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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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显然是认识这只猫的,正抱起它好奇地观望,“才一个月不见吧,长这么大了!原来那毛稀落落竖着,这会儿油光水滑的,真好看。眼睛也漂亮,倒像一对黄琉璃的大珠子。”
  带猫前来的宋昀坐在桌边,边品着茶边浅浅而笑,“原来给人弃在路边,瘦得跟什么似的。养了些日子才长了点肉,毛色渐渐便好看了。我给它取名叫小彩。很亲人,也不挑嘴,好养得很。”
  十一笑道:“看出来了!它倒似还认得我一般。”
  宋昀道:“你应该是第一个给它吃白面馒头的人。不论是人,还是猫,都很容易记得第一个对自己好的人。”
  十一问:“现在还吃白面馒头?”
  宋昀道:“吃。小彩不忘本。”
  十一摸.摸三花猫的头,将它放下,笑道:“不忘本的猫,是只好猫。”
  三花猫闻言,柔软地摇了摇尾巴尖儿,脑袋在十一脚踝蹭了蹭以示亲热。
  这时,天天和韩夫人那只爪哇白猫打架的狸花猫冲上来了,嘴里还衔着条鱼……
  十一忙喝道:“花花!”
  这肥硕的身段足是三花猫的两倍有余。敢情被白猫欺负惯了,拿着鱼过来向三花猫示威,顺便给它一个下马威?
  但下一刻,十一惊骇地揉了揉眼睛。
  狸花猫将小鱼放在三花猫跟前,温柔地喵喵叫着,挤挤挨挨地蹭着它,竹节般向上时竖起的长尾巴因兴奋而颤动着。
  三花猫嗅了嗅鱼,舔.了两下,以示领了狸花猫的好意,然后回蹭着狸花猫,还温柔地甩了两下尾巴。
  十一又揉了揉眼,才问:“小彩……不吃鱼?”
  宋昀道:“我素来吃得清淡,小彩随我,也便吃得清淡。馒头花卷都吃,的确不大吃鱼。可能是嫌鱼儿腥味重。”
  不吃鱼的猫,居然是一只不会跟它抢鱼的绝色.猫咪!
  狸花猫兴奋地纵到三花猫身上,开心地扑咬它。三花猫也不嫌它重,睁着琉璃般的棕黄眼珠,肚皮朝上回抓着狸花猫玩耍。
  十一终于明白过来了,“这是……母猫?”
  宋昀道看着狸花猫谄媚讨好的模样,也悟了过来,顿时红了脸,“呃……是母猫。当日我便想着捡了它可以和花花做伴,瞧来……还真有缘份。不过小彩还是小猫呢!”
  十一双眸璀璨,笑道:“不妨,不妨!总会长大的!”
  算来她的花花打光棍也够久,是时候娶妻生子了!生出一窝小三花或小狸猫,听着是个不赖的主意,——至少比韩天遥抱着只公猫过来洞房生子靠谱多了!
  狸花猫一听有戏,连忙奔过去要扑十一身上抱大.腿。
  一扑没抱住,二扑摔了下来,三扑眼看扑上了,它脖颈上的皮毛却被人一把抓.住提了起来。
  狸花猫不适地喵叫,并试图去抓来人时,来人已随手一甩,将它丢得远远的。
  “朝颜,你这猫怎会这么色?往哪里扑呢!”
  宋昀已站起身来,行礼道:“济王殿下!”
  宋与泓瞥他一眼,神色便有些复杂,“嗯,昀弟也在呢!原就想着,朝颜郡主一回来,这琼华园绝对冷清不了!”
  十一若无其事地笑了笑,“路师兄、小观师弟带了那许多凤卫进来,自然冷清不了!”
  宋与泓接过侍儿奉上的茶,道:“没想到昀弟之前也和你有交集。话说我第一次瞧见他,着实有些惊讶。容貌相似也便罢了,难得神韵气度也那样相像。”
  宋昀微笑道:“我也是入京后,才听人说起我的模样与宁献太子有三分相像。到底都是太祖后裔,偶有相像不足为奇。”
  再闲聊几句,宋昀便起身告辞,“想来殿下找郡主必有要事,昀先行告退,改日再和郡主说话。”
  狸花猫本待猫仗人势将敢于欺凌它的人欺凌回去,眼见主人毫无出头之意,三花猫又跑到身边挨蹭陪伴以示抚.慰,只好昂着高傲的头鄙视地瞪了宋与泓几眼。待看到宋昀离去,三花猫纵身跳过去紧紧相随,这才紧张起来,也跟着向前奔了几步。
  宋昀揉揉它的胖脑袋,“隔日再来瞧你。”
  花花想念小彩,或小彩想念花花……
  嗯,这也是个前来琼华园的极好理由。
  狸花猫看宋昀带三花猫离去,却是万般不舍,痴痴送出好远,才垂头丧气回去吃鱼。
  如此温柔美丽善良体贴的绝色.猫咪哪里找去!
