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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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未入夜。
  春日的夕阳染红了整个晋江书院,到处是残阳如红绸的颜色,美轮美奂。再过一会,众学子就能手捧书册,在后花园子里,花前月下的吟诗了。
  崔洛等人从雅集回来,下去还去学堂里上了课,待几人要去后院饭堂用饭,秦玉叫住了崔洛。
  “崔洛!你随我过来!”秦玉双手朝后,喊了一声,语气生硬。
  一道而行的几人面面相觑,顾长梅尤为紧张,就好像秦玉叫的人是他似的。
  之后,崔洛很老实的跟着秦玉到了书院隔壁的晋宅。
  这就奇怪了,如若秦玉找她问话,大可在书院里,亦或是戒律堂,却来了晋家的私宅。
  崔洛跟在秦玉身后,一直走到了抱厦才停步。
  秦玉身边还有几个伺候的侍女,穿着打扮十分不凡,不太像是寻常人家的丫鬟,崔洛猜测应该是缙王指派过来的人吧。
  也不知道秦玉和缙王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吧?”秦玉站定后,一张秀气的脸极为阴沉,当即就道。
  崔洛唯一能想到的便是今日在雅集所发生的事,是在怪她参与其中了?但那样的场合,如果她不出声,汪直可能就发现不了崔莺莺。
  太子一旦有何损伤,朝堂必起风浪。而且更为惊悚的是,倘若太子无声无息的被害,崔莺莺再假扮太子入了宫.......后果不堪设想!
  她已经远离这些事很久了,也知道自己不该插手的,但真的眼睁睁的看着事情发生又是一回事。
  崔洛与秦玉对视,她的眼睛极为好看,墨玉一样的透彻,总能很轻易就忽悠了旁人,给人感觉是懵懂又无知的。
  崔洛没有答话,秦玉也没有逼问,抓起她的手,拂开衣袖,在她的细腕上把了脉。
  崔洛:“..........”秦玉这是作何?该不会是以为她受伤了?
  对了,白莲教最擅用毒。
  可秦玉深居后院,她怎会知道这一点?晋江书院或许真的如王宗耀所说的那般,没有一人是简单的。
  崔洛不由得多看了秦玉几眼,见她没有神色忧虑,大约知道自己身体无恙。
  “多谢先生,学生不会再犯同样的错。”崔洛谢道。
  秦玉的脸色未变,还是阴沉如旧的,“不是我吓唬你,从今天开始,朝廷要抓的逆贼一日不落网,你就有一日的危险。崔洛,成为众矢之的绝对不是什么好玩的事。你可知那妖女从来都是有仇必报的?像你这般相貌的少年郎,她甚至......在杀你之前会先.......让你失去清白!那样会死的很难看的。”
  崔洛唇角猛抽:“!!!”
  秦玉表面极为平淡的说完这句话,一手摁在崔洛肩头,用了一定的力道迫使她坐下,又十分友善的倒了一杯凉茶给她压惊:“说吧,你还有什么心愿?考秀才?还有呢?”
  崔洛又眨了眨眼,她不明白秦玉此番叫她过来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
  吓唬她?理由不成立!
  安慰她?没有这样安慰人的!
  还是......想听她的临终遗言?
  崔洛眼珠子转过一圈,道:“秦先生,我猜朝廷的人不会让我那么快死。既然我成了妖女的目标,一定有人会......埋伏左右吧?”她真的不想死!
  换做旁的事,她尚且可以置之不理,但今日揭穿崔莺莺真的是无法避免,如果真的任由她杀了太子,亦或是祸乱朝纲,崔洛在良心上无法原谅自己。
  至于她的小命,她同样很珍惜。
  这二者并不矛盾。
  如果为了一味自保,连做人基本的东西都丧失了,她留着这条命,活到耳顺之年又能怎样?
  崔洛不后悔今日的决定。
  而且,她有把握保命。
  汪直,顾长青等人绝对不会让她这么好的诱饵轻易丧命。
  秦玉盯着崔洛看了一会,唇角一勾,竟是嗤笑了一声:“你小子,胆子倒是很大!也够聪明!没错,东厂与锦衣卫都派了人在暗中保护你,不过你也别小看了反贼。”秦玉颇有兴致的对崔洛道:“听说那妖女专门捉好看的男子练功,崔洛你可要小心了,那样比杀了你还要痛苦百倍,我还听说有人为此宁愿自杀的。”
  崔洛:“..........”她大概永远也不用担心这个问题!
  秦玉在崔洛脸上没有看到半分惊惧,她还是那样懵懂狡黠的样子,一双乌溜溜的眼睛转了又转。
  秦玉瞬间觉得吓唬她也没法让她长进!
  这时,秦玉也顺势在杌子上落座,有婢女算了晚膳过来,四样时令小菜,两幅碗筷。
  崔洛狐疑的看了她一眼。
  这是要留她吃晚饭?
  一顿饭吃了半个时辰,待到月上柳梢头,秦玉还在与她说话。似乎没有要放她回去的意思。
  崔洛忍了半晌,终于问:“秦先生,你为何会知道白莲教的事?我要是再不离开,万一妖女杀过来,我怕会连累了你。”她真的很想回去睡觉。
  秦玉的脸色在昏暗的烛火下显得有些苍白,她道:“我想杀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  崔莺莺:所有人都想弄死我?!我还不够可人?!
  众人:!!!
  第44章 我已知情
  她想杀了崔莺莺?
  秦玉的话让崔洛微微一愣。
  崔莺莺曾经也得罪过她?而且仇恨已经到了要将对方置于死地而后快的程度了?
