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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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 咱们今日就去温泉池?”
  倚绿交代了几个小宫女去替齐半灵打点行李, 又回到她身边悄悄问她。
  就算陛下昨儿就说了“过几日”过去,可当真第二天就过去,是不是不大好?
  齐半灵手里捧着瓷碗正在用早膳, 闻言点点头:“虽然陛下昨晚可能说的是气话, 可天子一言九鼎,句句都是口谕圣旨, 我们也不好抗旨不从?”
  她想了想,又补了一句, “而且我也仔细思量过了, 如今我身处深宫,无论做什么都撒不开手。若是搬去北郊住上一阵子,可能有些事倒也更好着手了。”
  倚绿想想也是:“姑娘如今在宫里, 消息闭塞。挑了那几个采办的小太监,虽然也算老实机灵,但是打探最近的消息可以, 若是想查点过去的事情却也难。如果出了宫, 说不定还比现在更方便些呢。”
  齐半灵莞尔。
  其实还有另一层缘由,她没有对倚绿明说。
  那就是裴亦辞实在太喜怒不定了,齐半灵也不知他究竟怎么了, 好好说着话呢, 经常就无端端发怒了。
  昨夜更是不可理喻,她身上不便,就让他去宜妃那里, 反正宜妃本就是他的宠妃。
  谁知她就提了那么一句,本来还看上去心情不错的裴亦辞又气急败坏了。
  她也是早上听倚绿偶尔提起才知道今儿裴亦辞训斥了宜妃,转眼就忘了,裴亦辞也没必要把对宜妃的气撒在她头上?
  可能裴亦辞也是做了几年皇帝颐指气使惯了,稍有不顺心就要发怒。否则,齐半灵也没法想象当年哥哥怎么能在宫中做了他这么久的伴读的。
  不论如何,齐半灵可不想成天在裴亦辞的怒气下担惊受怕,还不如早点搬到北郊的温泉池去,又方便又清净。
  马上可以离开宫中了,齐半灵心情大好,又吩咐倚绿:“你去看看昌宁有没有起,若是起了,告诉她我要去北郊的事情,问她要不要一起去玩玩。”
  她一顿,想起凤栖宫外的那几个侍卫,“对了,还有冯许那几个,也问问他们是否一起跟去。”
  那些侍卫是裴亦辞派来驻守凤栖宫的,而皇后出行有专门的仪卫。齐半灵估摸着,他们可能会留在凤栖宫。
  倚绿出去了没多久便回来了:“姑娘,八公主一听说要去北郊,便怎么也不肯去了。她说小时候去过那边的行宫,天热的时候蚊虫特别多,她也不爱泡温泉,去了没意思。”
  齐半灵说了声知道了,又吩咐她,“昌宁现在虽说恢复得差不多了,可也要注意休息,你再去叮嘱庆蓉一声,叫她记得每天让昌宁按着方子服药,不要贪玩更不要劳累,免得影响病情了。”
  倚绿应了一声,想起另一桩事来:“姑娘,冯侍卫说,他会随凤驾一道去北郊的。”
  齐半灵有些奇怪:“你有和他说,昌宁留在凤栖宫不过去吗?”
  倚绿忙道:“说了,可冯侍卫说,陛下命他护卫皇后,他只奉陛下之命行事。”
  齐半灵蹙了蹙眉,心里有点不大舒坦。
  难道裴亦辞把冯许等人安排在凤栖宫,不是为了八公主的安危,而是要管着她?
  她实在想不明白,自己一个没有娘家靠山的空壳皇后,裴亦辞到底有什么不放心的,还要派人看着她?
  因为一早就打算好了要去北郊,齐半灵本就起得早,宫女们整理了两个大箱笼装着衣饰器物,她一看时间还早,便去魏太后处请安去了。
  魏太后似乎一门心思在寿安宫念佛,听齐半灵突然说要去北郊温泉池,也只是睁眼看了她一眼:“皇后怎的去得这么急,如此,后宫杂务该如何处理?”
