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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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看来,这位多年未见的小叔能为她冲冠一怒,是有些在意她的。
  那么……这回或许能杀了章谦溢了吧。
  沈晚冬死死第盯着章谦溢,从头到脚!他的那对曾放肆地看她身子的眼,那噬咬过她身上几乎每个地方的牙,那双强行掰开她腿、进入她身体的手……她哀求,换来的却是他满不在乎的讪笑和更粗暴的回应。而这会儿小腹坠痛,也是因为要消除他留在她体内的肮脏东西!
  “你,”沈晚冬又气又怒,咬牙瞪着章谦溢,不说话。忽然,她捂着肚子,趴在床边不住干呕。
  “太医!”唐令一边轻拍着女人的背,一边喝骂太医:“还楞在那儿作甚,等死么?”
  沈晚冬听见这话,竟吓得连连往床角缩,她双臂护住头,做出生怕别人杀了她的动作,一个劲儿地哭着摇头,不让任何人靠近她。
  瞧见沈晚冬这样,唐令眼圈红了,他不敢想象,如此单薄柔弱的女孩子,在大梁这个人吃人的地方,过的究竟是怎样的日子。他恨自己,当时章谦溢带着小婉来求救,为何不开门见见。当年的他为天下所不容,沦为乞丐,非但没人敢收留他,反而个个都想要他的命去得那万两赏银,唯有沈大哥不惜任何代价,将他从大梁救走,护他一生周全。如今,他居然连沈大哥的独生女儿都护不住……
  “小婉,你别怕啊,让太医看看你到底怎么了,好不好?”唐令不敢碰女人,只有柔声哄着。
  “不行,不行。”沈晚冬目中含泪,喃喃地重复这两个字。
  “为什么,你难道有什么难言之隐?”唐令忙问。
  “没有,没有。”沈晚冬虽这般说,可眼睛却偷偷瞄向章谦溢,只是一瞬,又低下了头。
  唐令皱眉,小婉的腹痛之由,难不成章谦溢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委,这般难以启齿。
  正在此时,孙公公干咳了声,他暗暗拉住章谦溢的袖子,冷眼扫了圈屋子里的下人和太医,扬声道:“一帮没用的东西,笨手笨脚的净惹小姐生气,全都下去!”
  众人心知孙公公在唐府的地位极高,听了这话,忙躬身退下。
  唐令等不相干的人都离去后,他端坐在床沿边,冷眼瞪了下章谦溢,沉声怒道:“你说,小婉的腹痛究竟是何缘故,敢说一句假话,本督就让你横着出去。”
  章谦溢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张俊脸扭曲的难看,他半张着口,眼睛慌乱地乱瞟,猛摇着头,道:“小人的确不知啊,沈小姐往日并没有腹痛的症候,算算日子,今儿也不是来红那两天。难不成是吃坏了东西?不能够啊,她这两日几乎没怎么吃饭,对了,昨晚上小姐和荣侯爷出去了,怕是侯爷给她吃什么了。”
  “荣明海?”唐令皱眉,扭头看向沈晚冬,柔声问:“那个人给你吃什么了?”
  沈晚冬哭着摇头,看着章谦溢,不说话。
  唐令登时大怒,指着章谦溢,厉声喝道:“你还不说实话!”
  “我,我,不对,小人真不知道了。”章谦溢的脸此时窘成了猪肝色,他大口喘着粗气,皱着没仔细回想,忽然,男人眼前一亮,急道:“今儿傍晚的时候,家里的下人玉梁给小姐端了碗药,怕不是那药有点问题吧。”
  听见这话,沈晚冬心里一喜,可却做出泫然欲倒之样,哭得直干呕。
  “小婉,你有什么病症么?”唐令大为着急,忙环抱住沈晚冬,轻抚着女人的背,试图纾解她的轻微痉挛,问道:“你吃了什么药,连小叔都不能给说么?”
