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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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怎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武皇的宝镜乍一听这事儿觉得乱极了,少不得一桩桩一件件将此事从头至尾的细节都问清,一直问到如今年羹尧升任定西大将军的消息。
  “若是从蜀中到京中,大抵要多少时日?”宝镜问。
  “快马加鞭,一月可至,但要是在路上慢慢走的话,且得两三个月吧!”石咏答。
  宝镜“呵呵”了一声,说:“也不比朕那时快多少么!”
  石咏:……您那时的都城是东都洛阳吧,现在的京城……不一样唉!
  “若是朕算得没错,你们家许是过不了多久,就又要多些亲戚了。”宝镜幽幽地说。
  石咏心想,也是。如今年羹尧已是“年大将军”,二叔是他手下供职,少不得在西北征战一番。二叔在川中讨的那一房“亲戚”,极有可能在这个时候前来京中。毕竟石家与忠勇伯府都在京里。
  “若是他们不回京呢?”石咏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
  “他们若是不回京,就证明你二叔当年,真的是受伤失忆,无人清楚他的真实身份,那一房妻室当真看中了你二叔,所以才委身下嫁,以为终身有托……若是那边迤逦来京,并且鸠占鹊巢,提出他们才是你二叔明媒正娶的妻儿家小,那么……”
  石咏问:“那又是什么?”
  “那你二叔就是个大傻瓜,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而不自知呢!”武皇实在是忍不住言语里的揶揄,即便当着石咏,还是毫不客气地将石家二叔指摘了一番。
  “那若是他们真的回京,我,我又该怎么帮二弟?”石咏问。
  “咏哥儿,”武皇的宝镜缓缓地说,“你心里不早就有答案了么?”
  石咏一凛,心想:也是,他早就想好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无论怎么样,他总是要站在自家二弟这一边的。
  隔日传来消息,林如海携女回南。
  此时两淮盐政即将换人的消息已经传了出来。京里登时一团乱地打听继任者将是谁。所谓人走茶凉,林如海这还有一年的任期,京里已经没什么人还记得打点这位了。因此通州码头前来给林如海送行的人,只有寥寥几家林家亲友。
  石咏夫妇一起出城相送。如英与黛玉投缘,自是难舍难分。
  而石咏则郑重向林如海拜别,这一位于他,一直亦师亦友,多番指点,令他收获良多。
  林如海则最后嘱咐一句:“茂行,若是见到贾琏,替老夫捎一句话,就说要他在任上务必清廉,切莫贪图外财,荣府日后,怕是只能靠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1原文是“设着寿昌公主于含章殿下卧的榻,悬的是同昌公主制的联珠帐”,但是这应该是曹公笔误了,想写的应该是“梅花妆”的寿阳公主。另外同昌公主是武则天之后的历史人物,所以武则天应该完全不认得滴。
  第286章
  石咏夫妇送别林如海父女南下。如英也一道送别了昔日熟识的旧友湘云。
  湘云是去年年初嫁的卫家, 但是过门之后没多久姑爷得了急病故去。湘云在卫家守至亡夫周年,如今却一样被遣回母家。对方的理由就是湘云太过年轻, 又无一男半女, 守怕是守不住的, 倒不如送回娘家好生过日子。
  于是这一次湘云就是随黛玉的船一道回南, 等到了扬州,苏州织造府会再派人来接。
  如英听说此事,颇有些不平。她私下与石咏曾经谈论过此事, 觉得史家当初为湘云定下这门亲事怕就有些草率, 以至于令湘云匆匆忙忙地嫁了,又匆匆忙忙地守了寡, 如今又被扫地出门, 送归本家。她知道湘云无父无母,头上只有两个叔叔婶娘照看, 若真是受了苛待, 真是无处可以诉苦。