  便为心上猫的离开,它也得大吃三条才能抚.慰它那颗受伤的小心灵啊!
  宋与泓见宋昀离去,沉默片刻,方屏去从人,说道:“知道吗?他是施铭远的人。”
  十一眉尖挑了挑,看向宋昀,“于天赐是施铭远的人吧?”
  宋与泓笑了笑,“有差别?”
  “有。宋昀不像宁献太子和施铭远一系的纠葛那样深。利害关系而已,利则合,害则分,不必犹疑。”
  十一淡淡一笑,“小隐园之事,宋昀不出面对施家更有利。听岚暗中助我,我才能擒得她和施家两名庶子,到底不便真拿他们怎样。宋昀把我拉回朝中,等于给施铭远扎了一根眼中钉。他刚刚入京,根基尚浅,居然敢这么做,我真挺佩服;施铭远事后居然没找他算帐,也可见他颇有谋略,善后处理得极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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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花枝妖娆(一)
  宋与泓沉吟,“施铭远刻意将他培养成和宁献太子很相像的人,你猜他在打什么主意?”
  十一眸底有星芒闪动,“宋昀并不是野心的人,但也难保不会有人动些不该动的念头。泓,你这皇子也该当了快两年了吧?当年询哥哥被带入宫中养育,虽也当了好几年的皇子才册作太子,可那是因为当时父皇年未五旬,尚指望能生出亲生的皇子。可如今呢?”
  宋与泓漫不经心地品茶,“若他们想另册皇子或太子,我依旧当我的闲散王爷好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不该我去担心的国事政事,我就不去费心了!俨”
  十一叹息,“泓,别说得轻描淡写。若魏人步步进逼,再要犯我边疆,加我岁贡,朝政把持在那些对内凶狠、对外妥协的奸臣手中,只知再度割地赔偿,你忍得下去,闲得下去?稔”
  宋与泓横她一眼,“那我该如何?去求父皇赶紧下旨立我为太子?”
  十一道:“父皇那里不用担心。只要你和尹如薇夫妻恩爱,释了母后疑心,册太子的旨意应该不用你去求去催。”
  宋与泓敲敲桌子,“那什么,我们来谈谈韩天遥的事吧!”
  十一心头紧了紧,“他有什么好谈的?”
  宋与泓道:“魏使含怒离去,我和韩天遥他们分析过了,目前魏国内讧频频,魏帝威望不够,急于证明自己,眼见被楚国打脸,绝不会善罢干休。”
  “会战?”
  “会战。”宋与泓眉峰皱起,“那日回绝魏使时,韩天遥被施铭远挤兑,一旦开战,他必须出战,而且只许胜,不许败!若他败了,那下场……恐怕会比当年的柳相还惨。”
  柳相……
  十一指尖冰凉,不知什么时候缠上了一柄小小的飞刀,幽幽雪芒无声闪动。
  她低低道:“泓,我从没见过我亲生父亲的模样。我连想都想不出来。”
  宋与泓柔声道:“想不出来,便不用想。听闻柳相的坟墓就在京畿,改日我陪你去重修坟茔,好好祭拜一番吧!他若见你长大成.人,且如此出色,想来九泉之下也会欣慰安息。”
  “安息?”十一突兀地笑出了声,不胜凄怆,“我打听过他的墓葬所在地,可一直没勇气去看。他被葬于乱坟岗,棺木破损,尸骨不全,且背负千古骂名……一腔热血报国,换得这样下场,他能安息?”
