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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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令辛西娅万万没想到的是,被一而再再而三挑衅的爱德华竟然笑了出来,他把一只手搭到了克里斯钦的肩膀上,稳住了自乱阵脚的同伴。
  “你可真是性格恶劣啊,瓦伦丁。”他说道。
  神父收敛了笑容,他和爱德华的关系可没有好到可以直呼教名的程度,从对方嘴里蹦出的“瓦伦丁”往往只有一个意思,那就是羞辱。
  私生子是没有姓氏的,他们也不配拥有姓氏。
  “既然被你说破了,我也不用费劲演戏了,虽然父亲他们说这样会比较有利,但看样子是弄巧成拙了,”爱德华看了一眼辛西娅继续说道,“我们的公主殿下出于意料的对亲王殿下没有什么好感呢。”
  “一点也不出乎意料。”辛西娅面无表情的回答。
  “是吗?原本以为从小缺乏父爱的孩子会从心底渴望得到补偿,看样子是我们小看了公主殿下,”他说到这里顿了顿才补充了下半句,“也高看了亲王。”
  “一个废物有什么值得一提的?”大概是从表哥挺拔的身影上汲取了某种力量,辛西娅忍不住开了口,“追求真爱?已经是整个王国的笑话了。英勇无比?你们是选择性忽略他的死因吗?”
  她知道,这些话是不能说出来的,起码不能从她这个当女儿的口中说出,可一看到这些把那个男人奉为领袖的家伙,被现实冻结成冰的怒火就会重新苏醒。
  辛西娅和母亲在父亲的私生子和真爱的阴影下活了整整八年,这八年中遭受的嘲笑与冷眼足以消磨光一个女儿对父亲所有的敬与爱。
  在她心中,亲王那难以启齿的死讯传回来的那一刻,简直就是圣光降临般的美好瞬间。
  “原来如此,公主殿下是如此看到亲王的啊,”爱德华轻轻叹了口气,俊朗的容颜覆上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对于您而言,或许确实是这样,我们都太自以为是了。”
  不过低落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很快他就重整了起鼓。
  “都被揭破了,我也就直话直说了。”
  青年裂开嘴角扯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乍看与之前一模一样,给人的观感却天差地别,前者就像是招贴画一样挂在脸上,后者则让他整个人生动了起来。
  “公主啊!现在的情势你也很清楚吧?”他的口气粗鲁了不少,那个彬彬有礼的伯爵仿佛只是人们喝多了的错觉,“站在你前面的这个家伙跟我们在互相争夺这个国家的控制权,谁拥有了您的支持,谁就能拥有这个国家。”
  这也太平铺直叙了!
  不光辛西娅瞪大了眼睛,克里斯钦也吓得直拉他的袖子,倒是瓦伦丁露出了一丝冷笑。
  没有理会同伴的阻止,爱德华自顾自的继续说:“正确来说,谁能让您生下留有自己血统的孩子,谁就是最后的胜利者。”
  “嘿!简单粗暴,我喜欢。”他摸了摸下巴,又补充了一句。
  倒是旁边的侯爵长子都快吓疯了!这位正统的贵族少爷从来就没见到过有谁这么混不吝的说话!就连自打瓦伦丁登场就一直保持沉默的娜塔莎都憋出来一句“叹为观止”来。
  “哦。”辛西娅应了一声。
  “老爷子们的想法是等你生下了孩子就拥立孩子为帝,我嘛,之前倒是觉得无可无不可,但是现在嘛,”爱德华冲她眨了眨眼睛,“在见到你真人以后,我改变主意了。”
  “这个人,”他抬手指向瓦伦丁,“是圣光教的修士,跟他在一起,你孩子也会变成你最为厌恶的私生子,假如你选择了我,我会把你当作妻子看待,一生忠诚于你绝无二心,还会尽心尽力的辅佐你,怎么样?无论怎么看都应该选择我吧?”
  辛西娅目瞪口呆,这是哪里来的自信?
  看到表哥丝毫没有开口的意思,哪怕是什么斗争经验的她也明白双方的联盟是否能继续像如今这么轻松愉快,就全看这一次的回答了。
  “罗瑟尔卿,我所厌恶的并不是私生子,”她谨慎的斟酌着用词,“而是导致私生子诞生的人,你又如何能保证不会成为我父亲第二呢?”
  “我当然不会成为第二个亲王,”爱德华接的很快,“因为我并没有一个非要背离妻子的真爱要去寻找。”
  “不少男人在婚前也说过这句话。”娜塔莎抢先一步说出了辛西娅心中的话,还附赠了一个不屑的眼神。
  爱德华偏偏了头,用可以算的上俏皮的语气噎了回去:“娜塔莎小姐鄙夷男性的话,那你自己又算什么?”