  “劳母后挂心,都是臣妾的不是。”
  齐半灵连忙先告了罪,这才解释道,“臣妾已经命专人每三日将后宫账册整理完毕送去北郊行宫,不会耽误太多的。”
  魏太后轻轻嗯了一声,一只手一粒一粒拨弄着一串小叶紫檀佛珠:“皇后有安排,哀家也就放心了。”
  反正齐半灵去北郊行宫是裴亦辞的意思,魏太后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
  齐半灵又和魏太后行了礼,这才由倚绿推着轮椅离开了寿安宫。
  齐半灵一走,魏太后就恨恨叹了口气:“以莲这个不争气的,现如今宜妃那小狐狸精被皇帝训斥,皇后又去了北郊行宫,豫嫔……也罢,她不必提……”
  “她要是放聪明点,不瞎往禁苑跑,没被禁足,现在不正是留住皇帝心的好时候?”
  魏太后平生最遗憾自己没有亲生皇子,不然如今在帝位的怎么也不会是裴亦辞。所以她一直把魏家的希望托在子侄辈上,看到魏以莲这么不争气,她真真是恨铁不成钢了。
  毕嬷嬷见魏太后面色不善,忙不迭上前替她顺着气,一边低声说:“娘娘不必心急,依老奴看,陛下对皇后也不那么放心。”
  “老奴听闻,前几日,陛下还派了几个侍卫驻守在凤栖宫外。娘娘您想,凤栖宫位处深宫,何必专程要侍卫驻守……”
  毕嬷嬷特意把话留了一半,就见魏太后面色却的确好了一些:“你是说,皇帝不放心皇后,派人专门盯着她?”
  毕嬷嬷忙低头道:“这老奴可不敢乱说。”
  魏太后又问:“可知道那些侍卫的来历?”
  毕嬷嬷却是摇头:“这老奴就不知了,左不过是陛下身边的近卫之类的,没什么大来历。”
  魏太后敷衍地点点头,这才叮嘱毕嬷嬷:“反正皇后这便要去北郊行宫了,现如今宜妃也挨了训斥在她宫里装病呢。你记得让以莲开始用哀家给她准备的那个调养身子的方子。”
  “如今陛下膝下无子,她的肚子若是争气点,指不定第一个皇子还是出自咱们魏氏女。”
  **
  齐半灵回了凤栖宫,八公主也已经起床了,跑到主殿去找她:“皇嫂,你真的要去北郊行宫了吗?”
  看到齐半灵身边的宫女似乎连行装都替她打点好了,她又补了一句,“这就要走了吗?”
  齐半灵摸摸她的头:“是呀,如今这七月天,下午最是酷热。我早点过去,应该还能到行宫用午膳呢,也不用晒下午那大太阳。”
  再者说,现在顺嫔被禁足,宜妃被训斥之后装病不出,也只有豫嫔一人需要天天来凤栖宫请安。她也懒得只劳动豫嫔一人,干脆就暂免了豫嫔每日请安。
  因此,既然已经跟魏太后请了安,她就没什么事了,直接过去北郊温泉池也无妨。
  想到自己可能要在行宫呆一段时间,最放心不下的还是八公主,便拉着她的手又关照了她饮食宜忌不要劳累云云。
  八公主早不知听齐半灵唠叨了多少遍,还是一一认真听完,才笑着说:“皇嫂不必担忧我,这些我都记着呢。”
  齐半灵见八公主用心记着,便也安了心,又随意指了个小宫女过来吩咐:“陛下应当是还没下朝,你过去跟孙公公提一句,就说本宫已经按陛下口谕打点好东西去北郊行宫了。”
  八公主见齐半灵派人知会了裴亦辞便要让倚绿推着轮椅往外走,愣了愣:“皇嫂不等皇兄下朝吗?”
