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老奸巨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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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听张文秀道:“请进。”然而郭本易已经进来了,他的这句“请进”不免画蛇添足。
  张文秀见是郭本易,堆着笑起身,道:“郭老弟,怎么?又要组织党员开会了?”
  郭本易笑道:“张老哥,今天的会,咱们俩个开就行。”说罢,坐在了会客的沙发上。
  张文秀也坐在了沙发上,问道:“是么?什么事情?”他这个统揽全局的一把手,忽然被负责组织工作的一把手“开会”,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同时,这两个一把手聚在一起,又往往预示着某个重大改革,这在社会日新月异的变化中也是司空见惯。故而,张文秀虽然心有嫌隙,但也没听出郭本易的弦外之音,心想郭本易不过传达某些上头的会议精神罢了。
  只听郭本易道:“我们学校上个月有个学生,被开除了,你知道吧?”
  话说一半,足矣。张文秀立刻就明白了,心道:“这桩事情他是怎么知道的?按说无非是安排进一个学生,这样的事情也不稀奇,初高中部主任经常如此,学校还能得一笔经费;他如何今天关注到这件事?莫非那个该死的周修常又他妈惹事了?可是学生惹事,我这个当校长都没听说呀,他如何知道?难道刘主任知道后直接去找了他,让他告诉我?可我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或者,有人在得悉此事后,故意透露给了他,他要用此事捏我一下?我倒要听听,他究竟要怎样?”
  这些念头,如电光石火般在他脑中转了一圈,他对郭本易笑道:“的确。后来那个学生找到我,说自己痛改前非,早已不是之前那个不懂事的少年了。”
  郭本易道:“张老哥,知过能改,这很好。可是,这个叫周修常的学生,惹得不是一般的事情,那是我们是竭力压住的,否则传到社会上,对我校影响很坏。”
  张文秀道:“我知道。然而我听说,这孩子其实是被污蔑的,所谓弓虽女干一事,纯属子虚乌有。后来我听说,那个当事女生还在班级里,当着所有同学的面,当面承认了她诬陷这个男孩的事实。”
  郭本易眉毛一挑,道:“是么?真是这样?”
  张文秀点头:“真的。”
  郭本易长叹一声,道:“如果这女孩子是真的、发自内心的……”他顿了一顿,“没有被人强迫的……承认诬陷男孩的话……”
  张文秀一听,脸色微变,道:“老郭,这是什么意思?”
  郭本易笑笑,道:“老哥啊,现在这时代变化太快,我们两个老头子都快被落下喽!现在孩子们的手段可谓是层出不穷、目不暇接呀!”
  张文秀知道郭本易处心积虑,就是想接自己的位子。但他此刻捏着这件事,又是想干嘛?
  张文秀道:“老郭,你的意思是,女孩子的道歉,是被男孩子强迫的?”
  郭本易道:“我可没有肯定!否则,我岂不也成了诬陷人家的了?呵呵!我就是在说,是否存在着这样一种可能……”
  张文秀心道:“废话!可能性多了去了,你先前怎么不说男孩子受冤枉的可能?”便道:“是这样,不能否认。但是……女孩自己既然公开表态了,我们也不好再说什么了。所以,周修常回校上学,倒也不存在什么不妥当的地方。要不要我说一下周修常现在的情况?”
  郭本易不可置否,于是张文秀刚要继续说下去,郭本易却挥手打断,道:“老哥,不用讲了,我都知道了。”
  实际上,这件事也并非张文秀要刻意隐瞒,只是被周修常胁迫,不想声张而已。按说,被开除的学生又回来上课,他党组书记想了解一下情况,无可厚非,毕竟党建工作,也是人事和思想工作的一部分。但刻意询问,不免奇怪,是以张文秀对他今日的动问,颇感诧异。
  只听郭本易道:“这个学生,好像是交了一笔赞校费,是不是?”
  张文秀道:“嗯。再加上这个学生态度良好,再说他之前表现也不错,如今回校上课之后,听说上课很认真,成绩也突飞猛进,这些都有目共睹。”
  郭本易道:“哦?这么说,他是一个好学生喽?”
  张文秀笑道:“孩子嘛,尤其是男孩子,再观察观察,看看他定性如何。”这意思是说,反正我觉得周修常不是坏孩子。
  张文秀此时颇觉郁闷,心想我堂堂校长,如今好像被你逼问一般,你到底想问我……
  正想着,郭本易又问道:“他之前的班主任叫……叫什么来着……”
  张文秀见他提到侯丽丽,顿时心跳加速,果然,这句话在这里等着呢!要不是有侯丽丽牵涉其中,他自然问心无愧,何惧郭本易的询问?早就找个借口把他打发了!
  他神色微乱,随即恢复如常,道:“叫侯丽丽,后来离职了,去了知水县,做县教育局的语文年组主任。”
  郭本易点点头,道:“嗯嗯。”
  张文秀怕郭本易再细问下去,早已在心中准备好了一番托词,撇清他和侯丽丽的不正当关系。哪知,郭本易的关注点根本不在侯丽丽身上,他问道:“侯丽丽是在这学生回校后离职的吧?为什么呢?她怎么评价周修常?”
