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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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崽子,来了?”冯海出声,但是没回头,就这么说了一句。
  三郎先是看向那小太监,见那小太监已经退的远了,不由的伸手指了指自己,合着这小崽子是说自己呢。
  他真想回对方一句老畜生来着,但到底想着对方年纪大了,就算是太监,就算是敌对方的boss,该有的尊重还是要有的。于是压下一口气,嘻嘻一笑:“老爷子,您这是叫我呢?”
  “老爷子?”冯海呵呵一笑:“你不是想叫我老畜生吗?怎么倒客气起来了。没事!想叫老畜生就叫吧。反正这么叫杂家的你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哎呦喂!怪不得人家能成为反派呢?瞧瞧这架势,还真有几分读懂人心的本事。
  第580章 寒门贵子(134)一更
  总的来说,三郎的三观,在现代就不算端正,放在古代,那更是跟端正不沾边。
  别人会觉得冯海这死太监,是阉贼,祸乱朝纲,十恶不赦。但三郎会觉得,这老小子很是可以啊。以一个小太监,混到现在,这半拉子江山都是人家做主。这人牛不牛?绝对牛!这人强不强?绝对强啊!打小,他老爸就教过他,面对有本事的人,别管人家什么出身,谦虚着点。
  三郎此刻就是这样一种心境。别管人家干的事符不符合道德标准,但这人强悍,却是不争的事实。
  因此,冯海一扭头,就瞧见这位眼里没有畏惧,没有害怕。连大部分人看见他时带出来的厌恶都不曾有。如果他知道有个词叫做星星眼的话,那三郎现在的眼神,绝对算是星星眼。带着小崇拜的眼神,几乎闪瞎了冯海的眼睛。
  “嘿!小崽子,你倒是个异类。”冯海将鱼竿一撇,就要起身。
  三郎马上屁颠的过去,将人给扶起来,“老爷子,您慢点呐。”
  冯海看着一脸谄媚的笑着的三郎,都不由的愣了愣。饶是他见多识广,也不明白这位闹的是什么意思。
  三郎则不管冯海的打量,亲自将人扶到石凳上坐了,才又斟了茶双手递过去,然后一屁股坐在冯海的对面,一点也不见外。
  “小崽子,你还真有点意思。”冯海嘴角勾出了几分意味不明的笑意,端着茶慢慢的喝了。
  “要知道老爷子您的门这么好进,我早就登门拜访来。”三郎呵呵一笑,“何苦去老张头那个倔老头哪里找难堪?”
  “老张头?”冯海听了先是一愣,跟着就哈哈一笑,“没错,姓张的那老匹夫是个倔老头。”说着,就打量三郎,“不过,小崽子,你别觉得埋汰姓张的几句就能糊弄过去。你这如今可是堂堂的大清王爷,江北陈兵布阵,恨不能取了我这老不死的人头。你倒是敢明目张胆的跑来,跟我这老东西喝茶。说吧,想干什么?记住,小崽子,别拿话甜呼我,咱不吃那一套。我这老不死的,不是真的死不了。年纪大了,活够本了。懒得折腾了。不是看不懂你们的把戏。就想消消停停的闭眼,你们说你们怎么就不能等等呢?折腾的没完没了。”
  哎呦!这老畜生。还真是本事了。人家心里压根就没有什么江山天下,人家就是想好好的安度晚年。这觉悟,真是哔了狗了。
  三郎挑起大拇指,“要不说您这样的是超凡脱俗呢。外面的人怎么猜测都有,就是没想到您是这么想的。佩服!佩服!”说着,他话音一转,“您想消停的寿终正寝,这有什么难的?您只要归顺,我保您安享晚年。怎么样?”
