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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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诸位,有何事?”
  外面的执法修士面色漠然,拿出一张玉符划了划,对比南颜的脸,皱眉道:“我等奉命调查刚刚那招鬼之人,见这片区域有寒气迸发,故来此查看……等等,租住此地的是位男修士,你是谁?”
  南颜:“……”
  执法修士见南颜不说话,手按在腰间的坤仙绳上警惕道:“外洲之人入龙都必持身份玉牌,拿出来,否则请跟我们走一趟刑院。”
  南颜是被人直接带来龙都的,自然没有什么身份玉牌,但若跟着他们走了,少不得要搜查自己的须弥戒或乾坤囊。
  “我……”南颜正想是不是得让嘲雨楼的人来捞自己的时候,远处传来一声清润。
  “诸位有事可问我,何必为难在下的道侣?”
  南颜从人群中抬目望去,顿时脸上写满了“你还敢来/你还敢明目张胆地来”云云。
  龙都的执法修士们看向那人,只见对方一袭青衫,腰后配着偃师特有的偃甲囊,说话时气质温润,看模样是个矜持守礼的。
  执法修士道:“吾等受命盘查刚刚是否有人招鬼,你们二人是何来历?”
  那人微微颔首,一边以玉牌相示,一边胡诌道:“我是酉洲偃师,自外洲为采购一批珍珠鳞而来,刚刚出去谈生意了,故留了道侣一人。”
  执法修士核对玉牌,点头道:“现在确实是收获珍珠鳞的时节,玉牌无误,我等还要进洞府搜查,请让开吧。”
  好在他们来之前,洞府里的寒气已经自行驱散,南颜便让开一条路,等到执法修士进去搜查无果离开后,她才面无表情地走向嵇炀。
  “阿颜,我……”
  嵇炀本是想说些软话,对方却猛然间怒上心头,一头撞朝他心口撞过去,只听“咚”地一声闷响,尘土飞扬中,嵇炀直接被撞得一个趔趄,咳嗽了两声,道——
  “咳……这招金刚顶出式刚猛,多谢菩萨头下留情。”
  南颜一脸冷漠地抬头,瞳仁里映出一张仍可称得上清润无害的脸。
  “我还以为你就此永坠魔道,只有来世方能得见了呢。”
  嵇炀看着她头顶被蹭起的两根呆毛,温柔地握住她蠢蠢欲动想掏剃刀的手,道:“长别多日,甚是想念,今日本就想来聆听佛训,请菩萨不吝赐教。”
  南颜眯着眼睛瞧嵇炀,道:“我这张脸你是怎么认出来的?”
  嵇炀道:“我在你右臂上下了追踪符。”
  南颜面色微变,把右臂的袖子挽起用神识一扫,果不其然发现一枚极小极不易察觉的追踪符,逼出来用丹火烧掉后,金刚怒目道:“你还敢私自在我身上做手脚,简直岂有此理,贫尼今日非要跟你弘扬一下佛法,不然你就不知道什么叫尊重人——。”
  嵇炀:“我下了二十多道。”
  南颜:“你是在挑战贫尼引以为傲的忍耐力吗?”
  嵇炀:“我开玩笑的,就下了一道。”
  “少苍。”南颜整个人蔫下来,道,“辰巳两洲正打得不可开交,万一在龙都被人认出来你现在是天邪道副宗主的弟子,岂不是很危险?”
  嵇炀轻舒一口气,道:“危险的不是我,是你。”
  “嗯?”
  “这片执法修士太多,去别处走走。”
  南颜点点头,跟着嵇炀慢慢朝城中走去。
  “……龙主的意思并不是借此机会让诸洲前来为你娘亲公祭,他也许猜到是谁了,只是没有证据,唤这些人来想是位了当面对峙。”
  南颜道:“这我知道,龙主虽然听说和我娘不睦,但既然舅舅相信他,我觉得龙主应该是个好人。”
  嵇炀点了点头,道:“都来上洲这么久了,你应该知道南芳主年少时与诸方豪雄大多有些纠缠,但其中真正有过牵扯的,只有子辰巳未四洲。”
  道生天玄宰、辰洲龙主敖广寒、未洲剑雄孟霄楼这几人南颜知道,巳洲的却是第一次听说。
  “还关巳洲的事?巳洲不都是魔修吗?”