  罗瑟尔伯爵,我敬你是条汉子!
  辛西娅发誓自己看到了闺蜜在身后握成拳头的手。
  在沙包大的拳头迎面砸向爱德华那张俊俏脸蛋之前,他又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似乎嫌弃事还不够大似的。
  “辛西娅公主,你就是我的命定之人。”
  这句宣言不亚于一颗飞速燃烧的穿甲弹,直接洞穿了在场所有人的心防。
  懵逼如辛西娅,震惊如娜塔莎,无措如克里斯钦,还有莫测如瓦伦丁。
  黑衣神父直接上前了一步,把燃烧着的烟卷直接摁灭在了伯爵的肩头,滚烫的烟头把那件做工讲究的高档礼服直接烫了一个洞。
  他凑近了对方的耳边,声音压得极低:“所以说,你不远千里,费尽心机骗过了我的探子,就是为了发表一段恋/童/癖宣言?”
  没错,无论是不是就差一个半月,辛西娅现在还是彻头彻尾的未成年,而在卡斯蒂利亚,对着异性说出“你是我的命定之人”基本上就等于求爱,爱德华这一次的举动足以让他在上流社会身败名裂。
  “我在见到公主的第一眼就陷入了沉沦,哪里还顾得上繁文缛节呢?”做出惊人之举的青年轻轻推开了神父,他表现的太过游刃有余,以至于其他人不由自主的开始思考他所说的真实性。
  在精灵的文明中,被命运所选定的爱人会在双方见面的第一时间就得到启示,想要验证爱德华这句话的真伪很简单,只要问问辛西娅就行了,可她偏偏未成年!
  爱神是不会眷顾孩童的。
  爱德华下了一步好棋,假如他说的是真的,辛西娅成年后他自然不战而胜,假如他在撒谎,也会极大的动摇她的心神,在成年前的这段时间为自己谋取优势。
  能够被亲王旧部推举为关键的女王夫婿人选,他果然不是易与之辈。
  娜塔莎担忧的看向心爱的少女,却发现对方已经收敛了吃惊的神色,甚至还表现出了兴致缺缺德的神态。
  哪个少女不怀春?即便是从小就被定下政/治联姻的贵族小姐,也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幻想过真命天子,哪怕是娜塔莎本人,也偷偷想过未来会携手一生的人,因此辛西娅格外镇定的表现就相当反常了。
  直觉让娜塔莎又猛地扭头去看瓦伦丁,果不其然,对方已经有了行动。
  没有伪装成完美教徒时的瓦伦丁脸上或多或少都会带点讥讽之色,这好像已经变成了他保护色的一部分,可哪一次都没这一次恍若实质。
  “命定之人?这玩意儿杀了就行了,”他轻轻说道,“我的不就被顺利杀掉了吗?”
  第10章 征服世界的第十步
  在卡斯蒂利亚,对于命定之人这个稀罕玩意儿,上至贵族老爷下至奴隶仆妇,都抱持着一种“明知道遇不到但是想想也好”的梦幻少女心,在强大的粉红色泡泡面前,所有的纲常伦理都可以靠边站,任何世俗难以容易的恶行在这四个具有魔力的字面前皆能翻身洗白。
  命定之人就是这么可怕。
  而在这样一个对于命定之人执着到疯狂的国度,能够做出在公共场合发表“杀了就好”这种暴言的瓦伦丁真是异类中的异类,无愧于他异端头头的光荣头衔。
  不知道是被他的惊人之语吓到了,还是觉得要见好就收,被弄废了一件高定礼服的爱德华带着快要被各种神展开吓尿的侯爵长子从容退场,临走前还不忘冲辛西娅抛了个媚眼,被后者用手持的羽扇给精准狙击掉了。
  开玩笑,高贵的公主殿下是能被区区一个变态亵渎的吗?
  让人同仇敌忾的反派人物退场了,余下的三个人气氛一时变得很尴尬。
  “怎么?我们这位宴会的女主角竟然在这种角落里磋磨时间?你的舞伴估计都要等急了吧?”
  瓦伦丁把手里熄灭的烟卷扔进餐桌上摆放的细沙盒里,双手抱胸依靠在廊柱上,漫不经心的瞥了娜塔莎一眼,而后者则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
  “让辛西娅和你这种人渣单独在一起,我怎么会放心!”