  冯海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端着茶杯子笑的不能自抑,那朗阔的笑声不仅惊飞了鸟雀,也叫三郎知道,这老家伙的身体还倍棒,一时半会的,他还真是死不了。
  “小崽子,你还真是异想天开。”冯海看着三郎,“以前还觉得,你这小子该是有几分斤两的。没想到,其实也就是个草包。不过你这运道那是真不错,读了两年私塾,认得几个字。凭着一张巧嘴,你就敢造反。没想到还真叫你小子给折腾的像模像样……”
  三郎嘴一撇:“这不是就把您吓的从京城跑到金陵了吗?说起来,咱们爷俩也是老关系了。”
  “狗屁!”冯海嘴角一撇,“老子会怕你?”
  “成成成!不怕就不怕吧。”三郎收了脸上嬉笑的神色,低声道:“说实话,老爷子,我还真是挺佩服您的。其实吧,我觉得,咱俩才应该是一国的。当初我造反,那就是为了好过点。后来投降归顺,也是为了过了好点。什么天下苍生,全是狗屁!自己都顾不过来,还能顾得了别人?那些崇高的情操,跟咱们这样的不沾边。”说着,他语气一顿,“咱心里这么想,但也确实知道自己没这个拯救苍生的能耐。可是呢,对这满脑子都是家国天下的人,咱心里又是钦佩的。佩服的五体投地。咱要是真遇上这样的人,你说,咱们是不是应该让让道?”
  冯海对着三郎笑了,笑的很和善:“你小子,这是真的打算劝我投降?”
  三郎嘴角一瘪:“其实也不是。就是顺嘴那么一说。易地而处,我也不会轻易投降的。想叫你死的人太多了。谁给的承诺,你的不会信的。”
  冯海点点头:“这还算是一句人话。”
  三郎就不由的一叹,“其实咱们爷俩挺投缘的。真的!不过还真是有点可惜了,相见恨晚啊。这南地,我那位主子是志在必得的。咱们别的不说,只说您都七十多岁了,人家才二十出头,就是什么也不干,熬都熬死您了。人家就跟你这么耗着,您说,您这整天提心吊胆的,下面那些又都是各怀鬼胎的酒囊饭袋。有事没事,大事小事,都得您拿主意。这日子过得真的就得趣了?这大明啊,说到底,您心里也没装着他。这真正装着它的人呢,人家又是真正有本事的人,跟您尿不到一个壶里,说白了,人家瞧不上您。不愿意跟您同流合污,保着大明的天下。您说,您就干一回叫那么瞧不起您的王八蛋们意外的事怎么了?您这一归顺,可就把那些死忠的脑残们给坑惨了。您这说到底,不也算是借刀杀人的干掉了敌人。背了一辈子骂名,虽然咱自己也不是怎么太在乎,可要是有了好名声恶心那一帮子玩意,您真不乐意?”
  冯海就嘎嘎的笑起来:“要是知道你这小崽子这么有趣,当初跑什么啊?直接把你叫到皇宫,咱一起把皇帝宰了,叫你当皇帝,咱们爷俩玩,这岂不是更好?”
  “所以说,您老失策了嘛!”三郎一副可惜的样子,“您要是当时真的那么决定了,还真别说,我还真敢往前冲。”
  “现在也不晚啊。”冯海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一个奶娃娃罢了,你要愿意,明儿就叫你登基。”
  三郎心里一跳,这老小子嘴上说的是玩笑,但不能不说,他可能真的有这个能耐跟本事。他呵呵一笑:“晚了!是真的晚了!小子刚才说了,那是以前。现在嘛,这还真没那个胆子了。您今儿叫我登基,明儿我就投诚归顺去。”
  “出息!”冯海一撇嘴,“就这点本事,还跑到这里放嘴炮。能耐的你?”
  三郎嘿嘿一笑:“不是小子我不识好歹啊。关键是这世上就是有那有本事的人,叫你生不出一点背叛的心思来。不光是人家有人格魅力,关键是,小子我付不起背叛的代价。我会死的很惨的。老爷子,您可别害我。”
  “这殷四郎当真这么了不得?”冯海的神色慢慢的严肃了起来。
  三郎叹了一声:“要不然呢?要不然小子干嘛卖命的干活。别人都说您老这里是龙潭虎穴,小子不也被逼无奈的闯进来了吗?”
