌豆,又看了看新塞的苹果……当真是同人不同命,安喜这是把他当饭桶收拾呢,但凡是惟秀不想吃的,都塞给他了!
  他想着,将那苹果伸了出去,“路丙,安喜给你削了一个苹果。”
  路丙耳根子一红,三大王,我不是聋子,真的,马车里所有的动静,我都能听见!
  “我不饿,大王,你自己吃吧!”
  他嘴上说着,手却不由自主的接过了苹果,往自己的嘴里塞去。
  听着马车里姜砚之的笑声,路丙的耳根子更红了。
  他看了自己的手一眼,啪的一下打了下去,叫你不听话!
  这手刚一松,却发现前头的马车停了下来,“怎么回事?”
  我的苹果差点儿都掉地上了!
  安喜好不容易削的!
  “大王,前面有一个小女娃儿,正在哭着喊冤呢!这附近有一个村子,八成是那村子里的孩子。”前头的侍卫,同情的说道。
  说起来,他们一路上,遇到过不少这样的事情了。
  三大王在大辽传的是恶名,在大陈可都是美名。有多少有冤屈的人,早早的就在官道两侧等着,等着三大王经过了给他们洗冤呢!
  三大王如此受百姓喜爱,就连山野小童都知晓,他们这些王府侍卫,也统统觉得与有荣焉。
  姜砚之同闵惟秀下了马车,一眼就瞧见了那个穿着破布衣衫的小童。
  她的脸上手上,都黑漆漆的,衣服上也全是泥,显然刚刚摔过一跤了,看上去约莫七八岁的年纪。
  一见到姜砚之,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白白胖胖的,像菩萨一样,身边跟着一个仙姑,拿着狼牙棒。没有错,没有错,就是三大王!三大王,你要为我做主啊!我阿娘死得好冤枉……你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她一跪下行礼,手腕子便露了出来,上头满满的都是伤痕,看上去是被人打的。
  闵惟秀叹了口气,从马车里拿了药,走到了女童身边,“你叫什么名字?这伤是谁打的,不要着急,慢慢说。”
  女童缩了缩手,“我叫妮妮。这伤是我阿奶打的。我阿娘名叫春花,我阿爹叫水牛。阿奶一直不喜欢我阿娘,嫌弃她生不出儿子来,前些日子,阿娘才生了三妮,还在坐月子呢。阿奶就寻了媒婆上门,说是要给我阿爹再说一房好生养的媳妇儿。”
  “她瞧中的,是隔壁村的田寡妇。田寡妇生了两个儿子……阿奶觉得她是专门能生儿子的……我阿娘哪里肯同意,田寡妇厉害得很,她若是进了门,我同两个妹妹,哪里还有活路。”
  “我害怕得要命,带着妹妹躲在外间。只听到那媒婆说,田寡妇说了,小门小户,不兴做妾这种事,叫我阿爹,先休了阿娘,然后再去提亲。”
  “阿爹闷不吭声的,我就听到阿娘哭。第二日一早起来,就瞧见他们把我阿娘给敛了,说是我阿娘一时想不开,自己个上吊死了。”
  “三大王,我阿娘肯定不会上吊死的,她还有我们三个孩子呢!她是绝对不会上吊死的!她生了三丫,伤了身子,都起不了床,怎么上吊死?她一定是被我阿奶害死的!”
  “我听人说,三大王要来了,谎称是要出来打猪草,偷偷的跑下了山。他们说什么,说什么要是家里没有人告,做大官的就不会管的,还说我告阿奶,会被打板子……”
  “三大王,你打妮妮板子,你打妮妮板子吧,打完了之后,去给我阿娘伸冤。我阿娘是绝对不会上吊死的。她现在还没有埋呢,还停在我家堂屋里。我带你去瞧……”
  妮妮说着,直接啪在了地上,焦急的拖着一旁一个小侍卫的腿,“这位官爷,你快打妮妮板子,打完了,三大王就能够去看我家阿娘了!”
  那小侍卫跟着姜砚之见过不少人见惨剧,比这小姑娘惨的,多了去了。可被人这样抓着脚,还是心中一软,快步的将小孩儿提了起来。
  闵惟秀叹了口气,给妮妮上了药,“放心吧,若是你阿娘有冤屈,三大王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第四百九十九章 遇险
  姜砚之不是那等不近人情的糊涂官,自然不会打一个小孩儿的板子。
  待妮妮上了药,姜砚之便同闵惟秀,带着安喜路丙,以及一队侍卫,跟着妮妮往山上行去。
  苏中丞等人见又走不了了,索性叫人去山间造饭,计算着等姜砚之同闵惟秀回来,差不多就正好可以吃上一口热的饭食了。
  山路有些崎岖,多日没有下雨了,灰扑扑的,一脚踩下去,险些绣花鞋里都要进了灰。
  妮妮十分的焦急,一路小跑的,“我得快些回去,不然的话,三妮没有人管,该哭了。仙姑,你说我为什么不是男丁呢,我若是个男丁,我阿娘便不会这么惨了。我阿爹其实待阿娘很好,可他就是太听阿奶的话。”
  “一连生了三个女儿,不光是我阿娘,我阿爹也在村里抬不起头来,他们都笑我们,笑我们家是绝户。”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生了女儿就要死呢?我阿奶,也生了三个姑母,才生出了我阿爹来。为什么她不能再给我阿娘一次机会。仙姑,我没有了阿娘,这个世上就再也没有人疼我和妹妹们了!”
