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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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你们把我从调查局救出来的吧?”简墨昏睡了几天,脸上的肌肉有些缺乏运动。他尽量露出一个不那么僵硬的笑容,“谢谢你们。如果你们不出手,我这条命恐怕就交代在那里了。”
  褐发青年正欲说“不用谢”,站在简墨右手一直面无表情的金发少年抢先一步道,“你不用太放在心上。带你出来只是顺手,而且也不是无偿的——我的兄弟们照顾了你五天,他们也都是要吃饭的。”
  “你说得很是。”简墨看着金发少年,并没有因对方索要报酬而不高兴。这种坦白的态度反而让他心里稍稍轻松了一些。
  在这种人心惟危的环境里,对方付出之后对自己有所求,是一件正常的事情。如果对方不要自己的回报,他反而要考虑对方是真的好心还是别有所图。更何况,从调查局捞人不是基本都是拿性命去赌的危险工作。即便人家救他存有目的,简墨还是心存感激,毕竟人家是在他人事不知的情况下主动援手,而不是趁火打劫。因此只要对方提的要求不带恶意,又在他能力范围内,简墨不介意照单全收。
  他很干脆地答应:“如有差遣,但凭吩咐。”
  “回报的事情暂且先放着。不管有什么事要你做,你先把身体调养好再说。”金发青年扫一眼自己的兄弟,“我们都出去吧。”
  不知道怎的,简墨觉得他这一眼看起来颇有威力的模样。其他的纸人似乎有想多待一会的样子,被他这一眼看去,也都噤声了。
  看着纸人们陆续退出,简墨忽然想起一事,连忙喊道:“等等。”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冒昧问一句,有四个人是与我一起被抓进去的,其中两个姓汉森,不知道你们可否知道他们的状况?”
  “不知道。”金发少年果然面色不虞,冷道,“能把你一个弄出来已经不容易了,还谈其他人。”
  楼下客厅。
  “二,你刚刚那个样子,是想——”褐发青年望着金发少年,他多少猜到一点对方的想法,但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
  不只是他,刚刚楼上房间里金发少年一接过话头,纸人们心里都有些不大痛快。尤其是七,他当时差不多是用一种“你是不是有病的”的表情看二。若不是这几日来二指挥调度得当,在纸人们中树立起了很高的威信,褐发青年估计七当时就要脱口而出了。
  七果然接着开口:“二,你怎么想的啊?那是我们的造师啊!你摆出一副挟恩图报的模样是怎么回事啊?”
  二的脸上没有一点愧疚不适的表情,斜睨了他一眼:“造师怎么了?造师坑造纸的事情少了?就算我们是他写造的,但不代表我们就是他的所有物了。这个人的事情我们还知之甚少,之前更没有人与亲自与他接触过。真实的性格、人品如何,是不是值得信任,不能不考察一下。”
  他又看了看其他人:“我知道你们中间有人与七想法类似——因为那是自己的造师,所以本能对他有好感,觉得他是个好人,不会害我们。但是这种感觉只是你们觉得,事实怎么样,只有时间可以证明。”
  “造生的情要还,可也要看怎么还。我想你们都不愿意为了还这份情,做违心的事情吧。我之所以这么做,不是故意要为难他,只是防患于未然。倘若他真是一个好人,必然不会计较我们小小的试探,之后我们就可以放心的信赖他;倘若他不是,我们也避免了因为轻信而吃亏后悔。”
  七是个直肠子,被二这么一说,觉得似乎也有些道理,“那这样……哎,就先这么着吧。”
  醒来已经三四日,简墨仔细观察过别墅里的状况:除了这群纸人,别墅里还有大约十来个佣人。他们身边的自由灵子都在以几不可查的幅度波动着。显然佣人们与纸人们不是一路,而是被他们控制住了。
  那这群纸人到底是什么来历?站在哪一派的呢?如果说救他是顺手,那他们原本出现在调查局的目的又是什么?他们背后的人是狼族,还是吸血鬼,亦或是别的什么团体?