  石咏听了如英的愤愤不平, 也只能出言宽慰开解,只说林家也在苏州,林如海辞官之后一定会回苏州去的。林姑娘与史大姑娘是闺中旧友, 以两人的交情, 史家若有什么不妥当,林家不可能坐视不管。这次林家捎上湘云,带她一同回南,也足见林史两人关系亲密, 非同一般。
  如英这才作罢了。
  隔日荣府那边又传出了好消息,说是宝玉定亲了,定的不是旁人,正是薛家的大姑娘宝钗。
  其时薛家已经将梅翰林家的亲事退了,薛蝌早已携妹南下。唯有薛蟠夫妇此时侍奉着薛姨妈住在京中。荣府过来薛家下小定的时候,如英也受邀前去观礼,回来便告诉石咏,她觉得荣府原本属意的结亲对象应是林家,只是林家一直没有求得“免选”的恩典,所以荣府就两头不松口,既不拒绝薛家,又等着林家。
  如今林老爷上京,好不容易给亲女求下了“免选”的恩典,他本人却又辞了官,在两淮盐政的任上,只有一年的任期了。再者林如海膝下只有一独女,此后林家门第再无子弟支撑。这样的林家,对于贾家来说,好像又“鸡肋”了一点。
  总之,不知道是林如海拒了婚,还是贾家自己不再求了,总之,林家父女南下之后没多久,贾薛两家就定亲了。
  “不过,也真难为了薛姐姐,等宝二公子等了那么些年。”如英感慨一句,宝钗年纪已经不小,若是再这么等下去,就真要错过花期了。这样一想,如英少不了为宝钗松了一口气。
  石咏也颇无语。毕竟如今以薛家的情形看,薛家大姑娘要在京里结亲,就算门第攀不了很好,可是寻一家家底殷实的体面人家结亲,也不是什么难事。可是薛家一直苦苦等到现在,可见那位薛宝钗姑娘心中,应是对宝玉存了一份特殊的好感才是。
  又过了几日,好消息传来,迎春如今也有了喜。丹济亲自上门告诉石咏这个好消息,石咏向他恭贺的时候,丹济欢喜得像个傻子。石家与丹济家走动得频繁,听说迎春的好事,石大娘与如英她们少不得一起上丹济家探视了一回,见迎春家事理顺,不再为旁的“亲戚”烦心,安心将养身体,总算是放下心来。
  石咏暗想,贾琏那边,他也总算能给个交代了。
  贾琏那边,因为伊都立续任了山西巡抚,所以暂时留在山西。伊都立说他政绩上佳,许他下一年升个参议道或是运转司,再过两年便是知府了。贾琏曾给石咏来信,说起京中那些风靡一时的各种果酒,为什么不往山西也发卖些,并且点名点了“金风玉露”,说是山西晋商尽消费得起,不用替他们省钱。
  石咏接信不由哭笑不得,但多少对这所谓这种“高档酒”的消费能力有了更充分的了解。他如今唯一的问题就是产能不足。不过好消息是,听说树村那里自酿的果酒卖了大钱,海淀一带不少地方山坡林地种植果树的地方,都有人过来树村讨方子学着酿酒。
  石咏一早嘱咐了李大牛不要藏私,但凡有来人,尽管将酿酒的法子教了去,只是事先说好,回头收酒的时候会严格查验,但凡有一点儿不合要求,这边都绝不肯收的。树村收酒给的价钱很足,旁人看在钱的份儿上大多回去精心侍弄,力争能酿出好酒。
  一晃眼这夏天便过去了。石咏在夏令时又推出了一款时令酒,依旧是调和酒,主要是以石榴酒为基础,颜色呈现淡淡的粉红色。这次石咏干脆不贴酒标,只将盛着粉红色酒水的玻璃瓶随意放在加了冰块的铜盆里,那玻璃表面便沁了细细密密的小水珠,愈发显得瓶身晶莹剔透,瓶中酒浆粉粉嫩嫩的,叫人见了着实少女心洋溢。
  最终这款酒是放在织金所里发卖的,依旧是三千瓶,一扫而空。城里的商户都赞织金所心思活络,眼见果酒日渐风靡,索性跟风推出了一款专门讨女眷们欢喜的果酒。殊不知这幕后推手依然是石咏。其实是这酒制出来之后,石咏一直没想好到底该取什么名儿,但见如英和石大娘她们都喜欢,便干脆全交给了织金所发卖。
  一入秋,便意味着石喻参加乡试之期到来。顺天府的乡试需要连考三场,每场在贡院内连考三日。这对考生来说,无异于一场体力与智力,生理与心理的双重较量。石咏每每流露出担心弟弟石喻的神情,石喻便轻描淡写地说:“这有什么,年熙大人十二岁就考过了。”
  石咏一想……也是。以年熙那样孱弱的身体,不也一样顺利考过了?