  想当年,柳翰舟扶立楚帝有功,又是皇后兄长,倍受宠信,朝臣趋之若鹜。据传施铭远动手前,曾有人提醒过柳翰舟,柳翰舟根本没放在眼里;楚帝在出事数日后,犹不肯相信柳翰舟已经遇害,也可见得他当时的风光无二。
  可到底是楚帝默认交出柳翰舟的头颅。皇帝不可能是昏君,所以柳翰舟只能钉上奸臣的烙印,永生永世不得翻身。
  论起生前无限尊荣,死后无比惨淡,的确无人能出其后。
  “说什么盖棺定论识忠奸,明明是成王败寇判对错。”十一叹息,“泓,我不想朝中.出现第二个柳翰舟。”
  宋与泓便道:“放心,鲁州那些忠勇军本就厉害,一旦开战,我必从中斡旋,再给韩天遥一批强壮兵马。以他的统兵才能,应该不会落败。”
  十一道:“我的意思是,我不希望他像柳翰舟那样,没死于战场,却死在自己人手上。不论……害他的人出于何种目的。”
  她的眼底锋芒闪动,竟如手中飞刀般锐利,淡淡地从宋与泓面上扫过。
  朝堂斗争中的胜负,比北境战争中的胜负更易决定一个人的成败。
  宋与泓对上她的眼神,不过略略一怔,便笑道:“你多虑了!”
  他低头喝茶,眉眼间依然是往年的英气,看不出太多的世故。
  十一忽然便有些恍惚。
  恍惚觉得,那个覆灭了花浓别院并嫁祸给史铭远的人,不该是他。
  为天下大局泯灭人心,甚至泯灭人性,就能算得正义?
  那么,下一步,会不会是狡兔死,走狗烹?
  她不得不未雨绸缪。
  -----------历代龙椅下,多少尸骨堆叠-----------
  已经第三次弄.湿.了齐小观的衣服,小珑儿很过意不去。作为一个负责的兄长——不,负责的姐夫,韩天遥自然要出些主意。
  他建议小珑儿给齐小观做两套新衣,这样再将齐小观衣衫打湿时,就不怕齐小观没衣服换了……
  小珑儿已在接二连三的泼水事件中乱了方寸,忙不迭要挽回自己在齐小观心中的形象,也顾不得这主意已经馊得不忍直视,急急找管事去寻布料,——好像她下回必定还会再次泼湿齐小观衣衫似的。
  但她年纪尚小,裁衣裳显然不如干家务利落。她虽有耐心慢慢向绣娘请教,韩天遥却没耐心慢慢等她学。
  好在小珑儿想挽回自己颜面的愿望,和韩天遥再去见十一的愿望同样强烈。于是,她再次接受了韩天遥的馊主意,把自己裁了一半的衣裳拿给绣娘连夜赶制出来,便算作自己做的。
  嗯,至少布料是她选的,并且裁了一半。
  于是,隔日韩天遥带了鱼前去琼华园探望花花时,小珑儿也带了衣袍去见齐小观。
  她说得倒也斯文有礼:“数次冒犯三公子,着实过意不去,特为公子裁制了两套衣衫,算是小珑儿这厢给公子赔礼了!”
  齐小观倒不介意,大大方方收了,甚至仔细看了几眼,赞道:“这才两日不见,竟已缝了两套衣袍!珑姑娘果然玲珑巧手!”
  小珑儿被夸得不由心虚脸红。
  齐小观眉眼暖煦,又道:“对了,你既认了我师姐做姐姐,怎不搬来琼华园住?咱这里地方大,好几处屋子还空着呢!”
  小珑儿笑道:“十一姐姐没说接我,侯爷也没说送我过来,所以一直还在咱们原来的院里住着。”
  齐小观道:“这个好办,我回头跟师姐说一声,她自然会派人接你。南安侯那边这几个月恐怕闲不了,未必顾得了你,不如住这里的好。”
  小珑儿闻得他的声音清朗好听,且处处在为自己着想,面庞早已烧红,抿嘴笑着也不说话。
  侯爷果然英明神武,两套衣衫瞬间拉近了她和三公子的距离了,对不?
  这时,齐小观又道:“我倒还好,红颜知己也有几个,总有人照应;路师兄却跟截了嘴的葫芦似的,总是不声不响,缺什么从来不说,身边又都是些粗疏的大男人,师姐也照应不到。若你来了,正好借你的巧手先给路师兄做两套新衣。”
  “啊……”
  “珑姑娘怎么了?”
  “没……没什么……”
  小珑儿揉着眼睛开始想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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