  简墨最后的结论是:对方虽然对自己的来历和动机讳莫如深,但在照顾他的这件事上真算的尽心尽力。而且他也能感觉出,夹杂在其中的关心绝对不是那种冰冷的纯利益的付出——这让简墨实在难以对他们产生恶感,但同时也在他心底存下了一份疑惑不解。
  今天已经是他醒来第五日,下床的第三日。简墨的身体基本已经恢复,行动也比较自如。他决定下楼和纸人们见见面,如果交谈顺利的话,他或许会和他们提一下他明天的行动。
  第276章 271 摊牌
  在二十一的指引下, 简墨到了客厅。
  这处客厅空间很大, 举行一场小型舞会也足够了。
  简墨没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欢快的琴声。这是一首世界闻名的钢琴曲,连简墨这个外行人都能叫出名字。悠扬的曲子让他的步子放缓了许多, 最后停留在站在门外不远处。望着门里的情形,简墨不禁有些出神。
  “您不进去吗?”跟着他的目光, 二十一向门里看了一眼:纸人们都在里面,或是闲聊, 或是游戏, 或是找个地方随意歪着。
  “嗯——等这一曲弹完吧。”简墨回答。
  在他的视线中,漆黑的钢琴边身姿笔挺地坐着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红发男孩, 正在四手联弹, 神情轻松而惬意。两双一模一样的手在黑白键上敲击,如同精灵在欢快的舞蹈,将另一个奇异的世界的声音带到这个世界里来。
  “这是十八十九?”
  “是的。”
  “虽然我不大懂,但也觉他们弹得很好。让我想起……一个朋友。”简墨望着两个男孩, 嘴角不自觉弯起来。
  “您的朋友是钢琴师吗?”二十一侧头问。
  “不。他是一个很能干的人,会很多很多东西。他偶尔也会弹弹钢琴,不过机会并不多。因为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简墨的目光渐渐变得温柔。
  “听起来是个很好的人。”二十一说。
  “嗯。”简墨的神情带上一点点宠溺,“不过有的时候不高兴了也会发脾气。他是一个很骄傲的人。”
  二十一观察着他的表情:“听起来和二有点像。”
  “二?”
  “就是上次在房间里和你说话最多的那个金头发的。”
  “是他?”简墨对金发少年的印象还很深。他想了想,对方跟自己谈条件的时候,样子与简要板着脸训自己时确实有些神似, 忍不住点点头,“是有点像。”
  或许是听到自己的名字,原本坐在钢琴边沙发上的金发少年走到门口, 扫一眼两人:“你们站在门口干嘛?”
  “布莱克先生下来走动一下。”二十一从容回答,“我觉得这对他的恢复有好处。”
  不知道是不是刚刚提到金发少年与简要神似,简墨看着二面无表情的脸居然也不觉得尴尬,反而觉得有些有趣,下意识想像摸简要一样伸手去摸摸对方的脑袋。但手抬到一半,简墨又醒悟过来这可不是他的孩子,有些尴尬地把手又收了回去。
  金发少年斜睨了一眼他抬起又收回的手,什么也没有说。
  “不介意我在这里坐一坐吧?”简墨看了一眼可能并不太欢迎他的二,又向客厅里看去。
  “当然不介意。”七也发现了简墨,赶忙跑过来,把他拉到钢琴边殷勤地介绍,“十八十九的钢琴弹得好极了。你错过就太可惜了。”
  这时刚好一曲结束。十八十九起身,两双一模一样大哥眼睛同时地看向简墨,异口同声道:“你身体好了么?二十一说你需要静养,我们每天只能去看你十分钟。”
  简墨愣了一下:“什么时候?我这两天一次都没有看见你们。”
  “是你午睡的时候。”二十一清咳了一声,目光不知道怎的向旁边扫了一下,但又仿佛觉得不妥,立刻又收了回来,“人太多了,会打扰到你休息——他们的好奇心太重了。”
  好奇?对他有什么好好奇的?简墨疑惑。
  该好奇的应该是他才对吧。一群来历不明的异级救了自己,也不知道是哪个势力那个人派来的。如果真如他们说的是完成别的任务时顺手一救而已,那也没有必要这么多人做完任务还围着他不走吧。就算是要监控他,也不大说得过去。
  他抬眼看向客厅里的纸人们,发现纸人们也在看他。只不过有的看得大大方方,在他目光扫过来的时候或者笑一笑,或者做个鬼脸;有的表情平静,仿佛只是被路人打量,回应的目光也如水般寡淡;有的则表现得躲躲闪闪,羞涩腼腆,仿佛是偷窥的时候被他抓了个正着。
  正在打量间,钢琴声音又响起。
  简墨一回头,这次却是金发少年坐在了钢琴凳上。
  或许是因为曲子不一样,又可能是因为金发少年的个子更高大一些,简墨从他的演奏中感觉到一种王子般的从容和优雅。与刚刚十八十九的欢快活泼不同,在金发少年的的琴声中,他感受到更多的不是心情,而更像是一种意志。那是一种一往无前的坚定和矢志不移的信念。虽然他不知道金发少年想要做的到底是什么,但是他却能够感觉到对方愿意为了这个目标克服一切艰难险阻,忍受一切痛苦折磨的心。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异能带给他的感觉,但是作为一个音乐外行,他却切切实实感受到了这一切。
