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投票推荐 加入书签 留言反馈

  他的话无理又倔强。
  纪得几近无声地叹了口气,抽回了手,道了晚安就进屋里了。
  她进屋后,陆禾在海棠树下站了好一会儿,许久才提起脚步往家的方向走去。
  走回家的路上随意翻着手机,才这会儿功夫,兄弟几个人的微信群都炸了。
  大致浏览了一下,没一句让他看着顺眼的话,除了糗他还是糗他。
  “你们说阿禾到底追到没追到啊?”
  “这还用说,肯定是没追到。鱼儿的眼睛压根就没了往她那儿瞧。”
  “他俩生疏得这么明显,气氛那么尬。大冬天我都快被冻死。”
  “没追到就敢一走了之,禾哥硬气啊。”
  “就是,这么貌美如花的小姑娘,被别人捷足先登了怎么办。”
  “阿禾。胆子是你大。”
  “哎哎哎,我说什么来着,十年都说少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大家一阵爆笑。
  陆禾被气笑了,“滚。”
  言简意赅的表达自己当下的真实情绪。
  “阿禾,哥们对你很失望啊。”
  “就是啊,看着小鱼妹妹挺温顺的,一定是禾哥不中用。”罗任说话总是能一针见血。
  “兄弟们好说歹说帮你把人约出来了,你明天去不去给个准话啊。”
  新上任事务繁重,哪有什么休息天可言。
  西郊牧场是黎牧家的产业,听说新来了几匹好马,还有黎梨闹着要养的新西兰小香猪,这才说要一起去看看的。
  大家也是难得空闲,没想到饭前提了一嘴,陆禾居然拒绝了,说自己有公事处理。
  这不,黎牧将计就计把纪得约出来了。
  一方面给哥们制造个机会,另一方面确实想让陆禾适当放松一下,工作是处理不完的。
  再看陆禾得知纪得会去的样子,恨不得现在就出发,真香无疑。
  但凡碰到与纪得相关的种种,陆禾都能给大家惊喜,见怪不怪了。
  “明早我去接她。”
  陆禾扔出这句话,就把手机揣进兜里不再理会了。
  他闭着眼睛都能想到那群家伙怎么嘲笑他了,辣眼睛,不如眼不见为净。
  到家了,与父母问安后,陆禾回房,拨通了谢译的电话。
  那句“T市,初三,未毕业”把他的心狠狠拽住。
  他急需知道自己缺席的这几年,纪得是如何度过的,好还是不好。
  回国后与她的种种碰面,都出乎意料的冷漠。
  从前不善表达但至少不排斥他的小鱼儿,如今为何这般唯恐避之不及。
  他以为是自己离去太久,她怪他。
  现在看来,远不止是这样。
  “阿译,你今天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谢译接到陆禾电话时有些意外,听到他这一连串问题后,简直是吃惊。
  “等等等,大哥,你别告诉我你什么都不知道啊。”
  “就是不知道才来问你。”
  “那你还真敢……”谢译后半句没说出口。
  真敢就这么说走就走了,真敢把她一个人放在这里,真敢十年过去了,没事人一样回来,想要一切重新开始?