  “没有,我没病。”沈晚冬一手捂着小腹,另一手紧紧抓住床单,大口喘息,试图缓解坠痛,她一个劲儿摇头:“别问了,我不能说。”
  “孩子,你要急死小叔么?”唐令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沈晚冬唇角勾起抹难以察觉的笑,很快,她又痛苦第皱眉,泪珠成串往下掉,她刚抬起头,又颓然低下,声如蚊音:“避孕药。”
  “什么?”唐令忙凑了过来,焦急道:“你大声点。”
  沈晚冬忽然放声大哭,一把抓起身边的枕头,扔向章谦溢,悲痛道:“避孕药!听清楚了没,避孕药!”
  “什么!”唐令登时大怒,他一会儿看伤心欲绝的小婉,一会儿又看慌乱痛苦的章谦溢,记起了,他才刚诈出来,这头畜生说今儿早上把小婉绑起来,强,强……多少年了,他都忘了为了某人某事勃然大怒是什么感觉,今天终于尝到了。
  那种从心底烧出火,将他的理智要烧没了。
  小婉从出生起一直到五岁,都是他在帮哥嫂带,他给她冲米茶糊糊,背着她上山摘枸杞叶子,那么可爱的娃娃,被这畜生如此凌.辱。
  唐令忽然笑了,笑颜如春风般和煦,可隐隐却还有严冬的肃杀,他还没开口,面前跪着的章谦溢忽然朝前跪行了几步,连磕了几个响头,惊慌道:
  “小人章谦溢实在喜慕小姐,如今木已成舟,小人再不敢辜负了小姐,求督主成全。”
  “呵。”唐令冷笑,仿佛听到了很可笑滑稽的事,他垂眸,看着脚边的这条狗一样的东西,忽然,一脚蹬向章谦溢的头,登时就将男人给踹翻。唐令起身,一步步走向章谦溢,居高临下地看着重新爬起跪好的男人,不屑地说了句:“就凭你?你也配!”
  说罢这话,唐令左右看了看,发现墙上悬挂着一把镶了宝石的剑,淡淡一笑,这是去岁时宋国使臣送他的,锋利无比。唐令抬步,走向那把剑,可就在此时,半响没言语的孙公公忽然踏着小碎步,横在他身前。
  老公公皱眉,微微向唐令摇头,十分镇静道:“督主,这里边还有大先生的情分在,三思啊。”
  “哼。”唐令重重地冷哼了声:“他侄子是宝,难道我侄女就是草了?”
  正在此时,殿外传来太监的声音:“启禀督主,奴婢有急事禀告。”
  “什么事!”唐令头微扭向门的方向,怒喝:“说!”
  “是,是,”殿外那太监似乎有所顾忌,吞吞吐吐道:“是安定,”
  “知道了!”唐令冷冷打断那太监的话,他闭眼,深呼吸了几口,笑着走向软塌,轻拍了拍沈晚冬的肩膀,温柔地看着仍在啜嗫的女人,柔声道:“想来朝廷又有急事了,小叔先出去会儿,马上就回来。放心,只要是欺负过你的,小叔一个都不会放过!”
  说罢这话,唐令吩咐孙公公好生看护小姐,随后急匆匆出去了。
  唐令走后,偏殿的杀气和血腥味似乎也跟着走了。
  沈晚冬抱着膝,低头啜泣。
  小叔,当真会为她讨回公道?当真会护住她?
  瞧才刚的情景,章谦溢离死只剩一步了,真是可惜,让一个不速之客给打断了。
  对了,才刚隐约听见殿外的小太监说了句:安定,
  安定,难不成是荣明海来了?
  沈晚冬身子一震,急忙下床,朝殿外走去。
  谁知却被刚拧了热手巾的孙公公给拦住:“姑娘,你去哪儿呢?”
  孙公公说罢这话,斜眼瞅了下已经站起身、也凑过来的章谦溢,老公公很自然地挡在沈晚冬身侧,隔开这让人作呕的畜生,柔声问道:“你是不是不愿在这里待?公公带你去个好地方,那里又香又暖,没人打扰你。”
  沈晚冬一把抓住孙公公的腕子,含泪问:“是不是安定侯来了?”