  张文秀道:“侯丽丽的确是在这学生回校后走的,但是事先早已有了离职意愿,也曾经找过我和刘主任,都谈过。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现在是商品经济,不吃大锅饭了,留不住人。”
  郭本易道:“嗯嗯。”
  张文秀续道:“她对周修常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评价,只是在那件事时,很激动,评价很不好,不过也难怪嘛,她总不能说,周修常是一个好学生,却做了那件事,听起来也不好听,没人信。”
  说到这儿,张文秀更加惊疑:“郭本易问来问去,只问周修常,这是要做什么?按说一个学生回来,虽然是被开除的,但是以借读生身份回来,又交了一笔钱,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啊!还用他插一脚?难道这周修常有什么事情惹到了老郭?”
  他便试探着问道:“老郭,是不是我做的有什么不妥?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孩子也年轻,多给一次机会嘛,只要这学生老老实实学习,那就成了。”
  这意思是旁敲侧击地问他:周修常难道干了什么没有好好学习的事情?
  只听郭本易“嗤”了一声,道:“是呀。不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老哥,只怕这孩子恶习难改,故态复萌。在人前痛改前非,却在人后我行我素。狗,改得了吃屎么?”说着,唉声叹气地摇头。
  张文秀听了,知道其中有些隐情,具体是什么,不得而知,故而无语,打算先揣摩一番他的意思再说。
  郭本易却也是良久无言,半晌方道:“行了,情况我本来稍微了解了一下,现在总算知道得更加清楚了。”事实上,这次谈话,张文秀说得密不透风,口口声声无非是秉公办事,他虽然不信,但也没抓到半点罅隙。
  张文秀道:“大体上……就是这样了。人心隔肚皮,谁也说不好究竟怎样,看表现吧。”意思是,本来就没什么大不了了,反倒是你,倒是说说周修常犯什么事了呀!
  两人其实都跟不上对方的思路,话也说不到一块儿去。
  郭本易已经站起身,告辞,走到门口,张文秀忍不住了,毕竟周修常关系到他的秘密,问道:“老郭,这孩子究竟怎么了?怎么这么关心他呀?”
  郭本易回头,笑道:“因为我听到一个举报,说是……”说了一半,又道,“唉,你瞧瞧我这嘴!举报的事情也不知道真假,没有证实,还是不说了,否则岂不成了诬陷?”他又故意提了“诬陷”二字,充作闪烁其词的挡箭牌,“不说了,有新情况,咱们再聊。”说罢,出了门。
  张文秀一脸糊涂,看着郭本易离开的房门,嘴里嘀咕道:“他妈的,这老奸巨猾!周修常到底怎么啦?”
  张文秀因为此事牵连到自己,所以自顾不暇,却哪里能够想到,郭本易其实另有打算。
  出去张文秀的办公室,郭本易一脸奸笑,回到他的办公室之后,屁股一坐到座位上,立刻就伸手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喂,刘主任?我。呵呵,是是。也什么事情,就是,那个上个月新来的教师,叫竺兰兰的,她今天下午有课吗?哦哦。是这样,她的申请书我看到了,正好,我校打算发展一批新党员,扩大党员队伍,甚至培养一批年轻的党员干部,所以想要找她聊一聊……好好,我随时都在,你让她来吧。”
  郭本易放下电话,后背舒舒服服地靠着柔软的椅背上,心道:“那日我哥带着她来找我,求进入二中当老师,时间太晚,我没怎么细看她模样,但俊是真俊,今天可得仔细瞧瞧。”
  正想着,门外响起一阵女人轻盈的脚步声,脚步声在门口伫足,接着房门被轻敲了三下,那声音好像小鸟啄窗一般,透着一股玲珑劲儿。
  “进。”郭本易喊了一声,身体也从椅背上抬起,正襟危坐。
  竺兰兰低着头,推门而进。她窸窸窣窣地走到郭本易的办公桌前,直到立足,方才正视这郭本易,道:“郭书记……”
  “哎!叫什么郭书记!”郭本易“呵呵”地笑着,“我老哥和你爹爹也是相识,论起来,咱们都是自己人嘛!叫郭叔!”说着,他挥挥手,招呼竺兰兰坐下。
  “是。郭叔,您找我?”竺兰兰坐下了。她还是第一次来到校党组办公室,不禁以最快的速度打量了一圈:只见至少三平见方的大办公桌摆在正中,郭本易坐在办公桌后面,身后则是一整墙的书架,书架上摆着党史理论等诸般书籍,书架左侧摆着一面卷起的党旗,右面则是一株盆栽的四季青。一扇大窗朝南,已经偏西的太阳正在一片阳光洒在东墙上。整个办公室显得大方端正,规整严肃,反而把坐在办公桌后面的郭本易本人颇不协调地凸显出来……
  郭本易见竺兰兰穿着青色风衣,行走时轻盈婀娜,站立时婷婷玉立,坐下时玉色玲珑,美眸顾盼,丽色可爱,甚至整间办公室都因为她的到来而明媚起来,心中暗暗赞叹,不禁嬉笑道:“第一次来?以后可以随时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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