  “这可怜见的。”冯海嘴上啧啧有声,“小崽子,别怕!你来干什么的,我已经知道的。也别害怕了,老不死的今儿破例一回,不为难你。你走吧。”
  三郎这就奇了:“您知道我是干什么来了?”
  “哼!”冯海嘴角一撇,“知道,你们呐,是为了保姓张的那个老匹夫的。不就是猜到我知道你拜访了他吗?听说,你们那个什么皇后,跟蒋夫人的交情不浅。你们还真是舍得下本钱。”
  三郎心里惊讶,这老小子,倒是猜对了七八成。想到这里,他还真就不能就这么走了。
  他伸了一个懒腰,“老爷子,您这里不错啊。借住几天,如何?”
  “小崽子,你还真是不知死活啊。”冯海面色一变,“想在金陵玩花样,小子,你还嫩了点。趁着我这老不死的没改主意,赶紧滚蛋,要不然……”
  三郎眼珠子一转,立马坐端正:“老爷子,您可当心了。我是真的要搞大动作的。”他身子前倾,看着冯海的眼睛,“我会带着人,直接冲到皇宫。到时候……您再反悔,可就晚了。”
  “恐吓?”冯海嘴角就带着笑意:“都多少年没遇到过你这种二愣子了。杀进皇宫啊?跟老夫有什么关系?这南地可不只有金陵,真当那些当兵里手里拿着的,是烧火棍啊。”
  三郎一副泄气的样子:“您就假装被小子吓住又能如何?越老越没趣了。”说着,就起身,“那我走了。改天来陪您说话,可别叫人拦着我。”
  “真当老夫这里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界了……”冯海将茶泼掉,轻哼一声。
  等鞭炮声响起,这年节就到了。除夕这天,冯海依旧一个人坐在亭子里。
  远远的听见一个声音喊道;“老爷子,小子陪您过年来了。”
  冯海愕然的扭头,就见三郎只身一人跑了过来,脸上带着灿烂的笑意。他的眼睛不由的就眯了起来……
  第581章 寒门贵子(135)二更
  冯海拍了拍手,柱子后面的黑衣人就闪身出去了。
  三郎笑呵呵的过来,笑道:“老爷子拍手做什么?欢迎我啊?”
  冯海点点头,意味不明的笑了,“是啊!欢迎你。太欢迎了你了。”
  三郎像是听不懂这话里的潜台词一般,四下里看了看:“这外面怪冷的,咱们也该去屋里坐着,暖暖和和的守岁吧。”
  冯海就起身:“行!七十年了,你是第一个主动陪着我这老不死的守岁的人。”说着,还真就站起身,率先往正院去,
  三郎笑呵呵的跟着,手里还提着一坛子酒,“这可是好东西。”这酒是林雨桐给蒋夫人送的年礼的时候,捎来的。是她亲手酿的酒。
  冯海嘴角一撇,轻哼一声:“什么好东西,说的跟我没见过的似得?小崽子,你还真是没见过世面。”
  三郎白眼一翻:“什么世面?那些个名酒、贡酒,真比不上我这个。您老尝尝就知道了。”
  进了正堂,桌上已经摆上了酒菜。
  三郎大喇喇的一坐,闻了闻酒壶里准备好的酒,就耻笑一声:“拿开!这玩意跟我这个真不在一个档次上。”
  冯海微微点头,就有小太监将酒壶拿开了。
  三郎将酒坛子打开,倒了一杯,先自己喝了。这才给冯海倒了一杯。
  冯海点点头,这还不算是太蠢,有点懂规矩的样子了。他闻见了酒香,就伸手要端着喝,边上的小太监急忙道:“不可……”说着,伸手就要拦着。
  三郎就似笑非笑的看着。冯海一摆手:“行了,别丢人现眼了。他能拿着酒大喇喇的上门来毒死我吗?”说着就轻哼一声,“他小子要真有这能耐,我这老不死的还高看他几眼。死了算逑,反正活够了。”
  “要么说老爷子您是这个呢……”三郎挑起大拇指,“霸气!”
