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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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就是说,齐半灵的腿很可能是去襄武的路上伤的,可具体是怎么回事,也只有她身边的倚绿最清楚了。
  裴亦辞颔首,对那人说:“你辛苦了,下去领赏。”
  那人行了一礼,便退了出去。
  孙禄见两人密谈完了,便弓着腰回到书房伺候,却听裴亦辞问他:“今儿什么日子了?”
  孙禄忙答道:“七月初一了。”
  他回完话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话陛下一大早就问过了。
  而且陛下问完了就说,今晚要去皇后宫里,要他派人去凤栖宫通传一声。
  孙禄隐约觉得,怎么陛下自大婚之后,又添了个爱问他日子的习惯?
  裴亦辞又看了孙禄一眼,沉声道:“你退下,朕叫你了你再进来。”
  孙禄忙不迭应了声,又虾着腰退出去了。
  裴亦辞的眼神落在了书案上的血胆玛瑙手钏上。
  据探子的回报,齐半灵大抵是去渭州的路上腿就受了伤,可能也是那个时候没的记忆。
  他本以为自己会觉得齐半灵活该受伤,可一想起齐半灵坐在轮椅上的样子,他的心就像被人揪紧了似的,半点快意都没有。
  他伸出手紧紧捏住那串手钏,手上青筋隐隐浮现。
  裴亦辞难得出神地坐在书房里,丝毫没注意到夜幕渐渐降临。
  孙禄在外头急得团团转,眼看天都黑了,陛下还在书房里,似乎连盏灯都没点,不知道在做什么。
  眼看戌时过了,这都亥时了,凤栖宫也遣人来问陛下什么时候过去,孙禄一面打着哈哈,一面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催一催陛下。
  正当孙禄真以为裴亦辞要在书房坐一夜了,书房的门却突然开了。
  裴亦辞瞥了一眼怔在原地的孙禄:“还愣着做什么?去凤栖宫。”
  圣驾到了凤栖宫外,孙禄刚想让守门的小太监进去通传,裴亦辞却抬手拦了:“不必,皇后可能歇下了,朕自己进去便好。”
  孙禄腹诽,您都提前知会了凤栖宫要过来,您人没到,皇后怎么可能真去睡。
  可他哪敢真这么说,只哈着腰跟在裴亦辞身后进了凤栖宫。
  果不其然,凤栖宫寝殿的灯还亮着,裴亦辞刚要推门进去,却听齐半灵没心没肺的声音从里头传了出来:“倚绿,你说陛下还会不会来啊?再不来我真睡了,困死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章节比较长不适合拆开,所以昨天的26章和今天这章都是双更合一哦~
  第二十八章
  孙禄正虾着腰紧随在裴亦辞身后, 齐半灵的声音传来时, 他差点没忍住笑出了声。
  感觉到裴亦辞回头觑他,他赶忙低下头,掩饰嘴角的笑意。
  裴亦辞的脚步在寝殿外稍稍一顿, 便推门入内。
  一进寝殿, 裴亦辞就透过层层帷幔,看到了坐在被窝里, 眼睛都有些耷拉着的齐半灵。
  齐半灵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着,只穿了薄薄一件中衣, 勾勒出她略显瘦削的身形。
  她正撅着嘴和倚绿抱怨着, 显然是没料到裴亦辞就这么直接推门进来了,扭头往门口看的时候,一双水盈盈的桃花眼中还泛着些许迷茫。
  裴亦辞莫名觉得喉头一紧, 他右手握拳掩住嘴唇咳了咳,才抬步入内。
  齐半灵完全没想到裴亦辞进凤栖宫都没人通报,瞌睡虫被吓跑了大半, 立马闭上嘴, 瞪大了眼睛看着裴亦辞。
  她见裴亦辞似乎要往自己这里来了,心底不由自主地抖了抖,试探着问:“陛下可要沐浴?”
  裴亦辞已经走到了齐半灵床边, 昏暗摇曳的灯光拉长了他的影子, 他背对着灯光,眼底晦暗不明。
  “不必,朕洗过了。”
  倚绿本退到了寝殿一角, 见裴亦辞的样子,便跟在孙禄后头,一步三回头地出了寝殿。
  她家姑娘二十多了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大婚前一日林幼霞悄悄把齐半灵叫进蹈和馆,和她讲了男人女人那点事。
  倚绿也跟在一旁听了一耳朵。
  倚绿听得面红耳赤,她家姑娘倒是神色如常,还很认真,似乎恨不得这就回去拿笔好好记下来一般。
  可现在都快半年过去了,不知道自家姑娘还记得多少?
  太太说,女子在第一个晚上总有些难捱,她家姑娘腿脚也不便,不知道陛下会不会怜惜姑娘几分?
  倚绿总归还是放心不下有些大条的齐半灵,走到寝殿门口还回头张望,被孙禄扯着袖子出去了。
  很快,寝殿内只剩下齐半灵和裴亦辞两人。
  齐半灵见裴亦辞还站在床边,眼神微沉地望着自己,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这就睡了?这就歇了?
  不管怎么开口,好像都挺不矜持的。
  进宫前齐半灵觉得对这种事没什么畏惧抗拒的,谁还能不走这一遭啊?可面对裴亦辞的注视,她的心里却忍不住打起鼓来。
  她正一脑门子官司不知如何开口的时候,一直沉默着的裴亦辞忽然发话了:“你先躺着,夜里穿这么少,也不怕风寒。”
  都七月了,这么热的天怎么会得风寒?