  “这……”孙公公有些犹豫,轻拍了拍女人的手,笑道:“甭管谁来,都和咱没关系,谁也伤害不了你,放心,一切有你小叔呢。”
  “正是呢。”章谦溢忙上前来,他像往常那样,轻抓住沈晚冬的胳膊,将女人往他身边拉,哄道:“小妹,你身子不好,就别出去了。这下你与督主相认,完全不用再靠荣明海这棵大树了,你乖乖的,”
  啪!
  沈晚冬扬手,甩了章谦溢一耳光,她看见章谦溢惊讶地眼瞪大,张口想要说什么,她不愿意听一个字,反手又甩了这畜生一耳光。
  过去想做却没敢做的事,现在,她要重重的打回来,不仅仅为自己,还为含姝!
  “这是你欠我的。”沈晚冬冷笑,心里憋的那口气啊,这会儿倒是舒解了一大半。
  “姑娘,别跟他聒噪。”孙公公忙过来搀扶着摇摇欲坠的女人,柔声道:“不管他是谁,总归要给你个说法,如今有你叔叔在,你就不用亲自动手。听公公的话,不要气。”
  “公公放心,我才不会为这种人气呢。”沈晚冬白了眼章谦溢,忽然转身,激动地看着孙公公,她都有些语无伦次:“是,是荣明海来了,对吧?他不嫌我丢人,来救我了,对吧?”
  沈晚冬忙将手中一直攥着的金簪插在发髻上,她用袖子抹去脸上的残泪,笑颜灿若春花:“我要去见他。”
  第42章 侯爷的大礼
  星已凋沉, 冷风带着昨夜的细雨,将所有寒凉都吹向人间。试图在提醒人们,虽然到了春天, 可别忘了, 那肃杀之寒随时还会再来,并且无情地肆虐一切。
  唐府很大, 靠近正门的一处大院落是官员处理公务的地方,名唤十驾斋, 取“驽马十驾, 功在不舍”之意。
  这里从早到晚不断有人进出, 夜间灯火通明,人影交错,每位官员都秉气敛声做自己的事, 不过有时也能听见政见不同的争吵声;太监、婢女们端着精致茶点和宵夜,接连往上送;快马急递回来的边疆急报以及各地方的奏疏也被有条不紊地被归类。
  唐府才是真正的内阁,这个事大家其实心照不宣。
  沈晚冬紧跟在孙公公身后,急步朝着正门的方向走去, 离得老远就看见火光通红一片,吹来的风里似乎也带了些金戈铁马的铮铮寒意。
  在转过一个回廊后,眼前豁然开朗。
  沈晚冬半个身子倚在柱子上, 朝前看去。
  空阔的前庭此时站了约摸上百人,很明显地分为两个阵营。靠后的是数十个身穿飞鱼服、手执绣春刀的是留守唐府的锦衣卫,他们拥簇在一个瘦高冷峻的男人身后,这男人正是唐令。
  而在正门口站着的则是二十多个身穿细鳞铁甲、手持长刀及银枪的将士, 他们额上绑着绣了“荣”字的大红护额,脸、脖子甚至头皮都有不同程度的伤,一看就是经历过战场的老鬼,通身散发着铁血强悍的气息。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响起,只见两个小太监抬着张红木椅从东南角小跑出来,他们伺候唐令坐下,又恭敬地捧上杯热茶,这才退下。
  唐令掀开茶盖,斯条慢理地品了口,慵懒地连眼皮都不抬一下,淡淡道:“怎么,侯爷带兵强闯我提督府,难不成想造反?”
  话音刚落,荣家军将士自动分开条道,随后,一个个子极高、穿着暗黑色铁甲的将军从正门口阔步走进来,他手里提着把长刀,步履坚决,夜风吹乱的火光摇曳在他的铁甲之上,恍若战神,此人正是荣明海。
  “哼!”荣明海重重地冷哼了声,他将长刀硬生生插进石地缝儿中,冷眼扫了圈唐府里的各路人马,剑眉微敛,抱拳象征性地给唐令见了个礼,随后又朝着皇宫的方向恭敬地行礼,沉声道:“本侯效忠皇上,唐督说闯提督府是造反,难不成是造你的反?”
