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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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和苏妙菱约好再见的这一天,苏妙菱来到姜府,又将姜重锦写下来的内容,原原本本地誊抄在了缝好的册子上。
  两个小姑娘都是正古灵精怪的年纪,仅仅抄下来还不算,两个人还有商有量的,给取了个名字,唤作《驭夫计》。
  待苏妙菱玩了一日,将此《驭夫计》带回府里后,就又迫不及待的给自己大姐二姐看,大姐二姐誊抄之后,又给关系好的女眷分享,也就是十几日功夫,《驭夫计》便在各贵女中间,悄无声息的流传开来。
  而这些时日,茶馆里、酒楼里、乐坊里,男人们茶余饭后叫苦连连,都在说自家夫人不知从哪儿搞来一本《驭夫计》在研究,生怕自己日后不小心中计,成个妻管严。
  而姜灼华呢,叶适好久没来,心情好得上天,日日在府里吃喝玩乐,完全没意识到她的小妹妹干了什么。
  直到这日,秋日湖蟹最是肥美的时候,她请了康定翁主来姜府,办了个小型的螃蟹宴,又找了一众上等婢女,陪着她们一起玩儿行酒令。
  玩儿的正高兴,宝如忽然匆匆进来,递来一张拜帖。
  姜灼华晕乎乎地接过来,打开一看,登时酒醒大半,险些将那拜帖脱手丢进一大盆红得直冒油的红椒牛腩上。
  第49章
  姜灼华忙将拜帖递给康定翁主:“小姥姥你看, 她居然给我递了拜帖。”
  康定翁主放下酒盏,接过姜灼华手中的拜帖, 半眯着眼睛一看, 不由笑了:“哟, 明嘉公主。这位可是出了名的骄矜, 你要怎么应付啊?”
  “哎……”姜灼华叹了口气, 身子斜椅,歪在了引枕上,一时愁眉不展:“这要是身份差不多的贵女, 我说话不用顾忌什么, 直说就直说了, 但是这位……怕是难伺候了。”
  康定翁主笑笑道:“嗨,怕什么?她不是召你去, 而是亲自登门, 这就是给你面子。再说了,这不还有我呢吗?要是惹了她不快, 我就去找她聊聊,我好歹也是个翁主,这点儿脸面还是有的,你别担心就是。”
  姜灼华闻言一笑,嗞, 这可真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啊, 念及此, 她给康定翁主斟了酒, 敬了她一杯:“还是希望别出什么幺蛾子吧,咱都能安生。”
  康定翁主闻言失笑,举杯共饮而尽。
  玩儿闹了一日,康定翁主酒喝多了,当晚便歇在了姜府,第二日一早,知道今日明嘉公主要来,和姜灼华姊妹俩一起用过早饭后,她便早早回了翁主府,省得打照面又是行礼又是应付的。
  康定翁主走后,姜灼华命人将府里正厅好生打扫出来,又命人该熏香熏香,该备茶饭备茶饭,就这么准备了一上午,一切妥当后,携了府内众人,在府门后恭候。
  约莫等了一刻钟,未时三刻,从街角处蜿蜿蜒蜒拐来一队人。
  队伍中间,便是一台八宝琉璃盖轿子,宫廷规制,随行有几位宫廷内宫女打扮的婢女,想来是明嘉公主的陪嫁。
  不多时,轿撵在姜府门前停下,姜灼华携家府众人走出去,在轿撵一侧盈盈行礼:“民女姜灼华,拜见明嘉公主,公主万福金安。”
  轿撵倾斜,婢女上前掀起帘子,从里面走下来一位身着曳地铁锈红齐胸襦裙,看起来十八.九岁的贵女。
  她腕上是一对鎏金包铜嵌宝白玉镯、脖子上带着一串珍珠链,各个饱满色泽明亮,耳朵上戴着一对凤鸟耳坠儿,发上则是一整套南红玛瑙点翠掐丝金钗,从头到脚,那叫一个富丽堂皇,简直就是一座行走的小金库。
  明嘉公主淡淡扫了一眼跪地行礼的姜府众人,拖着慵懒的长音,轻描淡写道:“免礼吧。”
  姜灼华等人齐声道谢,这才站起来,让出一条路:“明嘉公主,里边儿请。”
  明嘉公主并未看姜灼华,携着婢女的手,走上了姜府门前的台阶,姜灼华和姜重锦跟在明嘉公主身侧,一同进府,随后是公主带来的婢女小厮,姜府家厮跟在最后进了府。
  进了正厅,姜灼华请了明嘉公主上座,她身边的婢女,忙将手里一直抱着的棉垫子放在了椅子上,明嘉公主这才落座,对姜灼华道:“你们也坐吧。”
  姜灼华和姜重锦谢了恩,依次坐在明嘉公主下首的位置上。
  姜灼华命人看茶,却听明嘉道:“不必了,孤坐坐就走。”
  姜灼华略挑挑眉,开口问道:“公主今日光临寒舍,不知是有何事吩咐?”