  沉浸在乐曲中的简墨没有看到身其他纸人看见金发少年坐上钢琴凳时露出的愕然神色。他只是静静听了一会,然后走到了钢琴边,迟疑了一下,伸出一根食指,在一根白键上敲了一下。
  金发少年对突兀而来的声音恍若未闻。
  简墨于是又敲了一下,二下,三下四下……
  流畅的钢琴曲中响起了清脆的伴奏,和着节奏,不疾不徐,仿佛是某种表达和回应。
  “老头子住的旅馆我去过,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我查到他的购票记录,但那天火车站的录像,我没有找到。”万千低声道,表情凝肃,“我差不多能肯定,他在车站出了什么事情。”
  “梅西市这边再没其他新线索。往回查倒是有些小收获。老头子在这边最早的记录是在十六区的西蒙镇……所以我怀疑他现在应该与汉森家的人在一起。酒店的录像带也显示汉森兄妹以酒店工作人员的身份在这里待过一段时间。但是我去询问的时候,却没有人认识他吗。我估计这是又异级发挥了作用。目前汉森兄妹的下落同样不明。前天我曾经入侵过一次十二分局的内部网,并没有在他们的审讯室或者牢房里发现老头子的下落——如果他们没有被调查局的人控制的话,是不是已经离开梅西了呢?”
  万千停了一会,又继续道:“眼下唯一的一条明线在后天。按计划,老头子是要参《传说》的年会。我已经让君睿先带人去西一区安排,我这边再查一查……嗯,我会的。”他突然笑了起来,“在安全这个问题上,我可比你有经验多了。”
  按下挂断键,万千从小木船里坐起身,拿着桨,慢慢向岸边划回去。
  在距离万千不远的地方,一只同样的小木船上坐了两个人。
  少年拿着一台高级单反相机,随意地取着景。
  站在船头的保镖一边打量四周的动静,一边慢慢画着船:“已经打听出来了。布莱克那天确实在被抓进了调查局。但只关了一夜,这人就逃出去了。调查局的人甚至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逃出去的,连监控录像都是假的。”
  “这么说那天就是他在写造了。”少年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想什么,眼底带着微妙的赞叹,“可调查局的既然抓了他,又怎么会让他写造了?”
  “调查局自然是会给他这个机会,但到底怎么回事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了。”保镖没有见过那夜的壮观,自然不会明白自家少爷的表情微妙,“另外一起抓进去的还有十二区的一名队长史蒂芬和队员泰勒以及从十六区逃来的汉森兄妹。”
  “我听说过这个史蒂芬。意志力和脑子都不错,领导能力也是十二区屈指可数的,唯一的缺点就是有点固执己见,很难听进别人的建议。以他的警惕性来说应该不至于被人跟上还发觉不了的。前几日杰夫.里根的突然袭击,他带的队可是唯一一个逃出合围的呢!”少年疑惑道。
  “问题是抓住他们是人本不是冲着他们去的,而是冲着布莱克去的。”保镖说。
  “史蒂芬难道没发现?”少年问。
  “史蒂芬认为布莱克是调查局的奸细,暗地给他下了麻醉药。”保镖说到这里,嘴角也不禁抽了一下,“他大概认为控制住了布莱克,布莱克背后的人就会投鼠忌器。”
  “然后他们就被一锅端了。”少年有些无语,这都是什么事。
  保镖大概也觉得这事情挺无语,半晌没说话。
  “十二区的负责人怎么说?”少年问。
  “营救方案已经计划好了。不过时机未到,大概还得让史蒂芬在里面吃几天苦头。”
  “受点教训也好。不过,调查局的人长了一百二十个心眼,只要一对话,大概就能发现史蒂芬犯的错误。只就怕调查局的人将计就计,让史蒂芬更加笃定自己的判断。”少年抬起镜头,这次对准了湛色蓝的天空和棉花糖一样的白云。“史蒂芬这次怕是要吃大亏。”
  “琼·克拉克回西一区了,那边有什么反应?”少年按了几次快门,看了看照片,又删掉了两张。
  “昨天晚上克拉克家举行了一场大型宴会呢,算是为他接风。”保镖说,“纳尔逊、菲利普斯、雨果、摩根这几家的人都去了,尤其是几位适龄的未婚女性。那位新到任的科林家的总局副局长也到了场。”
  “我可不相信这个家伙回去就是为了相亲。”少年对着了船边的湖水,再次按下快门,“琼.克拉克是个自由狂放的人。若是他喜欢这种大家族这种生活方式,也不会跑到十二区来单打独斗这么些年。如此厌恶家族事务的人也回去了,这次克拉克家的麻烦想必小不了。虽然还不清楚到底是为什么,但是也不得不防。”
  “是。”
  “其实我还是挺欣赏他的。”少年低头筛选着湖水的照片,“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生活,也敢于为了追求这种生活舍弃家族提供的便利和资源,几乎是单打独斗做出一番事业。即便是在我们家,这样的年轻人,也是翎毛凤角。巨大的权利和财富面前,有多少人能够坚持本心的人?”