  暗中站着的沈晚冬瞧见荣明海说这话,心里不禁赞服,这黑家伙平日里瞧着不言不语的,可一面对正事,这份连消带打的本事,当真是让人刮目相看,也不知小叔如何应对。
  “哈哈哈!”唐令朗声大笑,他将茶杯递给身边的一个锦衣卫,两手潇洒地抚平下裳,淡然道:“本督既是掌秉笔之责,所代表的就是皇上,侯爷造本督的反,那就是造皇上的反,荣明海,你好大的胆子!”
  沈晚冬此时心狂跳,她总感觉到有些不安,小叔,他真的太嚣张了!
  “哈哈哈。”荣明海亦大笑,他一改冷冰态度,神情动作也忽然变得热切起来,他大手一挥,傲然道:“唐督说话还是这么的的风趣,许久未见,本侯知道你下个月生辰,所以提前给你备下份大礼!”
  说罢这话,荣明海勾唇,冷声道:“来呀,给唐督抬上来!”
  话音刚落,两个年约三十的凶悍将士抬着口红漆箱子缓缓走了出来,他们将箱子抬到离唐令五步远的地方停下,冲唐令行了个军礼,然后面不改色地将箱子打开。
  里面竟装了三颗血淋淋的人头!
  唐令一看见人头,面色大变,两根指头指向红木箱子,冷眼瞪着荣明海,质问道:“荣侯爷,这是你做的?”
  “不错!”荣明海轻抚着刀柄,那温柔的样子,就像在抚摸自己的情人,他毫不畏惧地迎上唐令的目光,冷笑道:“这三头阉狗号称“大梁三虎”,他们做尽了坏事,卖官鬻爵、强抢民女、杀人放火,惹得怨声载道,他们说是唐督的手足,没人敢奈何他们。本侯偏不信唐督会养这种没王法的狗,所以才刚在来唐督府上的路上,正好路过这三人的府宅,顺便进去就宰了他们。唐督,这份大礼,喜欢么?”
  唐令面色铁青,拳头紧握,缓缓站起身来,冷声道:“荣明海,你这是存心要跟本督过不去了?”
  “哼!”荣明海冷哼了声,一把将长刀拔起,目光流露如狼般凶残之光,道:“本侯送了督主一份大礼,如今想请督主回赠一份!”
  唐令眼睛危险地眯住,冷声道:“不可能,她是本督的人。”
  “你的人?”荣明海右手已经握住刀柄,一点点往出拔,与此同时,他身后的将士们也在握紧武器,男人冷笑:“那就恕本侯再送督主一份“大礼”了!”
  唐令并不说话,淡然地退后,他身边的众锦衣卫和侍卫纷纷上前,细鳞铠甲发出的摩擦声,在这个冷风寒夜里格外刺耳。
  暗处的沈晚冬瞧见此情此景,早都惊呆。她大口呼吸着,有些眩晕,那口红木箱子里的三颗人头血呼啦碴的,当真骇人!人头断口处的伤口异常整齐,显然那下手的人力道极大,而且速度非常快,一刀斩首!
  若仔细看去,荣明海的头盔上似乎溅上了血,应该就是他动的手。
  之前小叔以为她就是个祸水头牌,刻意将她绑到府里弹唱,用来羞辱羞辱荣明海。可这男人竟也不是吃素的,直接砍了三颗人头奉上。
  如此算来,到底是谁羞辱了谁,还真未可知。
  不行,他们不能打起来!
  沈晚冬心里急,赶忙就要跑出去,谁知胳膊一疼,被人拉住,回头一看,是章谦溢。
  “小妹,别乱来。”章谦溢微微摇头,皱眉道:“荣明海和督主之间的恩怨不是一日两日了,这会儿你不能出去,于公于私,你都没法选择!听我的,回去。”
  “是啊。”孙公公很自然地推开章谦溢,他将沈晚冬护在身前,柔声劝道:“荣明海不过是露水情缘,可督主确是亲小叔,姑娘,这事还是听章公子的,跟公公回去吧。”
  沈晚冬叹了口气,低垂着头,打算跟着孙公公回去。可她觉得,如果就这么回去,这辈子好像就缺了点东西,不完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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