  冯海端着酒碗喝了,“是啊!霸气!小崽子,要是老不死的生在你这个时候,早干成大事了,还能有殷四郎什么事?你小子,不行!白瞎了好好的乱世了。”
  好好的乱世?
  这话说的,就特么的不是人话!
  “对脾气!”三郎呵呵一笑,“老爷子,咱们俩吧,就不是一个追求。要想干成您这么大的事,那得狠!得恶!得毒!得干多少特么的断子绝孙的缺德事!我不行,我没您这股子过了这辈子就不想下辈子的豪情壮志……”
  边上伺候的小太监脸都绿了!这他妈是夸人呢还是骂人呢?
  冯海却笑了:“孙子!敢当面骂我这老不死的,你是头一个!”
  三郎就哈哈笑着,拍了拍自己的嘴:“失言了!失言了!一不小心,真话就顺嘴秃噜出来了。该罚!”说着,就又给自己倒上酒,一口给闷了。
  冯海也将酒碗伸过去:“跟你这孙子喝酒就是痛快!”
  三郎呵呵的笑,只要一会你还痛快的起来。
  而此时,何茂坐在张阁老的对面,不时的看一看外面的天色。
  夜幕,在烟花绽放在夜空中的那一瞬,就这么降临了。
  除夕,夜幕一旦降临,整个金陵的街道上,就静悄悄的。
  家家户户都围坐在一起,可能唯一在街上走动的,就是蜷缩在街边的乞丐了。
  狗儿就是这城里流浪的乞儿之一。夜风起了,雪花又飘了下来,他冻得缩了缩肩膀,往城门的方向挪动。本来他是在一家小酒馆的屋檐下待着的。但是今儿是除夕,偏又下去了雪,夜里一定很冷。他怕自己冻死在人家的屋檐下。这小酒馆的老板,人其实挺好的。他不想在人家明天天一亮的时候,就以僵硬的尸体的状态出现在人家门口。晦气!闹不好,这本来就不好的生意,就更是没法做了。老板一家人还靠着这个小酒馆过日子呢。人嘛,就算是成了乞丐,就得讲良心。
  耳边响起鞭炮声,抬头看,烟花也美!这都是只有富人才玩的起的玩意。
  他想,这些富人真傻!咱们这不掏钱,不也该听的都听了,该看的也看了。
  他们花钱,还得动手点,这就跟伺候咱们是一样的道理。越想这心里就越美。
  心里乱七八糟的想着,反正是哄自己个玩,怎么高兴怎么说呗。就靠着这个驱寒了。他脸上带着笑,好容易挪到了城墙的门洞里。可为什么觉得今儿这情况有点不对呢?
  他吸了吸鼻子,用袖子将鼻涕一抹,又四下里看了看。
  还真别说,这城墙上怎么一个人也没有啊。
  他已经在金陵要了两年的饭了,从来没有遇到过今年这么诡异的事情。
  要真是这样,他还真未必敢在这里多呆。就怕发生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不小心做了枉死的鬼。
  刚要迈步,就听见脚步声传来,轻轻的脚步声,绝对不是一个人的。
  难道是换岗了?
  这倒也说的过去。
  他的心又重新的安稳下来,默默的缩在背风的角落躲了起来。就怕这些官差一个心情不好,又不叫自己在这里呆了。
  慢慢的有了亮光,一队人举着火把小跑了过来。火把的掩映下,叫小狗子不由的揉了揉眼睛,这些人不仅没穿官衣,而且看起来还有点脸熟。
  那个大头的,不是铁匠铺子的憨子吗?后面举着火把的,不是烧饼铺子小二哥吗?上回他还给了自己一小块烧饼呢。
  看着这些人一路顺畅的上了城墙,小狗子眨眨眼,什么时候,这些人都成了官家的人了?他缩缩脖子,越发觉得今晚上的气氛不对劲。
  他缩在这里,一动都不敢动。紧接着,听见夜枭的叫声,在鞭炮声中,不细心听,根本就听不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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