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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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元恒坐在袁桓搬来的椅子上,身边秦柠斜躺着,身上盖着白狐皮,也没有起身。
  “我来看看啊,听人说有人给娘送了盆绿菊花,我好奇。”钱正轩左顾右盼,“哪一盆是?”
  昏暗的灯光下,花朵并不能很清楚地跟叶子分辨开,钱正轩瞅了半天,都没注意到脚下那盆花。
  钱元恒唇角抽了抽,指了指他脚下:“这盆,脸上挂两只眼,跟假的一样。”
  钱正轩低头,抬起手里的灯笼,仔细瞅瞅,发现那还真是花,刚才还以为是叶子来着,还好奇为什么这盆菊花不和常理,如此枝繁叶茂。
  夜色下看花,其实没什么感觉,完全看不清,又不像是红黄的在月光下反而带着几分朦胧之美,这绿色,实在不好看。
  他深深叹口气:“那我明天再来看,父皇你们继续。”
  语气里似乎有几分遗憾。
  钱元恒道:“你等等。”
  他站起身,走回宫里拿了盏琉璃瓦的宫灯,那灯放在眼前,比钱正轩普普通通的要明亮很多,“拿着这个回去,大半夜的也不知道带着人,东宫那么远,路上看不清绊倒了,受伤了,谁管你。”
  说完话,他叹口气:“算了,你别走了,今晚就住这里吧,以后不许再半夜出行了,夜里守卫松弛,万一被贼人逮到了机会……”
  钱正轩只得道:“哪有那么危险,什么事都让我赶上了啊,父皇你想太多了。”
  秦柠在钱元恒身后道:“你父皇说的对,你这孩子越发不稳重了,之前还知道夜不归宿是件不好的事,现在都敢夜间随意行动了,我真是太久没管教你了,还以为你长大了。”
  自从钱正轩考了会元,她就打定主意,以后不再管他的决定,孩子大了,该有自己的想法和决策,结果他的才学是够了,可是别的还差几分。
  到底还是年纪小。
  钱正轩眨眨眼:“可是我没有出家门啊,皇宫不就是我家吗?”
  钱元恒和秦柠都无言以对。
  最后还是赵嬷嬷上前打破了僵局:“太子殿下,话可不是这么说的,陛下和娘娘也是担心您,东宫有那么远,实在危险。”
  钱元恒接口道:“赵嬷嬷都知道是什么意思,偏偏就你不知道,倒不是不让你出门,但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何况一国太子关乎国体,你出门,好歹带些侍卫仆人吧,何必非要孤零零的。”
  钱正轩没说话,秦柠无奈道:“你这孩子……今天住下吧,以后不可这样胡闹了,赵嬷嬷,你把偏殿收拾收拾。”
  钱正轩搬走了,他住的偏殿自然搁置下来,钱元恒和秦柠都没想过他还会再住过来,就将整座宫殿给收干净了,现在还要再折腾。
  秦柠心想,这下还是留着吧,省的麻烦,正轩以后再过来,直接住就好了。
  钱正轩也不急着走了,蹲在秦柠床前,“娘,你们干什么呢?”