  年熙的过往经历,自然是给石喻树了一个榜样,每当有人提起乡试多么难多么艰苦,石喻便会想,眼前就有人年纪轻轻顺利通过乡试取中的,旁人能做到的,证明这件事绝非“不可能”,既是“可能”,那么他石喻为何做不到?
  话虽如此,但石喻也不敢怠慢,每日温书,不敢稍有懈怠。
  景山官学那里,看在十六阿哥与富达礼的面子上,提前给假,让石喻备考。然而石喻却习惯了每天一面练习骑射,一面温书进学的日子,即便在家复习,也不忘了每天在椿树胡同里跑上几个来回,举举石墩子,扎扎马步,将身子骨再练得壮实一点儿。
  石咏则不声不响地请梁志国出面,将石喻参加乡试的一应手续都办好了,回头像上次县试一样,带石喻去顺天府礼房签押一次各种文书即可。
  在距离乡试还有十几日的时候,年熙亲自前来石家的椿树胡同小院拜访了一回,见了石咏,两人谈了一阵,石咏面带感激地将年熙送了出来:这位年轻人,就是上门告诉石家这次顺天府乡试的主考官人选的。
  这次顺天府乡试的主考官,是时任礼部侍郎的陈邦彦,这位在满朝老臣中算是非常年轻的,是康熙四十二年的进士,如今也恰好四十二岁。除了陈邦彦之外,顺天府乡试另有副考三名,另有翰林院编修、内阁中书等协助乡试事宜。
  石咏听说了主考官的名姓之后,倒是发了一回怔。他在后世也是听说过这位主考官的大名,因为陈邦彦的书法流传于后世,甚至有人称他为“康熙四家”之一,并曾著有《春晖堂书课》传世。但是眼下这个时候,陈邦彦恐怕还没到以书扬名的时候。
  石咏心想,这倒对石喻有些好处,毕竟石喻的字,是当初很下了一番苦功练过的。但他并未在石喻面前刻意提起此事,只是提醒弟弟,待草稿打过,试卷誊清时力争将字写得挺秀俊雅,力争给主考官留下个好印象。这是老生常谈了,石喻当然点头表示记下。
  主考官的人选一出,年熙上石家探访之后没多久,整个顺天府前后脚都知道了。当即便有人在琉璃厂的书肆搜罗与这位主考有关的书籍,可是打听下来却傻了眼,这位礼部侍郎是时常奉命校读御制碑文,并时常奉敕令缮写,所以与他有关的书籍是——《康熙字典》,前面的御制序是他亲笔缮写的,此外还有参与编校《全唐诗》、《宋诗补遗》1等等。要考个举人,背字典肯定是有用的,读读唐诗宋诗,应该也大有裨益,只是距离乡试还有短短的这么十来天功夫,旁人就是想背字典,也来不及了。
  石咏在石喻的要求下,陪着弟弟在琉璃厂逛了逛。只听满街都是人在讨论陈邦彦。一说此人与南宋词人周邦彦同名,入仕以来又编校了那么多与诗文有关的书籍,许是今年乡试考诗文的分量会重些。
  石喻的诗文是弱项,听了之后,多少有些惴惴,流露出些许不安。石咏便安慰他:“莫要听这些。陈大人上任以来编校诗书,乃是他身为礼部文官的本职。礼部文官对古籍的编校,与朝廷取士,是完全两回事。陈大人既然被点为顺天府乡试的主考,这两者之间的差别分寸,陈大人一定是有把握的。”
  石咏话音刚落,只听身后一人说道:“茂行此言甚是有理!”
  石咏听了声音,便大喜转身,只见身后两人。他赶紧朝其中一人见礼,道:“王大人,别来可好?”