  “那位魔修不是寻常魔修,乃是巳洲立洲之主,甚至与赤帝乃是同辈之人,名唤森罗。”
  “既是赤帝同辈,怎又与我娘有关系?”
  “魔修重欲而无视礼法,时南芳主已成年,森罗便以幽冥玺下聘欲求娶之。伐界期间,赤帝曾蒙其援手,不方便直接拒绝,此事便一直拖着。后来森罗求娶不成,听说南芳主同道生天有了婚约,一怒之下从巳洲北上,路过辰洲屠杀无数,到了卯洲的地盘却突然被佛忏主灭杀。”
  南颜听得一愣一愣的,道:“这些个陈年旧事你怎么这么清楚?”
  “都是些查有依据的旧事,许多年长的修士都如数家珍,不难打听。”嵇炀又道,“不过巳洲的事已过去太久,与如今情状无关。你只需知道所有那些自称与南芳主有所牵连的人里,其实只有龙主、剑雄还有那位道生天玄宰是真的,其他人都是为了‘夺洲’而来。”
  “夺洲?”
  嵇炀道:“赤帝血脉薄弱,膝下一子一女,南芳主逝世之事一出,舅舅又是戴罪之身——”
  南颜:“那是我舅舅。”
  嵇炀点头认可,然而并不改口:“舅舅是戴罪之身,依我看迟早还是会因非议而受到攻讦,而且你看他的模样,想来也绝不会续娶道侣。那么赤帝的血脉等于说在这一辈已经断绝了。而寅洲是一个极特别的部洲,北有封妖大阵,南有妖国故都,西有山海禁决,单轮底蕴并不输子洲,下面那些部洲眼见赤帝无后,千方百计地想同南芳主搭上关系,到时少不得要推出些所谓私生子。”
  “所以我的身份是那些人的眼中钉。”南颜想到在赤帝瑶宫时,云太妃时常把母家申洲的人引来宫中,顿时了然,“难怪这龙都里的人只议论大哥被锤了一下午而没有人提我的来历,想来是龙主也不愿把我的身份轻易泄露出去……那我是不是想条后路准备逃跑?”
  南颜言罢,见嵇炀不言,道:“那,你是单单为了来接我的,还是有其他的谋划?”
  “……”嵇炀的步子倏然一慢,忽然笑道,“我也忘记了,分明来之前满腹的诡计,见到阿颜后,只想着多腻着些,其他的却想不起来了。”
  南颜道:“莫非你是要被我度化了吗?”
  “这话说得伤情,阿颜聪明,嵇少苍之心路人皆知,何必故意曲解。”
  “说人话。”
  城中的金风与桂子同酿,香得醉了半座城,熙熙攘攘的长街上,青衫年少的人顿住步子,待心仪的佳人疑惑回头时,他收了笑,眸光微垂,似是酝酿了许久,方才徐徐开口道。
  “我本来不该来找你,可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就来了。”
  “……”
  “来之前还在自省,明明也只离开了两个月,可见到你就觉得好似又分开了十年。”
  “……”
  “我想着,我应该是喜欢阿颜的。”
  “……”
  ☆、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斗丹
  “我喜欢阿颜。”
  “……”
  窒息地对峙了足足三十息, 街上路过卖特产的小孩儿鬼精鬼精地凑上来——
  “前辈,买包甘棠果吗?润喉还治眼酸。”
  嵇炀移开眸光, 当真买了一包甘棠果, 拉着南颜靠在路边的白玉栏杆边:“吃吗?”
  南颜沉默地接过来,半晌,讷讷道:“要是那年我们没有分开, 到现在你再说这话, 我大概会挺高兴的。”
  “现在不可以吗?”