  闵惟秀听得鼻头酸酸的,这孩子才多大啊,就已经要一个人承担这么多事了。
  她阿奶是个重男轻女的,想必平日里没有少让她干活,没有少打她。
  想她八岁的时候,还上天下地的玩儿,拿珍珠当石子儿抓,撕了上好的绸缎,就为了缝制沙包。
  还在嫌弃今日的桂花糕不够甜,花不够香……
  桂花糕?闵惟秀想着,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纸包,递给了妮妮,“不要叫我仙姑了,我叫闵惟秀,你可以叫我秀秀姨,我请你吃桂花糕。”
  妮妮的脚步一顿,眼睛立马红了,“仙姑……我不吃。”
  闵惟秀摸了摸她的脑袋,“没关系,我还有好些呢!桂花糕又香又甜,一会儿看完你阿娘,我再让你给你送一些。你不吃,可以留给三妮吃,用水化了成糊糊,三妮可以吃。”
  妮妮接过桂花糕,脚下跑得更快了。
  闵惟秀摇了摇头,同姜砚之一道儿加快了脚步,跟了上去。
  不多时,一行人便到了半山腰儿。妮妮家是村中最常见的那种小土屋儿,看上去倒是颇为新,应该是刚盖了不久。
  一个生着吊梢眼的老妇人,正在院子中晒着干菜,见到妮妮回来了,张嘴就骂道,“你这个赔钱货,我叫你去打猪草,去了那么半天,一根草都没有打回来!跟你那个娘一个德性,天天就知道吃白饭……”
  “你那短命鬼娘还没有下葬呢,你咋不跳进棺材里去,同她一道儿死了算了,省得浪费我家口粮!”
  “哭哭哭,就知道号丧。我家中绝后,指不定就是被你给哭出来的,没得平添晦气!”
  闵惟秀听得恼火,“你这恶婆子,妮妮好歹是你亲孙女儿,你怎地如此骂她?”
  那老妇人一听,扬起了头,“你是哪里来的娘子,还管得我家闲事?小心我告你私闯民宅!”
  姜砚之见闵惟秀要大动肝火,拽了拽她的衣袖,看了那婆子一眼,“我是朝廷命官,你家媳妇儿的棺材停放在哪里?我们现在怀疑有人杀人害命。”
  那婆子一听,正准备开骂,却瞧见了姜砚之身后,那一群拿着真家伙,正对着他们怒目而视的侍卫,吓得哆嗦起来。
  “这位大官人,我家儿媳一时想不开,上吊死了,没有什么好看的。孙女儿贪玩,我就多教训了几句,不用劳烦大官人。”
  直接那个被妮妮保住了腿的侍卫一听,忙说道,“少啰嗦,棺材放在哪里!”
  那婆子显然吓得不轻,用手指了指堂屋,结结巴巴的说道,“就在堂屋里头。大官人,我儿媳妇,当真是自己上吊死的。堂屋小,又停了灵,诸位差爷可否轻一些,我这房子,是刚盖的新的……”
  姜砚之摸了摸妮妮的脑袋,轻轻的说道,“你到一旁去吃桂花糕吧,别跟着进来了,等我看完了。我一定会弄清楚,你阿娘是怎么死的。”
  妮妮拽了拽姜砚之的袖子,乖乖的点了点头。
  姜砚之说着,同闵惟秀一道儿进了屋,路丙和安喜也照旧跟了进去。
  屋子正中间,放着一个薄皮棺材,里头躺着一个妇人。
  她看上去像是三十岁左右,皮肤蜡黄蜡黄的,头发中间,有几缕明显的白头发,身子一瞧就很虚。
  说是寿衣,不如说是她成亲之时穿过的喜服,因为生了孩子长胖了一些,勒在身上有些紧巴巴的显小。
  寿衣的领子有些高,姜砚之瞧着,伸出手来,轻轻的一拉……
  闵惟秀只觉得眼前亮光一闪,顿时感到不好,大喊道,“别拉……”
  可到底晚了一些,姜砚之已经伸手去瞧死者脖子上的勒痕了。
  闵惟秀说完之后,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脚下一空,便往下方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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