  来人正是王乐水,他早先从内务府造办处平迁去了户部,听说极为出色,眼看着明年一定会升迁的。石喻也从兄长口中听说过王主事的大名,也赶紧过来要见礼。
  王乐水身边则立着一名三十出头的中年人,唇上蓄着一撇小胡子,身上又是锦又是绸,帽上则镶着一块圆圆的祖母绿,看着像是个富家翁。
  “茂行,这位是户部郎中,李卫,李大人。李大人,这位是下官曾向您提过的,内务府郎中,石咏,石大人。”
  石咏吓了一跳,李卫是雍正朝的名臣,他可没想到会在这琉璃厂大街上就这么遇见了,关键人家还是一副地主老财富甲一方的模样,至少现在还没有半点名臣能吏的样子。这位,是真的李卫吗?
  李卫见到石咏见到自己,微微吃惊之后就赶紧过来见礼,少不了暗自感慨:现在的年轻人,像眼前这位这样一点儿不端着架子的可真不多见。李卫自己是捐官出身,早年间家里给捐了个员外郎,后来又打点了才让他进户部理事的,混到三十大几岁,不过是个郎中,但因捐官出身,即便是户部的上官,也多有不待见的。
  而石咏也是个郎中,而且是从七品的小吏这样一级一级升上来的。然而眼下石咏这般郑重地向自己见礼,李卫少不得也一本正经地还下礼去:“石大人……咳,若是石大人不介意我就叫你茂行吧,我表字又玠,你叫我又玠就成,咱们总别这么大人来大人去的,难道这里还有个‘小人’不成?”
  这李卫待人热情而随意,似乎是确认过眼神,觉得石咏是个可以聊得来的人,登时再也不肯端着架子,反而将性情中那等天真烂漫尽数露了出来。
  石咏只得拉过弟弟,带他也与李卫见礼,道:“说不得,我们这里还真有个年纪小的。这是舍弟。”
  一时王乐水与李卫尽皆大笑,大家寒暄一番。李卫问:“听早先茂行的话,令弟小小年纪,竟是要参加乡试不成?”
  石咏应了是,李卫登时吐舌只喊厉害,说:“老子从小到大,是见了书本就想跑的,家里没法子了才给老子捐了个官,没想到小兄弟这么点儿年岁,马上就要参加大比了。不过,我说,小兄弟,你大哥刚才那话我可是听得真真的,他说得对极啦……你不在户部成日算账翻文书你是不知道,咱们从小学的那些什么诗文,五言啦,七言啦,对了,还有对对子,风雅归风雅,待到真正当起差来,管个嘛用啊。难道咱们每日筹算各省钱粮的时候,上司还会跟你说一句‘烟锁池塘柳’让你对下联不成?”
  李卫言语夸张,表情滑稽,石喻在一旁听着,几乎要笑出来了,此前的紧张倒真是消减得差不多了。
  “小兄弟,今日初次见面,又适逢你大比之期将近,我李卫没什么可送的,只赠你一句吉言,愿你此次乡试下场,拿到试卷题题都会,如有不会的蒙了都对。回头高中之日,茂行请一定给我和你王哥这儿送个消息,好让我俩也一起高兴高兴。就这么说定了啊!”
  一时李卫与王乐水告辞而去,石家兄弟两个忍不住相视大笑,都觉得李卫这人太有趣了。石咏另有一份思量,他晓得这李卫将来会是个名臣,但想这人出身寻常,又是捐官,竟能一路身任要职,想必有过人之处。现在看来,此人虽然言语粗俗而圆滑,但是回想起刚才短暂的相处,与这人打交道实在是太轻松愉悦,全无压力。
  还是那句话,情商太重要了。
  八月初六,主副考官入闱,顺天府门前举行了极为隆重的入闱仪式。顺天府尹贾雨村携阖府官员出面,恭送主副考官入闱。
  石咏与石喻此时正好从顺天府礼房出来,便目睹了这一幕。只见从顺天府到贡院,有全副仪仗鸣锣开道,正副主考官与“监临”官员都穿着官服,坐着八抬大轿,从顺天府出,入“秋闱”。其余如监试、同考等人,则按官阶乘八人或四人轿紧随其后。
  队列最后抬着一只朱红箱盒。石咏听见周围人议论,才晓得这只箱盒内装着腰斩行刑铡刀一具,是专为主考官犯科场大罪而备。可见担任主考官真是一件有生命危险的工作。
  石咏与弟弟正在一旁候着围观,忽听有人招呼:“茂行兄!”