  她又不是一碰就碎的泥娃娃!
  尽管心里嘀咕,齐半灵也不会真去违背裴亦辞的意思,只顺从地撑着床沿躺下,然后把薄薄的被子拉上盖住了身子,只露出一张小脸,睁大了眼睛定睛看着裴亦辞。
  裴亦辞低着头,就看到齐半灵整个人都裹在被窝里,一双乌溜溜的眸子眨巴着朝着他看。
  他下意识舔了舔上唇,然后金刀大马地朝床沿一坐。
  齐半灵看着裴亦辞坐到了床边,既不脱靴子上床,也不除上袍,就这样么一言不发看着寝殿床边的一根蜡烛。
  齐半灵更是不明所以了。
  可她躺在床上,就又开始犯困了。毕竟往日这个时候,她早都睡了。
  她强撑着眼皮不让它们合上,一边委婉地劝裴亦辞:“陛下,今儿您处理政事到这么晚,想必劳累了,要不早些歇着?”
  裴亦辞倒是悠哉哉的:“不急,皇后先和朕聊一会。”
  齐半灵心道她急啊,她都快困死了,早点开始早点完事睡觉不好吗?
  不过裴亦辞好歹是一言九鼎的帝王,她自然不敢忤逆,只好答应:“陛下要聊什么?”
  裴亦辞便捡了些宫内外的大小琐事,一边和齐半灵闲扯,一边偷偷看她的神色。
  齐半灵实在不懂陛下为何大晚上的要扯这些没营养的闲话,可又不敢敷衍,强打着精神去接他的话。
  眼看着床边的一根蜡烛已经烧了半个拇指长短的时间了,裴亦辞居然还乐此不疲地跟她聊着。齐半灵实在支持不住,两个眼皮重重地合上了,嘴里还喃喃:“陛下您到底歇不歇啊,臣妾太瞌睡了,您不歇臣妾便睡了……”
  裴亦辞听齐半灵的声音越来越轻,到最后几乎都要听不到了,便转头去看她,却见她居然已经睡着了,睡颜安稳,呼吸绵长。
  这女人,他整日整夜地惦记,她倒好,他难得来次凤栖宫,没说上几句话,她竟就睡着了。
  裴亦辞伸出手,想把齐半灵推醒,可手到她面前,只是轻轻替她掖了掖被子。
  他也不知为何,自己在齐半灵面前,就像一个幼稚的孩子似的,明明知道她很困倦了,偏还要故意和她说话,不让她安生睡觉。
  思及此,裴亦辞的唇角眉眼间显得有些无奈,唇角却又不由自主地微微弯了起来。
  寝殿内的一个蜡烛彻夜燃着,齐半灵却没睡好,她恍然梦到了自己的父亲齐靖元。
  梦里的她只是还只是个五六岁的孩子,齐靖元本捧了本书教她识字,却不知看到了什么,眼睛看着远方,放下书朝那个方向走去。
  齐半灵本认真埋头描着大字,一抬头却发现父亲不见了,四周黑漆漆一片,除了面前的书案,别的什么也看不见。
  她迷茫地四处回顾,轻轻叫了声“爹爹?”
  没有人应答。
  她紧张兮兮地摸索着朝前走着,脚下的路却越来越崎岖,似乎走到了山崖上。
  她一个不当心,猛的从山崖上坠了下来。
  “啊——”
  她惊叫一声,彻底从梦中醒来,就感觉额头上满是虚汗。
  齐半灵迷迷蒙蒙地睁开了眼,此时的寝殿只有一根蜡烛还燃着,昏暗的烛光下,齐半灵却看到裴亦辞还坐在床尾。
  “陛、陛下?”
  她下意识喊了他一声。可她刚刚惊醒,脑袋还没彻底清醒,看不清裴亦辞具体在做什么,眼皮就不受控制地又合上了,“臣妾又梦魇了,扰了陛下好眠,请陛下恕罪。”
  又?
  裴亦辞敏锐地抓住了她说的这个字,面上却不动声色:“无妨。”
  他顿了顿,问她,“你方才梦到了什么?”
  回答他的只有昏暗摇曳的烛光和齐半灵均匀的呼吸。
  裴亦辞转头看她,见她果然又睡着了,可脸上额头满是刚才梦魇时出的冷汗。
  他认命般叹口气,起身朝寝殿外走,就见倚绿正在寝殿外的避风处盘着腿守夜。
  倚绿一见裴亦辞出来,连忙站起身给他行了礼,眼睛却悄悄往寝殿里瞟着,想看看她家姑娘怎么样了。
  裴亦辞默默朝床的方向移了一小步,挡住倚绿的视线,才吩咐她:“去打盆热水来。”
  倚绿一愣,忙领命去了。
  待把热水打回来,倚绿才惊奇地发现,裴亦辞身上一套常服靴子竟和来时一模一样。
  这……?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裴亦辞已经从她手里接过热水,关上了寝殿的门。
  裴亦辞把热水摆到齐半灵枕边,迟疑了一下,绞了个帕子,轻轻擦过她的额头。
  他也不是关心她,只不过若是她就这么满脸冷汗地接着睡,到头来若是着了凉,六宫的账册不是落到宜妃手里就是去魏太后手里,他更不放心她们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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