  如此回应得到了男人毫不留情的取笑:“那你估计要心碎而死了,毕竟我们不仅单独相处,晚上还睡在一起呢。”
  辛西娅站在剑拔弩张的二人中间,感受着双方的你来我往,毛都要炸起来了。
  “消消火,都消消火……”想了想在封地时厨房大妈给两个女仆劝架的场景,她弱弱的劝导,“都是一家人,姐妹俩个有什么话好好说……”
  然后她收获了两道怜爱的目光。
  “啪!”
  一个盛满了食物的新盘子被放到了她眼前,同时瓦伦丁冷酷的指示也下达了:“专心吃,少说话。”
  深感委屈的公主殿下只好拿起叉子再度投入了与食物的奋战中。
  她只是因为吃进去的能量都投入了即将到来的成年发育中才会显得脑子不够用,干嘛不让她说话,瓦伦丁这个大笨蛋!
  不愧是辛西娅的心灵之友,娜塔莎在第一时间就接受到了好友的满腹委屈,对残酷无情无理取闹的裁决长发出了严厉的斥责:“辛西娅又不是没有思想的洋娃娃!你有什么权利不让她说话!”
  瓦伦丁的回答也格外的残酷无情无理取闹:“哦,我是让她多吃点好长肉。”
  娜塔莎继续斥责:“这种教养方法闻所未闻!”
  瓦伦丁冷笑:“很遗憾,我完全是按照权威教育书籍来的。”
  侯爵小姐这回是真的吃惊了:“什么书?”
  “《如何让幼崽健康成长》2397年第五版。”
  “那是隔壁野猪王国的教育书!!!”
  所以他果然是在养猪吗!
  乍然得知真相的辛西娅悲愤的往嘴里塞了一大块蛋糕。
  没办法,她已经向无底洞一样的胃大佬低头了。
  “与其担心吃得好睡的香的辛西娅,我劝娜塔莎小姐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吧。”
  瓦伦丁一屁股坐到了辛西娅的身边,长臂一展搭在了埋头苦吃的少女肩头,头微微一歪,挑衅似得看向面露不满的女子。
  “侯爵对你的不满已经日益增多,今天还横/插一脚,你那个废物哥哥绝对会狠狠的告你一状,再这样下去,想想你的下场吧,不知道是被当做货物随便甩卖给哪个实权贵族当玩具呢?还是被匆匆嫁到一个遥远的乡下或者异国?”
  “不劳你费心。”她冷冰冰的回答。
  “人贵有自知之明,尊贵的小姐,特别是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瓦伦丁举起桌上的酒杯致意,“我是你的话,就换套衣服乖乖的去跳完开场舞,或许还能苟延残喘几天。”
  娜塔莎被说的眉头紧皱,双手握紧拳头,然后她担忧的看了辛西娅一眼,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了。
  等到娜塔莎走的看不见背影,辛西娅才把头从盘子里抬了出来,责怪似得嗔了搂着自己的青年一句:“你干嘛要说出来。”
  瓦伦丁晃了晃酒杯,却一丝喝的意思都没有:“实话实说而已,她虽然身手不错,也有点胆量,但吃亏在把小秘密弄得人尽皆知,好面子的侯爵肯定不会允许她去军中丢人现眼,只会粉饰太平的把她嫁人……她再折腾下去,只怕最后一条出路也要被堵死了。”
  辛西娅闻言皱起了眉:“娜塔莎的处境一向比我还糟糕,但我说的不是这件事。”
  “哦,那是我把你当猪养的事?”
  “当然不是!虽然我确实很生气!!”
  “那是什么啊?”他不耐烦的皱起了眉头。
  “是格蕾丝的事情,”辛西娅的神色非常认真,嘴边的奶油都顾不上擦了,“你干嘛要当着他们的面把格蕾丝的事说出来?这样对你非常不利,不是吗?”
  瓦伦丁的眼睛因为吃惊而睁大了:“你在担心我?”
  “当然啊!”少女脸上就差写上“你是个笨蛋吗”的字样了,“这不就是把自己的把柄往别人手里送吗?你平日里不是很精明吗,关键时刻别犯傻啊!”
  “……你其实是怕把你也给卷进去吧?”青年脸上露出了狐疑。
  “……这、这方面当然也会考虑啦!”少女磕巴了一下又立马变得理直气壮,“让人顺着这条线查到你当初做的事可怎么办!”
  “那不是更好吗?你和我就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了,谁也跑不了。”瓦伦丁耸了耸肩。
  圣光为什么不收了这个混蛋!
  辛西娅气呼呼的想到,她也确实有担心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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