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难为 第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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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裕王只能抱住李清漪,他的心血仍旧是滚热的,声音却是轻轻的,如金石之音:“总有一日,我会让你再不必受任何人的委屈,一切皆如你意。”
  李清漪回抱住他,回头仰看他,一双漆黑的瞳仁倒映着裕王认真到了极点的面容。她点了点头,以一样的认真应和道:“嗯,我等着。”
  这话不轻不淡,李清漪看来的眼神也不过是平平常常的一眼,可裕王却觉一缕久久未熄的情火从心头起,烧得他满心灼热,心脏砰砰而跳,再不能忍。他没法说出这些感想,只能紧紧搂住李清漪,低头就吻住了她的唇,含含糊糊的声音自唇间而出。
  “清漪……”他如同被人抓着心尖似的长长的叹息了一声,然后像是诉苦又像是告白,“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裕王觉得,自从爱上了李清漪,他便好似成了个怨妇,时时刻刻把“爱”字挂在嘴边。真要叫人知道了,真是丢脸丢大了。
  李清漪被他这孩子气的模样逗得一笑,等反应过来便又低下头首抿唇忍笑。她垂眼想了想,凑到裕王耳边,柔声把那看过的词句念给他一人听:“旋暖熏炉温斗帐。玉树琼枝,迤逦相偎傍。”
  君为玉树,我为琼枝,自当迤逦相偎傍。
  此句出自柳永《凤栖梧》,柳永笔下多有艳词,李清漪念的这一句已是带了几许含蓄艳色,后半句“酒力渐浓春思荡,鸳鸯绣被翻红浪”,便是她之大胆都不好说出口。
  裕王眉目皆是带笑,定定的看着怀中人,忽而伸手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李清漪惊得小声叫了一声,伸手搂住裕王的脖颈却被他扑倒了床榻上。
  床上的帐子从金钩上被放下,用金线、银线绣着花鸟的纱帐层层叠叠的落下来,遮住了两人拥抱在一起的身影,只有朦胧并且模糊的一个背影。
  锦绣丛中,恩爱缠绵,犹如床帐上的比翼鸟、连理枝,天生便是一对。
  第41章 小名
  待得云雨初歇,裕王一边以手为梳替李清漪打理那长长的乌发,一边凑在她耳边咬着耳朵和她说话:“上回李太太来时,我听她说,你们家三个姑娘都有小名……”
  李清漪眼角还有点未褪的红色,好似落在宣纸上的胭脂又仿佛花蕊中央沁出的一抹淡红,牡丹含露一般的娇嫩鲜妍。她抿了抿唇:“那都是我爹取的名字,因为不好听,所以我娘就改说是小名了,没几个人叫过,家里人也是不叫的。”
  裕王见她神色,越发好奇起来,不由凑近她,问道:“那你们的小名是什么?”他指尖还绕着李清漪的一缕乌发,声音又轻又软,说话时呼出的热气吹得李清漪耳根发热。
  李清漪羞窘至极,低着头好半天方才咬着唇轻轻念了几个字。
  因着声音太小,裕王一时没能听清,不由得凑得更近了:“什么?”
  屋外长夜寂寂,屋内灯光通明。灯光隔着金纱帐遥遥照来,仿若九重天上的星海投影一般影影绰绰。
  李清漪本就清透如美玉的面庞被灯光照得更白了,一点红晕泛上来,桃花满面。一眼望去,黛眉如画,眸如秋水,红唇如朱,清艳至极。
  她瞪了裕王一眼,没好气的道:“大姐叫青青、我叫宝宝、三妹叫荣荣。”
  裕王几乎被这几个妙极了的名字给逗笑了——虽早听说李百户识字不多,可还真没想到他能给女儿起这样的名字,怪不得就算是当小名,家里人都嫌弃的不太想叫。他一双黑亮的瞳仁微微放大,侧搂着李清漪,揉搓着怀里人,凑近她耳边,玩笑着叫她:“……宝宝?”