  少年望了望远方:“我听约翰·里根说,杀死威廉的人似乎是李君瑜留下的独子。被李家人找到后,他没有认祖归宗,连姓氏都仍旧是跟着养父,后来手上也建起了一番不容小觑的势力。虽说他杀了是我们家的人,但我不得不说,这样的人即便作为对手,也是值得敬佩的。”
  保镖笑道:“能入少爷的眼的自然不是普通人。但是对于普通人来说,少爷的要求还是太高了。并不是有的人一辈子都不一定能够找到属于自己人生目标的,再则即便找到了,在追逐目标的过程中不迷惑不彷徨的更是极少数。即便是出身不凡,在这两点上能想明白看清楚的人也并不多。比起其他平民来说,他们只是在失败后依旧拥有大把重来的机会,并且没有生存的压力。”
  “但是光拥有这两点,就已经是天下大多数人都没有的优势了。”少年懒洋洋地反驳。
  “是啊。大多数人的终生目标也就只是达到这两点而已。”保镖感叹道。他顿了一下,苦笑起来:“差点被少爷您带偏了。其实我想说的是,家族里的人比起其他平民虽然没有好到哪里,但是也并没有坏到哪里去。您不能强求他们一定要拥有自己的生活目标,如果没有特别想要,就这样靠家族养着过着富贵闲人的生活也没什么不好。其实邓肯少爷也没那么坏。”
  “我知道他不坏。他乐意利用家族资源在欧盟里谋取更多利益,这是为家族好。我虽然不欣赏他这种生活方式,但是这毕竟也是值得支持的事。但跟着他的几个人,我却实在看不惯。”少年咔嚓咔嚓按着快门,“我们家那几个可不只是躺在家里资源上吃饭的富贵闲人。他们的自私和愚蠢,如果只是表现在花钱上,我一点都不在乎。可他们又喜欢插手家族事务,利用家族名义在外面弄权揽财,居然还好意思摆出一副做大事的样子,实在是恶心人。仗势欺人,为非作歹,毫无一点为人的准则。这样的人对家里的负面影响现在或许不明显,但但凡约克家何时弱一刻,立刻就会有人报复回来。每次我想要教训下,邓肯就要拦着,实在是烦人。”
  “可就算是没有他们,约克家族弱下来的时候,同样会有落井下石的人。”保镖笑着说:“家族里就那么几个子弟,邓肯怕也没得选。要与皇冠上的明珠抗衡,他自然要拉几个帮手。像琼.克拉克这样有目标又肯吃苦的毕竟是少数,不然怎么显得可贵呢?”
  少年瞥了一眼保镖:“安东尼奥,你站谁那边,怎么老帮邓肯说话?”
  保镖摸了摸头,嘿嘿一笑:“我错了。”
  这个时候少年的手机响了。
  少年接通之后,说了几句话后,又道:“这次出来又遇见上次我和您提过的那个人了……是啊,不过他刚刚遭遇了一点小麻烦……好在很快就摆脱了。现在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不过,后天的《传说》年会他受了邀请,或许会去也说不准……我也会去。毕竟他的那篇获奖的小说,我也投了票的。”
  “二好狡猾。”七偷偷跟二十一咬耳朵。
  二十一有些好笑地看了眼红的七,没有说话。
  一曲结束,简墨笑着收回手,“你的钢琴弹得挺好。”
  二漫不经心合上琴盖道:“你伴奏也不错。”
  “我也只会这个。”简墨笑着看着钢琴上的曲谱,“而且只会有限几首。我……朋友总是说我是音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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