  崔洛当然不会问下去。
  知道的太多, 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这个道理, 她早该明白了。
  好奇心真的会害死人的。
  就这样, 崔洛当天晚上没有回书院,而是被下人领着去了后罩房住了一宿。这一夜, 除了巷子口路过的更夫, 再无旁人靠近书院或是晋宅。
  一切表面上看似安宁无波。
  翌日一早,崔洛如常起榻, 在晋宅洗漱过后,准备回去上课。她去跟秦玉告辞, 走出碧纱厨时见到了晋晓悠, 她手捧茶花, 面容清瘦了不少,倒显得美人愈加楚楚可人,惹人怜惜了。
  崔洛只是无意间看到了她一眼, 晋晓悠却如同被定住了,她看着自己面前的如玉少年, 心慌了几下,情绪莫名。
  崔洛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就往夹道方向走去。
  晋晓悠站在回廊下, 呆呆的看了那抹直挺的背影远去,她想叫住崔洛,但似乎又觉得不太合适,咬了咬唇便折回了后院, 连见秦玉的心情也没了。
  就这样,崔洛又安然无恙的度过了几日,崔莺莺始终没有出现。
  三月底这一天,书院晋老夫子纠集所有学子去城东郊外踏青。
  崔洛,顾长梅,王宗耀以及裴子信对城东有些排斥,好像每次去那个方向,都没有好事要发生。
  崔洛在一株桃花树下站立了片刻,她有一个习惯,每一次思量时,眼神都是放空的,像是看着某处发呆,神游在外,注意不到周身所发生的事。
  顾长梅的脸靠近了她的,直直的盯着她眼睛看,那漂亮如碧波的瞳孔里还有他自己的倒影。
  顾长梅特意喜欢这种亲近,如果允许的话,他可以一直盯着她一整天。
  “崔洛?”顾长梅唤了一声。
  崔洛缓过神,顾长梅弯下身子,呼出的热气喷在她的脸上。
  她方才是在想,晋老夫子突然让所有人出游的理由。
  崔洛推了推顾长梅:“长梅,往年书院也会组织春游么?”崔洛问,因为太过疑神疑鬼,她经常会对某些事情感到怀疑,比方说此刻。
  顾长梅道:“这倒没有,以往都是大伙自己偷溜出去玩的的。”
  那就说的通了!
  这几日书院了新来了几位面生的学子,却是个高马大,长相略显着急,下巴处却没有任何胡渣的痕迹,像顾长梅等人都已经开始冒出暗青色胡子了。
  这几人应该是太监无疑。
  崔洛猜测,大约是因为崔莺莺一直没有自投罗网。书院便配合着朝廷,让她这个诱饵更加显眼。
  这才是此番春游的目的吧?!
  果不其然,待学子们背着竹筐陆陆续续从书院出发时,崔洛察觉到每隔几步皆有脚步稳健之人跟随,而且视线敏锐如鹰。
  到了晌午终于抵达城东,学子们在一座矮丘上歇息,竹筐里有自带的吃食和笔墨。矮丘另一侧是断桥,下面是直通大明湖的一条支流,两侧灌木丛生,想来也埋伏了其他人马。
  崔洛环视一周,发现这个位置非常巧妙,只要崔莺莺能来,她绝对不会像之前几次,那么容易就逃了,除非她能一路从城东游向城西!
  也不知道是想谁出来的法子,简直能把人给逼疯。
  崔洛估计是出自汪直之手,他的脑子一向不能用正常人的思路去衡量。
  春日暖阳高照,不知名的野花随着暖风,荡起层层叠叠的花浪,吹的人心也跟着浮动了。
  顾长梅觉得身子有些不太舒服,他挨近了崔洛一些,觉得更加难受,离远了几步又甚是不舍,思来想去,拉了裴子信坐在二人中间。他自己呢,席地而坐,手中捧着芝麻酥油饼,吃的无比乖巧。
  顾长梅本就生的肌肤细白,经暖阳一晒,脸颊绯红,比姿色寻常的女子还娇媚三分。
  王宗耀总觉得顾长梅近日来有些奇怪,关切的问:“长梅,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顾长梅嚼着酥油饼的动作突然之间顿住了,除了那张白中带红的脸,眼神也是四处涣散,不知该往哪里看,像是急切的掩饰某种心虚,道:“我......只是有些热罢了。”
  能不热么?大中午的,头顶烈阳,这都是春末了,两个遮荫的地方也无。
  王宗耀递了一壶凉茶给他,也哀叹了一声:“平日里咱们几个想要出来游玩一次比登天还难,今个儿这种天气,晋老夫子也不知怎么想的,让咱们就这么坐这里晒太阳,还不准离开!”
  裴子信一向很敬重晋老夫子,今日也觉得晋江老先生的决定实在荒唐。真要是春游,大可找一个阴凉的地方,一众学子却是被勒令端坐不准离开。
  除了崔洛之外,一众学子都是一脸懵然的,晒得头昏眼花,没过多久,已经有人开始患了眼盲症,看不清眼前的事物了。
  这个时节,早就过了柳絮飘飞,莺飞草长的好时候,农家人都开始忙着地里的活计了。
  坐在空旷无余的矮丘上,头顶暖/日,差不多可以提前感受盛夏的燥热了。
  众学子们敢怒不敢言,他们有些人当中,自己的父亲也是晋老先生的学生,父辈面对晋老先生尚且恭敬有礼,他们这些晚辈更要服从晋老先生的指挥。
  一开始,学子们还是老老实实的盘膝而坐,过了一会,皆是神情疲惫,你挨着我,我挨着你。一个个都怂了。
  所谓矮丘不过是比平地稍微高出一些的空旷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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