  李清漪话一出口便已后悔,现今又气又恼,下意识的就闭了眼想把裕王给推开。
  偏没眼色的裕王还是一副乐得不可开交的模样,抱着她一边笑得发颤一边笑念:“宝宝,宝宝……我的乖宝宝……”
  他声音又低又软,仿佛是柔软到了极点的杨柳枝,随着春日微风在水面上掠过一连窜的清波,念得人一颗心上上下下、整个儿都酥了。他笑吟吟的看着李清漪,好似看着什么宝物一般,满怀憧憬的言语道,“等以后咱们两个生个‘贝贝’,正好可以凑成一双宝贝!哈哈,我的两个大宝贝。”
  这一下,他不是给推开的,而是被踢开的。
  李清漪在被子底下踢了裕王一脚,小腿有些抽筋,自个儿便气咻咻的背过身,拉着被子把头盖上,再不理他。
  裕王这下子才反应过来,扯了扯被角,装出懊悔模样:“宝宝,你分我一点被子……”按理,他自是不缺被子的,可裕王一贯腻歪,非要和李清漪盖一条被子,故而这么一张大床上还真只有一条被子。
  他嘴里“宝宝、宝宝”念得不停,李清漪蒙着被子都觉得气,忍了一会儿终于掀开被子,仰起头用唇堵住了他的嘴。
  这一下子,裕王算是安静了,可刚刚熄掉的火又重新点了起来。
  两人闹得半夜方才双双罢战,盖上被子闭眼睡去……
  第二日,裕王被还犹有余怒的李清漪丢在了府上,颇有留守儿童可怜模样。反倒是李清漪,收到了宁平公主的帖子,令人备了车,独自去公主府讨论施粥赈灾的事情。
  宁安公主乃是九月里有的孩子,如今已是一月,四个月的身孕,略略显怀。她本是个活泼明艳的性子,如今有了驸马和孩子,越发平和宽宏起来。她今日虽是见客却也不过略施薄粉,穿了件青色绣鸾凤的厚缎袄子,头上带了羊脂白玉的簪子,一张脸却依旧美得犹如芙蓉迎光初开,美不胜收。
  宁安公主亲自出门来迎李清容,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未语先笑:“你刚回来,本该是我去瞧你的,可驸马不叫我乱走……”她语声未尽,微微垂首,颇有娇羞之意。
  李清漪哪里敢劳烦这位公主大人,她一边笑应着,一边将目光转到宁安公主已然显怀的小腹上,道:“我这回才不是来瞧你呢,我是来瞧我们小承恩的。”
  这一打趣,两人间的气氛倒是活泛了。宁安公主面上的笑容真切了些,她很是亲昵的斜睨了一眼,详怒道:“好啊,这会儿便嫌弃我了?瞧我不撕了你这张嘴!”
  说归说,她们几句笑语间便入了内堂。
  作为景王妃江念柔却是早就到了。
  这还是李清漪回来后第一回见着江念柔。江念柔依旧是小巧的瓜子脸、烁烁桃花眼,身姿娉婷如弱柳。只是,哪怕妆容明艳却也难掩她面上憔悴。
  说到底,不过几年,灼灼明珠已然成了混做明珠的鱼目——美则美矣,早已不见当年神采。
  也是,卢靖妃生平一大爱好就是给景王送宫人,府上更有一堆得清秀惹人怜的小太监和小道士,江念柔纵是七窍玲珑心也要给这一府的莺莺燕燕堵得吐出血来。再者,之前李清漪借着青云观道士的口败坏了江念柔这个景王妃的名声,弄得江念柔好一阵子连门都不敢出,废了好大心力才挽回自己在景王跟前的印象——这可是女人名节重如山的大明,容不得半点名节的污点。
  当然,这些都不能叫一心只望青云上的江念柔觉得心累,她真正心累的是:自那日落水失了孩子之后,她便再难有孕。纵然如今抱了个孩子在跟前养着,可到底不是血脉之亲,边上还有卢靖妃、景王好似防狼一般的防着,生怕她有所苛待,叫她如何不心累?
  江念柔今日是抱着景王世子来的——也正是因为怕孩子吹了风,她才等在里面。如今见着眉目清艳、神态自若的李清漪,她心中不忿至极,一时竟也失了平常心:“嫂嫂可算是回来了,要不然,我说不得要抱大郎去白云观瞧嫂嫂呢。”
  李清漪白云观一行,无论是自愿还是被迫,都少不了边上江念柔的算计。江念柔这一句话,自是满满的恶意。
  李清漪根本不想理她,径直走了过去。
  江念柔是真没想到,李清漪竟敢视她如无物,她气得发抖,只觉得羞辱至极,声音却微微带了点柔弱的哭腔:“嫂嫂这是怎么了?纵是不喜欢我,可大郎可是陛下现今唯一的孙子,嫂嫂怎的连他都不看一眼?”