  齐半灵莞尔:“陛下昨夜已经同意了,也不知陛下今日何时才能退朝,我还是趁着日头不热早些出发为好。”
  “哦……”
  八公主见齐半灵朝着自己摆手道别,忙也说了声“皇嫂再见”,才喃喃道,“皇兄也真是的,我就去十一哥那里吃个饭,转眼就让皇嫂去北郊了。”
  她现在无聊了,找谁一起下棋啊。
  她的几个宫女只会叶子牌,自家哥哥又忙得不可开交,皇兄的几个后妃之中,她也只想和自家皇嫂一块儿玩。
  八公主百无聊赖地抬脚踢了踢凤栖宫正殿外地上的一颗小石子,便回自己的寝殿去了。
  孙禄得了齐半灵离开宫中去北郊行宫的消息,惊了一跳,可想起昨夜裴亦辞的确这么和齐半灵说过,便稍稍安了心。
  反正这也是裴亦辞的意思。
  近日大宴境内国泰民安,鞑靼内乱未平,也腾不出手来侵扰北地,朝堂之上只有几个言官为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争执不休。
  裴亦辞将几件大事拍了板,见没官员再启奏,便叫了退朝。
  孙禄跟着裴亦辞回到了建章宫的书房。
  通常而言,若是朝堂无事早早退朝了,裴亦辞心情都会不错。
  可今天孙禄却隐隐觉得,裴亦辞似乎不是很高兴。
  尽管裴亦辞不管高不高兴都冷着脸,但是孙禄伺候了他多年,明显感觉到他心里埋着怒气,连气势都比往常更可怕些。
  孙禄心里默默叹口气,原本陛下虽然冷淡,却也少有龙颜震怒的时候。可这几月来不知为何,陛下一遇到与皇后有关的事,就老无缘无故生闷气。
  然而皇后离宫去北郊行宫是大事,孙禄可不敢拖延回禀,还是壮着胆子说了:“陛下,皇后娘娘奉您的口谕,今儿一早离宫朝北郊温泉池去了。”
  裴亦辞翻阅奏折的手一顿,抬头看向孙禄。
  “朕何时……”
  他刚说出这三个字才想起,昨夜他的确一气之下让齐半灵“过几日”去北郊的温泉池,随后就拂袖而去了,便改口道,“朕何时让她今日便过去了?”
  这他哪里知道?
  孙禄尴尬笑笑,猜测道:“想来是皇后娘娘不敢耽搁您的口谕,这才早早过去了?”
  “随她去。”
  裴亦辞不语,拿起桌上的朱笔接着批起奏折来。
  第三十四章
  齐半灵出行带了两驾载着重物的马车, 行起路来比往常慢了些, 因而她到达北郊行宫的时候已过了正午。
  早有快马将齐半灵要过来的消息传到了北郊行宫。因为经常有宫中贵人会来北郊行宫,那里的掌事女官也习以为常,接到消息便收拾妥当等候凤驾了。
  北郊行宫距离大都都城仅十里地, 倚碧山而建, 临山依水,风景极佳。
  七月的碧山, 正是郁郁葱葱好风光的时候。
  倚绿推着齐半灵的轮椅朝里走的时候,行宫的掌事女官吴姑姑就带着一众行宫宫女太监在行宫外跪迎凤驾到来。
  这位吴姑姑四十出头的年纪, 穿着举止都很精明利落, 人也不糊涂,对齐半灵这趟行宫之行丝毫不敢怠慢。
  她热络地迎着齐半灵进了行宫。
  齐半灵四处看看,行宫的规制自然比大内简略几分, 但也处处彰显着皇家气派。
  饭厅的四周都放着冰盆驱散热气,而饭桌上,吴姑姑已经吩咐人备好了午膳。虽然时间仓促, 只有两荤两素, 还没有主食,但她也算用心,齐半灵进去的时候, 桌上的几道菜还冒着热气。
  吴姑姑见齐半灵坐到桌边美滋滋地开始用膳了, 就说要去厨房看着他们筹备点心,行了礼退下了。
  刚出了饭厅,她就被一个穿首领太监衣服的公公拉到一边了。
  吴姑姑本吓了一跳, 看清那人之后松了口气,压低声音问他:“陈公公,皇后娘娘凤驾莅临,你怎么都不来请安?”
  那陈公公和吴姑姑差不多的年纪,人却看上去奸滑不少。
  听吴姑姑这么问他,他也不慌乱,拢了拢袖子,散漫地答道:“吴姑姑,你也不想想,这今儿一早来了信,正午人便到了,怎么看也不像是所谓来行宫疗养的。”
  吴姑姑愣住了:“这话怎讲?”
  她本是尚宫局的宫女,前两年因为行宫原本的掌事女官年老还乡了,才被调来行宫做女官的,不比陈公公,自幼就在行宫伺候,是行宫的老人了。
  陈公公“嗬”了声:“咱家瞧着这皇后娘娘,倒像是文宗朝敏嫔的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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