  明嘉这才略笑笑,拖着长音,听起来好似没睡醒,淡然道:“自是有求于你。你那本《驭夫计》,孤看了,但是不足以解决孤的事情,孤才来找你。你放心,孤绝不亏待你。”
  姜灼华闻言一愣,《驭夫计》?什么《驭夫计》?
  明嘉公主说话,全程不看姜灼华,只缓缓地眨着眼睛,明嘉看向自己带来的那波人,吩咐道:“你们三个,出来吧。”
  随着明嘉公主一声令下,从人堆里走出来三名样貌出众的男子,衣着不俗,丝毫不比京城里的公子哥们差。
  三人出来后,一排站定,对明嘉拱手行礼,明嘉免了他们三人的礼,对姜灼华道:“这三个,一个是孤府里的琴师,一个是画师,另一个笛师。素闻姜小姐好美男,孤则爱成人之美,这三个,就当是见面礼了。”
  哈哈哈哈哈,姜灼华心下忍不住一阵儿狂喜,这可不是她故意要给叶适难堪哦,是他堂妹送来的,不管她的事,以她的平民身份,那可没胆子拒绝明嘉公主。
  姜灼华扫了那三名男子一眼,都是样貌出众、个头不矮,鼻梁挺、喉结分明,手嘛……还算修长,照叶适差点儿,总体比起来,样貌还是不如叶适的,毕竟叶适,当初可是被她错认成仙的样貌,万里挑一,没得比。
  这三名男子,两个看起来二十左右的年纪,另一个似乎十六七的样子。
  年长那俩,一个笑意盈盈,似是很接受眼前的事,另一个双唇紧抿,看起来脸色不大好。
  而年纪小的那个,则是睁着一双明亮清澈的大眼睛,东看看,西看看,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
  姜灼华挑眉抿唇一笑,哟,好嫩好可爱。
  姜灼华之前还觉得明嘉公主来是个麻烦,这会儿可一点儿不觉得麻烦了,旁人送礼都是药材宝石一类的,公主这就厉害了,出手就是送人。
  送得好!
  姜灼华起身行了个谢礼,诚心诚意地说道:“多谢明嘉公主大礼,公主有事尽管吩咐,灼华定尽全力而为。”
  明嘉公主理了理自己衣袖,慢悠悠的说道:“孤下嫁两年了,孤那驸马啊……委实一言难尽。孤是公主没错,他心怀敬意孤可以理解,但是,他未免也太敬着孤了,敬到了唯唯诺诺的地步。初时,孤还能花些心思,结果好话赖话说尽,就是个不识相的,孤现在瞧着他就烦。”
  姜灼华闻言挑眉,这些日子来找她的贵女们,多半是问如何与夫君琴瑟和谐,这明嘉公主倒是奇了怪了,居然上来就是看烦了。
  姜灼华不解道:“那公主现在的意思……是想找个法子,叫驸马回心转意?还是旁的?”
  明嘉公主蹙蹙眉,道:“孤这么些年,就是想让他明白,孤虽是公主,却也是他的妻子,他委实不必那般敬着,若能有法子叫他回心转意,自是好的。”
  姜灼华挑眉,这公主原是个口是心非的主儿,前头还在说看着就烦,其实心里头还是想好好过的。
  她想了会儿,对明嘉公主道:“方才公主与我所言,自称下嫁,确实是这么个理儿没错,但是,这也足可见公主您心里就自觉高驸马一等,所以时时言行,便也会流露。您想啊,男人都爱面子,您处处高着他,叫他如何跟您亲近?”
  明嘉公主闻言蹙眉,翻了个白眼,道:“难不成,孤还得自降身份,去低就他?”
  哎……姜灼华叹了口气,压根就看不起人家,还让人家怎么跟你亲近?
  得,就这口是心非的性格,给她个量身定制的法子吧,想着,姜灼华笑笑道:“公主,您当然不必自降身份。很多男人,都喜欢比自己弱的女人,但是从女人的角度来说,大可二者兼得。”
  明嘉公主语气不屑地问道:“如何兼得?”
  姜灼华道:“公主在驸马面前的骄傲,正是希望他因此而珍惜您。但也正是这份骄傲,让他敬着您。您继续保持这份骄傲,然后说出您的真实想法即可。切记,以‘我想和你’四个字开头说话。”
  姜灼华看得出来,明嘉公主看着骄矜,但恰恰这份骄矜,便是她的可爱之处,想想看,一个美貌的女子,以这么一副骄矜的模样说出一句“我想和你一起沐浴”,那该是何等的可爱?简直比撒娇更撒娇。
  明嘉公主闻言轻哼一声:“孤还以为有什么好法子,原来就是这般。”
  说着,她扶着婢女的手,慢悠悠地站起身,对姜灼华道:“孤先回去试试,若是有用,还有厚礼答谢。”
  见她起身,姜灼华和姜重锦忙跟着站起来,送她出府。
  明嘉公主走到那三名男子旁边,斜着眼看着他们,警告道:“你们三个,可别丢我公主府的脸。”
  说着,直直走了出去。
  姜灼华率家府人丁,站在府门前恭送,一直到明嘉公主的轿撵绕过街角不见,方转身回府。
  送走明嘉,姜灼华松了口气,回到正厅后,那三名男子还是一字排开地在原地站着。
  看到这三人,一时间,姜灼华应付明嘉公主的疲累一扫而空,面上露出笑意,她扶着桂荣的手,走过去,对那三人道:“你们随我来。”
  三人行个礼,跟在姜灼华身后,转过侧门,进了后宅。
  路上,其中一位脸色一直不大好看,年纪小那位见此,拉拉他的衣角,小声儿安慰道:“严画师,既来之则安之,你若是被赶出姜府,公主那边怕是不好交代。”
  谁知那姓严的画师嘲讽道:“我虽如今不济,但男儿志在四方,如何做得男宠?你还既来之则安之?倒是想得开。”
  那少年闻言底下眉眼,小声儿嘟囔道:“生活里有很多无奈,我只知,生活给我什么,我接着便是,抱怨无用。”
  另外一位,从一开始就笑意盈盈的那名男子,听见他俩的对话,不屑地勾勾唇,心道:各取所需罢了,至于又是志在四方,又是人生哲理的吗?