  这话说的,含沙射影,一顶大帽子立刻就盖了下来,可不正是江念柔一贯的做派?
  “你说得对,我就是瞧你不喜。”李清漪十分直接也十分冷静,她连眼睑都没抬,显是不把江念柔放在眼里,只是淡淡道,“大郎都才刚满月而已,你就带着他出门?”
  “我倒是想要问一问,大郎这个‘陛下现今唯一的孙子’的身体重要还是你这个景王妃的脸面重要?难道,就因为大郎非你所出,反倒是成了你仗以炫耀的宝物?”
  这话一出,江念柔本有些惨白的面庞不由更加白了,整个人摇摇欲坠,额上几乎要渗出冷汗来——她带孩子来,是要给李清漪一个下马威:这可是今上的长孙,如今裕王无子,可不就是景王占了先?但是李清漪寥寥数语,竟是叫她哑口无言,无言可辩。毕竟,这个年月,孩子最易夭折,大郎如今才刚满月,确实是不好出门。
  最致命、最诛心的乃是李清漪最后一句话。毕竟,大郎并非她亲子,李清漪的话若是传出去了,江念柔怕是要大大的不好。
  宁安公主在旁看了一场江念柔的笑话,这才出声打了个圆场:“好了好了,咱们坐下说话吧。今日来我府上,不正是要说施粥赈灾的事吗?怎么就吵起来了?”这话看着好似不偏不倚,可她作为东道主却没有被质疑、处于弱势的江念柔说话,还恰恰好的堵住了江念柔本还要辩驳的话,已算是偏向李清漪了。
  江念柔咬着唇,好半天才扯住一丝勉强的笑容来:“我,今日是我思虑不周,竟是把大郎带了出来。我还是先回去吧……”她用帕子掩了掩眼角,一副故作坚强的模样,轻轻道,“等你们商议好了,再与我说便是——灾情如火的道理,我也是明白的。”
  反正,施粥赈灾这事,是裕王提议的。纵然景王府下了再多力气,最后那些人大多都是要感谢裕王的。宁安公主还好,皇帝疼她,陪嫁自是不少。可裕王府是什么境况?要江念柔说,裕王府自己还需旁人接济呢,说是赈灾施粥,不过是口上说说罢了,最后还不是要靠景王府?
  这不是拿景王府的钱来替裕王买名声?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无论是江念柔还是景王都没多大兴趣。
  所以,江念柔此时走,一半是羞恼的,一半则是顺势而退。
  第42章 赈灾
  江念柔抱着孩子匆匆而去,倒是留下宁安公主和李清漪颇感无语——这景王府自从有了世子,底气倒是足了许多,要是之前估计江念柔就算挨了骂都不敢就这么甩袖子走人。不过,少了江念柔,宁安公主和李清漪说起话来也轻松了许多。
  说句实话,赈灾这种事,官府也是做的。毕竟京城乃是帝都,天子脚下,总是不好连面上样子都不摆。不过,因着户部银钱有限,此次地动影响太广,施粥点不过只有寥寥几个而已,粥少僧多,实在是顾不上这么多外地来的灾民。李清漪一路瞧着那些灾民寒冬腊月里衣不遮体、只能躲在遮不了风雨的破棚子里忍饥挨饿,有些孤苦伶仃的便是横尸街头都无人收尸。
  那样的场景,简直是活脱脱的人间地狱。
  李清漪看在眼里,心中颇不是滋味。正所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她虽非济世救人的圣人却也愿意为这些受尽苦难的灾民们略尽薄力。再者,依着王府和公主府的所代表的身份和地位,他们领头做起这事,后头有心的官吏或是富商自然也会有样学样,说不得能开个好头。这便好似捐款,领导都捐了钱,你哪里好意思一毛不拔?