  “赏月啊,中秋节我看不了,提前赏了,你要来吗?”秦柠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脸上的笑容也十分的慈和。
  钱正轩感受到背后针扎般的目光,干笑道:“不了,娘我今天累了,明天再来陪你,你们慢慢看吧。”
  他要是真的敢留下,可能明天钱元恒就会在御书房找一堆东西给他,天黑都看不完。
  来自于长者的报复,总是让人棘手。
  他提着灯跟赵嬷嬷去了偏殿,秦柠失笑,轻轻瞟了钱元恒一眼。
  钱元恒倒在她旁边,感慨道:“阿柠,这要是个小闺女就好了。”
  这种糟心的,会影响父母亲近的傻儿子,有一个就够了。
  秦柠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也没有说话。
  你以为女儿就单纯善良只会活泼可爱了吗?孩子不懂事的时候,男孩子女孩子都一样。
  说不定女儿比儿子还闹腾,到时候你就是后悔也晚了。
  秦柠自己就很无所谓这个事情,反正是打定了主意给钱元恒带孩子,自己负责坐月子,当年生正轩的时候就是这样,钱元恒虽然很嫌弃只会苦闹的儿子,但打心眼里的喜欢,还是能感觉到的。
  而且,秦柠自己也不太会照顾刚出生的婴儿,钱正轩前三个月,几乎都是钱元恒一手带着的,后来孩子身子稍微健壮一点,才让她接受,这个孩子,就算有嬷嬷宫女,钱元恒也别想逃过一劫。
  秦柠伸手端起放在桌子上的茶盏,里面是一杯香味浓郁的牛乳茶,都说孕妇不宜饮茶,这主意还是钱正轩想的,拿生牛乳冲了热水,加入糖和一点点茶水,既有茶香,对身体也好。
  钱元恒凑过来,秦柠喝了一口,端着茶盏放在他口边,钱元恒轻轻啜了一口,感慨道:“确实好喝,比以前在北边喝的羊奶酒马奶酒好多了。”
  马奶酒什么的,当地人都非常喜欢,就是军营里也有很多外地人爱喝,钱元恒却是怎么都感受不到美味的。
  按照梁文景的话,咱们南方的人,天然爱吃甜食,自然对北地的东西敬谢不敏。
  秦柠道:“我觉得马奶酒很好喝啊,以前在姑苏就有人卖,我和正轩都很喜欢,若不是看了那个,正轩可能还想不出这个主意来。”
  钱元恒斜躺着,“他像你,所以就只有我一个孤家寡人了。”
  秦柠不理会他的自怨自艾,手中摩挲着杯子,随口道:“给我剥个橘子,挑个酸点的。”
  钱元恒无奈,我哪儿知道谁是s酸的谁是甜的,宫里进贡的东西,估计酸的也不好找。
  钱元恒瞅了半天,拿起来一个看起来最漂亮的,都说橘子越丑越好吃,那好看肯定就酸了,他剥开喂到秦柠嘴里,“怎么样?”
  “可以,拿来给我。”
  钱元恒便又剥了一个,塞进嘴里,觉得有些……酸的接受不了。
  这些人进贡,恐怕不是挑的口味,而是长相吧,看哪个长的漂亮,就列为贡品。
  钱元恒默默放下手里的橘子,看了看没有任何不适感的秦柠,深深叹口气,就当是底下人知道阿柠怀孕,特意挑选的,为了孝敬皇后娘娘。
  月亮渐渐升起,已经圆了大半,清亮的光洒下来,透明的帘子遮不住一点,四周的菊花,也铺上了淡淡的银色,美的惊心动魄。
  秦柠抬头看着,笑道:“古人对月吟诗,你行吗?”
  “吟诗我自然是不行的,听你吟诗倒是可以,而且也不一定能听懂。”
  诗歌不在钱元恒的修习范围内。
  秦柠笑了笑,“还是算了吧,我最近傻的厉害,像古人的诗,也大多凄惨,不应景,咱们还是吃吃喝喝吧。”
  所谓一孕傻三年,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自从怀了孕,很多事情就弄不明白了。
  别说自己作诗了,就连偶然之间想起一句,都反应不过来是谁写的。
  钱元恒很沉重地点头。
  感谢我闺女又救了我一次,有时候啊真的觉得,钱正轩外表像他,所以才性格才华,全学了秦柠的。
  希望闺女长相跟阿柠一样好看,性格……性格也随阿柠吧。
  钱元恒实在说不出口让闺女随他,当爹的,何必坑害亲女儿。
  天上飘来几朵乌云,两人顾着说话,也没注意到,沈嬷嬷没回来,袁桓也在一边打瞌睡。
  结果没一会儿,钱元恒觉得脸上有点湿意,抬头一看,只见乌云压顶,刚才还明明亮亮的月亮,已经没有踪迹了。
  “下雨了阿柠。”钱元恒平静地说出这句话,又高声喊道:“袁桓,袁桓!”
  袁桓惊醒过来,连忙躬身问道:“陛下,怎么了?”