  这下谢译当真有些心疼纪得了。
  但话说回来,陆禾,也是不知情。
  怪只怪,天意弄人。
  “当年,正是你走的那天,我们不是一群人送你上机么。回来到家了才听闻,纪家孙女进医院了,动静闹得挺大。”
  “这片别墅区有几个纪家,稍微想想明白过来就知道是纪得出事了。”
  “出事那天正巧家里没个亲近人,听说送医院的时候都下了病危了。”
  “连着惊动了远在T市的纪老爷子,拖家带口千里迢迢从T市赶过来。”
  这回来一趟确实惊动了一些人。
  纪老爷子在这商海打滚了大半辈子,往上数几代都是鼎鼎有名的商贾世家,根基不可不谓不深。
  暂不说祖宗留下来的基业,就单说纪老夫人的家世,也是锦上添花。
  岭南将军府的三小姐,与那饱读诗书的铜臭味商人交了心,甘愿远嫁Z市。
  这些关系网一组合,纪家是商政两届都不敢怠慢的存在。
  而纪家也确实做到了功成不居,除了纪老太太娘家那一支,纪家显少涉足政坛。
  说到底也是为了平衡局面。
  平时出门的随侍人员除了长期照料的医生,就只一个司机在旁差遣。
  然而纪得那场大病生得突然,纪老爷子前手刚挂了电话,后脚坐上私人飞机就来了。
  也没想着顾及什么谨慎低调,到医院就进了最顶级的专属病房。
  “阿禾你是不知道啊,那病房在顶楼,往下两层都清空了,纪家从军区调来了一小支武装部队,就这么日夜不眠的守着,我们得知消息去看望她的时候也被婉拒了,说还在昏迷,需要好好休息。再后来就办了休学,从医院稳定病情后直接被纪老爷子接走去了T市照料。这一去,再见她就是今天这一面了。”
  陆禾沉默了,谢译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像是一把匕首,在他心口活生生开了一个大窟窿,血流不止。
  “查出什么病因了吗?”
  陆禾隐隐猜到些什么,暗自心惊。
  “不清楚啊,纪家瞒得严实,听说和纪得父母的事有关。”
  纪家千金下嫁流浪艺术家的事也是广为人知,后来好像不知怎么就散了。
  “人家的家事就不好打听了,咱们这圈子里,哪家没一点变故的。”
  纪得父母的事情,陆禾在走之前就知道,那会儿小姑娘还能好端端地哭一场。
  他是看着她进屋才走的,思来想去,难不成,是那个吻。
  自己乘人之危的举动,莫不是诱发她生病的主要原因。
  答案呼之欲出。
  不知过了多久,电话早就挂断了,陆禾还维持打电话的姿势,浑然不觉。
  收起电话,闭上眼睛,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包围着他。
  脑子里不自觉想起刚刚纪得的问题。
  了解她吗?
  看来是不了解。
  次日清晨。
  回家的第一晚,纪得睡得尤其沉,张姨喊她下去吃早餐,她才施施然下了楼。
  睡眼惺忪,刚起床的迷糊样透着少见的稚气。
  稍稍清醒后就傻了眼,那个人怎么大大咧咧坐在自家客厅。
  是不是自己梦还没醒,随即猛然晃了晃脑袋。
  思绪清明后,见陆禾仍在,正笑盈盈地望着她。
  纪得脸刷的红了,晨起头发还是乱糟糟,加绒睡衣扣漏了一颗,松垮垮搭在肩上,露出好看的锁骨。
  因为睡姿的关系,一只裤脚斜斜地挂在小腿肚上,脚上拖着一双小兔棉鞋。
  整个人都透着撩拨人心的傻气,撞得陆禾的胸膛咚咚作响。
  “哟,鱼儿还傻愣在那里做什么,快去洗漱,你看小禾都等你好一会儿了。”
  张姨看她这幅不拘束的样子,打趣着说道。
  好一会儿?