  李清漪当初和裕王提起这个的时候便已经把事情看得极其明白:“皇权是什么?皇帝被称作天之子,便是因为皇权神授。世间有许多权利,却都需要依附皇权而生。您是当今长子、领亲王衔,生而高贵。就算不曾领过差事,但是底下那些人却全都要看您脸色。”她目视裕王,语调极其平静,也正是因为这平静反倒叫人更添几分郑重,她一言以蔽之,“上行下效,不过如此而已。”
  古语有云“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天子一怒伏尸百万”,不同的地位做同一件事,有不同的效果。裕王所处的地位,注定了他与平常人不同,既是权利也是责任。
  裕王自小活在老爹阴影下头,小心翼翼的,很有几分自卑。出府之后每天闭门念书就怕出门踩着哪只蚂蚁惹了皇帝的疑心。老爹神经病、弟弟狼子野心、严家刁难打压,他是真没想到自己竟也有这样的地位。不过,李清漪一说,他忽然觉得有些明白过来了,心里亦是有了几分责任心。
  比起景王府,裕王府自然穷了些,李清漪和裕王既然开口提出了这事自然也想好了法子:要知道,裕王府瞧着不错,但内里却是年久失修,这一回地震一震不仅没剩下多少能住的地方,就连光鲜的门面也没留下。裕王去找皇帝,也是为着能讨些钱修一修府宅——也是巧了,工部预留的十万两银子经过严世藩精打细算,多出了一万,这一万两就便宜了裕王。这一万两说是修府,不如说是拿出来找些有力气的灾民以工代赈。
  裕王和宁安公主感情十分不错,李清漪亦是知道宁安公主为人,故而也没和她说什么客套话,认真解释道:“正好,父皇令户部把多出的一万两给我们王府修缮府邸。我想着,这一万两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我们王府又不是要大修精修,父皇的西苑还有许多宫殿没修呢,我们小辈哪里用得着这样精心?与其让那些京里的匠人来赚这个钱,不如叫些有力气的灾民来做活,也好叫人家能赚些钱过完冬。”她握住宁安公主的手,很是恳切,“正所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老弱妇孺没法子自然只能靠着救济过活,但那些青壮年却是能自食其力、能养家的,也不好养大了他们好逸恶劳之心。”
  宁安公主听明白了,扬了扬眉,点头应道:“我倒是不及嫂子你想的深。不过,我在郊外倒是有两个庄子,正好令人整出来收留灾民过冬,也算是尽些心力。”
  李清漪不由笑赞:“还是妹妹想得周全,这过冬过冬,可不得要屋子才好。”她稍作思忖,小心的加了一句,“只有一点,灾民人多,聚在一起若真是生了病就麻烦了,倒是需要请教请教太医,防治疫病。”
  她们两个都是有成算的,既是打算了要赈灾,虽说只是微尽薄力却也都是在心里认真打算过,如今你一言我一语倒也算是融洽,不一会儿便已经说好了。
  一个以工代赈,一个出屋舍收容,再集些银钱一同办几个粥棚,且送些过冬用具。再好不过。至于被落下的江念柔,她若想要出钱便加她一个,若她想自己办那便由她便是。
  到了午膳时分,左右宫人上前来请示午膳之事,宁安公主便又开口留李清漪用膳。
  李清漪眼角余光掠过那宫人欲言又止的神情,心中了然,对着宁安公主眨眨眼:“驸马怕是正等着公主,我又不是不知趣的,才不在这儿不讨人嫌呢。”
  这话说得宁安公主捂着肚子又笑了一场。她笑得双颊晕红,眉目盈盈,偏偏似明珠生晕一般动人,唯有眼波宛若秋水,咬着唇轻软的回了一句:“嫂子就会打趣我……”
  两人悠悠喝过一盏茶,见着时候也不早了,宁安公主便放下茶盏,亲自送了李清漪出门。临别前,思忖再三,还是握着李清漪的手殷殷说了几句贴心话,“嫂子这次能回来,我心里也很高兴呢。别的不说,三哥这两年没有一日不想着嫂子你的,见了天的往山上去。你若不回来,我还真怕他也学着上山出家呢。”
  这话听着是玩笑话,但内中深意李清漪自然也是明白的。