  钱元恒扶着秦柠起身,顾不上回头:“把东西抬进屋里去,下雨了,尤其是这把椅子和这几盆花。”
  他先扶着秦柠绕开花盆走出来,小宫女和小太监一窝蜂挤上去,不一会儿就搬完了所有东西,钱元恒扶着秦柠,还没走进屋子,天上的雨一瞬间宛如疯掉一般,瓢泼般砸下来。
  钱元恒张开衣袖护住秦柠,也不敢走快了,干脆张开了衣襟,护在了秦柠头上,脚下维持着稳固不变的速度。
  袁桓冲进了屋子里,拿着把伞冲过来,遮在秦柠头上,这会儿实在是孕妇要紧,就连钱元恒也顾不得了。
  几人慢慢走进了屋子里,钱元恒送开秦柠的肩膀,甩了甩湿透的衣袖,看着秦柠只有衣摆被打湿了,便松口气,看了眼全都被雨淋了的人,只道:“你们都回去换衣裳,换一拨人来伺候。”
  他进寝殿里脱下外衫,喊道:“阿柠,进来换身干衣服。”
  小宫女虽然浑身湿透,还是很有眼力劲地扶住了她,“娘娘地上滑,慢些走。”
  秦柠看她,“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彩雪,娘娘恕罪,奴婢衣冠不整,不能伺候娘娘,便先告退了。”
  “去吧,回去换了衣裳,本宫让小厨房给你们做姜汤,喝完再说别的,现在天气忽冷忽热的,别生病了。”
  宫女们生病不比宫中的主子,很多低等宫女,是没有资格请太医的,最低等的医女治疗,治好了就算了,治不好就要完蛋了。
  宫里人太多,实在很多事情没办法,只能等天下安定,繁荣昌盛之时,再图谋这些,现在朝廷为了休养生息,赋税已经低到了一定程度,整个朝堂贫穷无比,秦柠现在想法很多,可惜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多谢娘娘关怀。”小宫女微微施礼。
  钱元恒穿着内衫,秦柠看着那雪白的衣裳贴在他身上,勾勒出结实的线条,又不像不穿衣服那样,身上带着纵横交错的伤疤,现在看起来,才真是有种难言的诱人感。
  钱元恒看宫女全走了,才脱下衣裳,赤、裸着身子走到衣柜处,自己动手拿出套内衫换到身上,又扒拉出一身秦柠的给她,“过来,我帮你换衣裳。”
  秦柠大着肚子,不能蹲不能弯腰不能抬腿的,自己换衣服什么的,实在艰难,最近都是钱元恒或者赵嬷嬷帮忙。
  秦柠缓缓走过去,张开手臂,看着钱元恒给她换上干净的新衣服,将她塞进被窝里,有些懵了,不是换个衣裳吗,就要直接睡了?
  钱元恒摸了摸她的头,“乖等我一会儿,我去洗个澡,省的生病。”
  泡一下热水,发发汗,将寒气逼出来,若是生病了,别的不敢说,肯定是不能跟阿柠待在一处的。
  钱元恒非常会算账,冲个澡的时间,换来以后好几天腻歪,再划算不过了。
  秦柠看他要走,伸出白嫩的手,扯住他的衣角,声音里有些淡淡的依赖,“我也想沐浴,你让人送水进来吧,别出去了,外面冷。”
  钱元恒自然是处处宠着她的,看了眼那只手,默认了她的请求,自己反身在床沿坐下来。
  “伺候的人还没来,等一等吧。”
  秦柠拿头蹭了蹭他。
  她躺在被子里,高床暖枕,屋外有哗啦啦的雨声,手边有最爱的男人,倒是生出几分岁月静好的温馨之感。
  钱元恒轻轻摸了摸她的头,也极为默契地没有说话。
  第70章 第70章
  过了一会儿, 先是承乾宫伺候的大宫女率先而来。这种领头的宫女,有四个人, 每天时间分开来守着, 住的也近。
  “奴婢参见陛下,娘娘。”宫女行礼,“陛下和娘娘, 现在又什么吩咐?”
  “去小厨房,让人送水, 朕要沐浴,再熬上姜汤, 分给今天在外面伺候的人。”钱元恒淡淡道,“等人来了之后,把走廊里面的菊花, 给搬进后面的偏殿。”
  “是,奴婢遵命。”她抬起头, 拧眉道:“陛下, 娘娘这身衣裳太滑, 穿着不舒服, 奴婢记得柜子里有套天蓝色的,十分柔软,您找出来给娘娘穿吧。”
  她自己是不动手的,赵嬷嬷亲口说, 衣食住行都会被人动手脚,娘娘怀着孕, 要一千万个小心,那些衣服,她们也只是在浣衣局送回来的时候经手一下,还要经过仔细检查。
  换了平时,是不敢动一下的。
  钱元恒伸手摸了摸秦柠身上的外衫,虽然自己觉得手感不错,但还是很听话地打开柜门,扒了出来,想给她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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