  三个人跟着姜灼华,穿廊过巷,一路回了耀华堂。
  上了楼,姜灼华舒适地斜倚在贵妃榻上,喊了桂荣给她捏腿,对守在门口婢女道:“给三位看座。”
  婢女们搬来三张椅子,分别放在三人身后,三人相互看看,不知姜大小姐脾性,一时都有些不敢坐。
  姜灼华见此,侧身倚着,手支着头,笑道:“我这人好说话,不似你们公主。坐吧,我这儿没那么多规矩。”
  三人闻言,相互看了看,这才踟蹰着,一一坐下。
  姜灼华看看那个一直面含笑意的,见他态度不错,挺识相的样子,冲他微挑下巴,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哪里人士?会些什么?”
  第50章
  那位行个礼, 回道:“在下李攸宁,兰陵郡江城人,善古琴。小姐可以唤我阿宁。”
  “李攸宁……”姜灼华重复了一遍, 将他名字记下, 抬眼去问那名少年:“你呢?”
  那少年猝不及防对上姜灼华那双上挑的媚眼儿, 白皙的脸蛋儿一红, 忙站起身,拱手回道:“我叫苏维桢,是公主府的笛师, 京城人士。”
  苏维桢行完礼,手却不知该放哪儿,藏在宽大的衣袖下,不由捏住袖口。
  姜灼华见他站起来,脸上还上了一层绯红, 觉得甚至有趣,笑着挑挑眉道:“你别紧张, 别动不动就站, 坐下说话。”
  苏维桢“嗯”了一声,复又坐下,两手扶膝,垂下眉眼, 盯着自己脚尖看。
  姜灼华见他局促成这个样子, 不免就想逗上两句, 又问他:“你多大了啊?有过喜欢的女孩子吗?”
  苏维桢立时脸更红, 但这么多年在公主府的规矩告诉他,和主子说话,不能一直低着头,苏维桢强撑着抬起头,忙又道:“十六了,我、我……自小在乐坊长大,十三就进了公主府,公主府规矩严,我、我……”
  “哈哈……”姜灼华失笑,这苏维桢这么害臊的吗?乱七八糟扯了好几句,就是不好意思直言一句没有喜欢过的女孩子,这以后若是……可不得羞死他?
  不过没事,这种事儿,一回生,二回熟嘛,再正经的人他也有孩子是不是?习惯就好啦。
  姜灼华看他这幅模样,生怕自己再多说几句,他怕是要红得烧着了,留着日后慢慢逗吧,别为难小少年了。
  念及此,姜灼华看向第三位,这位自正厅现身起,就一直绷着一张脸,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现如今也不例外,姜灼华微微蹙眉,开口问道:“你呢?”
  那位见终于轮到自己了,心里没来由的一股火,本来只能做个画师,已觉郁郁不得志,现如今,还直接成了男宠,旁人都是往高处走,他反倒越来越低,甚至如今落入魔爪,也不知这份屈辱,要受多久?
  他心里憋着一股子火儿,语气便也好不起来,对姜灼华冷声道:“严怀信,画师。”
  “嗞……”听得这字字冰冷,姜灼华不由蹙眉,将目光从严怀信脸上移开,这事儿本就勉强不得,公主怎么送这么个人来?难不成自己还得霸王硬上弓,开玩笑?
  念头流转至此,姜灼华忽就起了好奇,这严怀信,现在这般抗拒的样子,若真被她召到榻上,难不成他还能一直保持这幅模样,身子下头不起反应?
  姜灼华正想着,李攸宁见姜灼华面色不大好看,看了严怀信一眼,替他解围般地开口搭话道:“姜小姐方才一直跟苏弟说话,莫非是比较喜欢笛,不甚喜琴?”
  姜灼华闻言一笑,哟,这李攸宁当真是个聪明人,并不直接开口问是不是不喜欢他,而是以乐器代人,既免去尴尬,又活跃气氛。
  就喜欢识时务的聪明人。
  念及此,姜灼华看着他笑道:“不过闲的无趣,看他年纪小,多逗两句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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