  纪得望了眼时钟,指针不过才8点差一刻呢。
  昨天他们虽然说会早上来接她,随便哪一根神经都能猜到,除了他还能有谁。
  故而看到他并不吃惊,只是,也太早了吧。
  纪得听完张姨的话,急忙回楼上去换衣服洗漱。
  自己一个人住惯了,回了家也没拘着。
  况且,纪家别墅常年只有纪年琴和张姨,偶尔流动几个钟点工人,没有其他外人。
  谁曾想……
  真的是,见笑了。
  陆禾目送纪得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才不舍地收回了目光。
  正好被张姨看在眼里,一脸兴味地瞧着他。
  “张姨,你想问什么,就直说吧。”
  陆禾坦白,对张姨投诚是最明智之举。
  两个孩子的心思她能猜到几分,从前是年纪太小,这会儿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
  都是看着长大的好孩子,她也愿意看到他们好。
  “小禾,姨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可鱼儿……鱼儿她心事太重。”
  “她心里有个结,解不开也不愿意去解,我们都拿她没辙,”
  张姨说到此处,声音有些许哽咽。
  “你若有法子,你帮帮她。”
  张姨是目睹过小姑娘的那段年少轻狂,那活泼伶俐的朝气面庞。
  她估摸着这与陆禾有些许关联。
  从他出现以后,纪得变得爱笑了,身边的朋友多了,潜移默化可能连纪得自己都未发觉。
  那些回忆的画面太美好了,偶尔想起来还能刺得眼睛发酸。
  若是一直跟现下这样,只是活下去而已,真的,太寂寥了。
  “张姨您宽心,在我这,只要她愿意,我甘之如饴。”
  陆禾很认真的说,“我都依她,怎么都好。”
  我只管护着她。若她愿意,我明着爱她一生;若她不愿意,我偷摸着顾她一世。
  得到想要的答案心里的石头落了不少。
  纪得正巧这时候换好衣服下楼了,张姨眼泪一抹,连忙闪进厨房忙活了。
  她穿着墨绿色的丝绒衬衫,手臂上搭着一件白色呢子大衣。
  下身笔直的铅笔裤,配上好看的骑马靴,整个人利落地煞是好看。
  “早啊。”
  陆禾佯装淡定,道了声早。
  “久等了。”
  纪得微微颔首,大抵是想到刚才一幕,仍有些余热未消。
  花骨朵儿一样的少女立在楼梯上,与站在沙发前的英俊男子遥遥望着。
  两步台阶的高度稍稍补了两人的身高差,也仿佛拉进了彼此的距离。
  她将外套顺路挂在了玄关的衣帽架上,正巧陆禾今天也穿了类似款的风衣,深灰色的。
  两件衣服并列挂着,倒是生出了一种相偎相依的错觉。
  纪得轻甩了下脑袋,将脑子里无聊的想法抛开,就往餐桌走去。
  陆禾起身跟上。
  张姨早就摆好了两幅餐具,待双双落座,把一道道的早点端上了桌。
  原来,这么早来她家,是来蹭饭的。
  纪得某些时刻确实,呃……大智若愚。
  纪家的饮食一向是极其讲究的,尤其是对纪得的部分。
  主要偏中式,一件件摆上桌,量少且精致。
  饶是陆禾这样的身世,也是有些惊讶。
  不自觉想起谢译昨晚的话。
  “哎你瞧见没,纪家那别墅,依山傍水,那一圈就他们一户,独栋矗立。”
  “这个楼盘就是纪氏投资的,那栋楼本是纪老爷子给女儿的嫁妆,建楼之初就规划好的。”
  想来,是我高攀了。
  陆禾低垂着眼眸,堂堂天之骄子从昨日听到的那些话起,原本踌躇满志的自信满满像掉进了沙漏漩涡,逐渐流失了。
  他不禁反思起来,自己是不是真的打扰了她原本的安逸人生。
  纪得顾自用餐,自然是没想到对面坐着的人,心里是如何的百转千回。
  张姨未和他们一起用餐,在一旁帮衬着,最佳视角旁观了这一幅佳偶天成。
  “小禾,还合口味吗?”
  纪家人普遍吃的清淡,陆禾这算是第一次正正经经来纪家吃饭。
  虽然只是早餐,张姨怕不合他口味,什么都做了一点。
  “特别好吃。”
  陆禾一脸真诚。这话千真万确。
  张姨的手艺在当年蹭过下午茶的足球少年们心里有一定的地位,毫不夸张。
  沈拓昨日说的话一半是为了约纪得,另一半是真的馋了。
  这句好吃哄得张姨眉开眼笑,连连给他布菜。
  饶是纪得吃得专心都被这狗腿的气氛打扰得抬了头。
  看陆禾全身心享受着张姨的服务,纪得戳了戳面前的小汤包,嘴里悄声嘟囔着:“花言巧语。”
  张姨的心思都在陆禾身上,而陆禾的心思一直在纪得身上。
  隔着这么近的桌子,他自然是把这句带着醋味的话听进去了,顿时眉眼一片暖意。
  不止爱记仇,还是个小醋包啊。

章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