  李清漪微微颔首,唇角弯了弯,下颚弧线优美:“这话说得我都要不好意思了。”好似含羞一般的垂下眼,乌黑浓密的眼睫一根根的落下,整齐地出奇,秀雅清美。她白玉似的颊边隐约见着一点红,语声也跟着轻软起来,“我正要回去陪他一起用午膳呢。”
  宁安公主对这个回答很是满意,凤眼一眯,笑了笑——说到底,她与裕王乃是亲兄妹,她对着李清漪再亲近大半也是因为裕王。
  ******
  江念柔匆匆回府的事情,景王自然很快就知道的,不过这也正合了他的心思,故而也就说了句“知道了”。
  景王府上亦有幕僚,不免劝一句:“这赈灾一事,陛下既是已经许了,殿下多少也要上些心才好。”
  景王与江念柔虽说不算是如何的夫妻恩爱,但心里想着的都是一样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句话未尝不是没有道理。
  景王自顾自的给自己斟了杯酒,面上笑意如薄刃,随口笑道:“有什么好上心的?还不是我那三哥沽名钓誉、讨好父皇想出的法子——官府早有拨款赈灾,哪里用得着他操心?”他举杯喝了口酒,酒意熏染,不免说了几句刻薄话,“京里头谁不知道,他自己府上的日子且不好过呢,还想着要赈灾?哈,好笑,我瞧他是想着法子想到父皇那里讨钱吧……”
  那幕僚颇觉得无语:就算是沽名钓誉,人家这也是想着要有好名声呢。你一个既不是嫡也不是长的皇子,既然想着要那至尊之位,哪里能不在名声上下功夫?那隋炀帝还是嫡子呢,为着抢亲哥的太子位可是装了好多年的贤王啊,兢兢业业不说还身无二色。
  只不过,既是上了景王府这条船,这幕僚自然也只能费些心了:“殿下此言差矣,”他说句重话,引了景王的注意,这才挺直了腰板接着劝说道,“殿下,这事既然是裕王先提的,您就更要做好了。此事上达天听,陛下那里怕是也瞧着,等着见两位殿下的本事呢。”
  这话一说,景王不由也跟着有了些精神:“你的意思是,要我这次赈灾上压老三一头,好叫父皇明白我的本事?”
  幕僚连连点头:“两位王爷从未领过朝事,真论起来也显不出高下本事来。说来,祖训是‘立嫡立长’,可古话里也有‘立贤’一说。此次机会难得,马上就是嘉靖三十五年丙辰科了,那些赶考的学子们都聚在京里头呢——文人眼尖,笔下自有说道。最要紧的是,此虽是小事但您若能在陛下和群臣面前显出您的‘贤能’来,这日后说起来也能有个由头……”
  这话,自然不能说得太透,幕僚拉长了声音,语意未尽之处自然由得景王自己去想。
  景王一辈子也不会服气裕王——不过就比他早了一个月,就事事压在他上头。而他最讨厌的也是那“立嫡立长”的祖训。如今听了幕僚这话,他瞪大了眼睛,好半天才抚掌笑道:“是了,这回我必要想法子压老三一头,好叫所有人知道除了出身,我比他强百倍!”
  幕僚含蓄的颔首,低头行礼道:“王爷英明。”
  景王面上带笑,只是还有些小别扭,想了想老实说:“不过,这事是老三他先提的,我做的再好,也要被他占去一半的功。我一想起这个,心里头就不得劲。”
  就你这心胸和智商,可真是愁人!
  幕僚心中暗骂,可面上还是春风化雨一般的柔和,温声接着劝道:“殿下,陛下圣烛明照,眼睛看得清楚、心里更是清楚。说不得便是他借此事考验两位殿下,该是您的功劳,万万是不会瞧错的。”
  景王这才真正点头应下:“唔,也对,我等会儿就把这事交代给王妃的。”他现下腰包很足,想开后便十分大方,“正好,赵文华江南托人送了不少银钱来贺我得子,拿一半出来便足够了。要我说,江南那里就是有钱,赵文华才去多久啊,就能收拢出这么多来——这还是他往严首辅那里送过之后再送来的呢。”
  娘哦,这都有额外收入了,还舍不得掏钱,可真是皇帝的亲儿子!抠门抠出来的!
  幕僚暗暗叹气,口上还是接着点头:“这便够了,想来裕王府也拿不出多少银钱来。”这般一想,他也多少放心了——一力降十会,裕王府穷得满京城都知道,再如何也是比不得景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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