  石家兄弟一回头,见是宝玉,正背着手立在两人身后,一脸苦笑地与两人打着招呼。
  作者有话要说:  1陈邦彦的事迹,参考度娘。
  第287章
  “宝二爷!”石咏向他打招呼。
  宝玉苦笑道:“茂行兄, 您既称呼我家兄长为琏二哥,您还是称我为宝玉兄弟吧!这‘二爷’两个字, 着实当不起。”
  石咏从善如流, 当即改了称呼, 关切地问道:“宝兄弟今科可是也要下场?”
  宝玉万般无奈地点了点头, 勉强抬了抬嘴角,笑容却甚是苦涩。
  石家兄弟两人互视一眼,石咏道:“这么巧, 我家二弟也是今科下场。”
  宝玉这下子吃惊不小, 望着石喻半天方道:“石家小兄弟不是,不是去年才……”
  石喻是去年春天才过了县试与府试的, 如今站在这贡院跟前说要参加秋闱, 的确难以让人相信。石咏只得简略将景山官学的事儿说了,只说是景山官学的要求, 让石喻今年先考考看。
  “难怪, 难怪……”宝玉口中喃喃地道, “石兄弟年少才高,这一下场,想必是高中的。”
  石家兄弟两个, 同时冲宝玉拱了拱手, 谢过宝玉吉言,石咏又道:“听说这一任主考于诗文上极精通的。宝兄弟诗名在外,今科指定顺利。”
  宝玉依旧愁眉苦脸地谢过石咏,随即与石喻约定了届时贡院跟前再见, 然后转身,自己背着手,弓着背离开了。
  “这位宝二爷,怕还是没有想清楚为什么要科考。”石喻记起自己早年随母亲造访贾府时,与宝玉的一番对答。
  石咏却说:“是他还没有想清楚,他为什么要参加科考。”石喻听了,便点点头。
  石咏知道,宝玉这次肯定又是迫于家里的压力,才会前来应考的。他已经与宝钗定亲,但是成婚的大日子还未到。想必是贾薛两家都认为宝玉若是能考个功名在身上,两家结亲的时候亲事可以操办得更加风光些。于是宝玉便这么来了,可这何尝是他自己想要参加的科考?
  石咏能明白宝玉的迷茫,这世上旁人给他安排的一切,都不是他想要的,而他却还没有想清楚他到底要什么,他到底为了什么要去拼搏,去付出全部努力。不像石家兄弟,他们兄弟俩一直有很明确的目标,石喻是为了亲娘,石咏是为了全家。再往身边看去,有的人为了名,有的人为了利……唯有宝玉,他不为了什么。
  所以石咏有点儿明白,为什么在曹公在百十回末尾的情榜上给宝玉的评语乃是“情不情”了。今世宝黛无缘,宝玉于这个世界,便一直是抽离的,他从来没有方向与目标,他不需要去考虑自己活着是为了什么。
  对于这样的宝玉,老实说石咏内心感到很是抱歉,或许透过文字他能理解、甚至能欣赏这样的人物,可是在这个时空里见到这样活生生的人,石咏还是替他感到十分难过。
  “只能说,这俗世便是这样,宝兄弟不过是需要他自己的历练罢了!”石咏拍拍弟弟的肩膀,说:“咱们走吧!”
  转眼到了八月初八,石喻下场的正日子。这次石喻下场,全家人都知道。因此下场前夜辗转反侧的,应该不止石喻一个。
  但无论如何,至少到了八月初八早晨,石家人依旧维持着一副各忙各的“假象”,石咏负责送石喻去贡院,之后他要去上衙;如英要在家照顾大姐儿,顺便还会继续捣鼓一会儿宝琴当年赠给她的小册子;石大娘则打算带着王氏一起去织金所跑一趟,看看新的冬衣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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