  南颜往嘴里塞了颗甘棠果,仰头看着头顶上摇曳的桂子, 道:“可以,没有问题, 佛者爱世间众生, 就算你行差踏错,贫尼也要助你悬崖勒马, 来来我先给你讲个佛门典故洗涤一下心灵……”
  嵇炀:“毗那夜迦?”
  南颜:“换一个!!!”
  嵇炀:“欢喜佛……”
  南颜:“你是不是想跟我街头干架?”
  嵇炀幽然叹道:“真想念你小时候粘人的模样。”
  南颜认真回忆了一下过往时的情状, 道:“我也很想念你以前知书达理的模样。”
  少苍那个时候虽然偶尔十分疏离, 但给她的感觉却是真实的, 现在……也不能说有什么不好, 只是那种想要迫近的意图过于强烈了。
  道修者所修为‘本我’, 而魔修者所修为‘真我’,修士行于魔道,大多无法压抑自己的欲想, 他的确是从未掩饰过他想要什么, 但又比寻常的魔修长于忍耐, 只在她底线的边缘游走。
  南颜知道,他哪怕用待她万分之一的心思用于玩弄人心,应无多少人能抵挡。
  她想着想着,便觉头发都愁掉了几根,忽然街上行人走避,不断有修士被挤到道路两边,有些脾气大的恼火道。
  “这是龙都,哪儿来人的那么大排场?!”
  然而还当真是有人那么大的排场,中间的白玉石板蓦然发出濛濛微光,远处传来天女奏乐之声。
  红花漫天飘摇间,一头机关偃甲制造的三头巨鸟昂首阔步地从远处踏来,每走一步,爪下的地面便颤了三颤,连旁边三丈高的巨象灵兽也不安地匍匐下身子。
  “三足大金乌?来人想必是酉洲鲁氏,偃师一门的门主。”
  原来是有贵客来龙都到访,道旁本来还不满的修士纷纷面露好奇,但紧接着,街那头又传来一阵惊呼声。
  只见那是一条锦花巨蟒,个头竟比之前那三足金乌还大些,这巨蟒头部被厚厚重甲保护住,蛇头由三条锁链牵着,背后竟拖着一座三层小楼。
  “是驾蛇云游四海的白杏楼,听说里面住着亥洲最好的医修。”
  那白杏楼一路走过,不少低阶修士都闻到那楼中散发出的一丝丝药香,连南颜在道旁闻到之后,都觉得身体一轻,体内一些暗伤处开始变热,随后明显有所缓解。
  接着,后面又接连出现了不少外洲有名的身影。
  “今儿是什么日子?怎么来了这么多大人物?”
  有个大嗓门的修士道:“你们都忘记了吧,这些都是龙主请来给帝子贺生辰的!”
  此言一出,四面哗然,毕竟龙主刚刚打过穆战霆,谁也没往这上面联想。
  南颜望着那白杏楼的去处,道:“听说大哥在寅洲闯了祸,吸了不少元婴大修士的寿元,弄得八面树敌。”
  嵇炀点头道:“听说了,做得过了。”
  南颜又道:“我也觉得过分了点,却不知大哥收服大日火精后,竟已这般厉害了,能越级斩杀元婴。”
  嵇炀道:“确实了不起。”
  南颜古怪地回头看向他:“你话一少我就很慌,大哥在寅洲搞的事没有你参与吧?”
  嵇炀道:“我当时在巳洲闭门造车,如何瞒天过海去寅洲与他同生共死?”
  南颜:“你再学他讲成语的方式,我就跟你同室操戈。”
  长街上那些大人物来得虽不全,但也足有三四十位天底下有名有姓的名宿,南颜不禁担心穆战霆被龙主锤得不能自理,是否还有体力应付这些个外洲之人,便同嵇炀折去了药堂。
  龙都最好的医修都居住在南城,紧挨着隔壁坊的灵药灵草铺,龙都对医修格外优待,只要是有品阶的医修,均可在龙都内享受洞府及供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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