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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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子当真做得了踏雪庐的主?”几个月来,林信一路割地夺爵,该有的震慑已经足够。接下来,就是实行下一步计划的时候,而向来识时务的林家,作为典范最合适不过。前提是,这个家是林曲当家。
  林曲在对面坐下,并不着急谈事情,而是不紧不慢地亲手给林信泡一壶茶。
  修长白皙的指尖,泛着健康的粉,在青玉茶具间灵活地穿梭,温杯、醒茶、冲、泡、拂、闻,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将盛着青黄茶水的玉杯放在林信面前,林曲才开口,“东域封地不足北域三成,十三县委实太多,还请侯爷给个章程。”
  林信端起玉杯晃了晃,一口饮尽,鲜爽醇和,回甘清冽,“本侯奉旨行事,可没什么旁的章程,办法倒是有一个。”
  “愿闻其详。”桃花眼天生带笑,林曲又生得俊美,这般专注地看过来,会给人一种深情的错觉。
  然而这世间,除了沈楼,谁的美色也不能让林信心软半分,更何况这人还是自己的堂兄,“这一箱废鹿璃,本侯收走,世子再补一箱进去,这事就当没发生过。”
  再补一箱进去,却不能拿回被渊阿认定为“不合格”的鹿璃,就等于整整多交了一成。而这一成会进谁的口袋,不言自明。
  桃花眼因为吃惊而微微睁大,面对这么直白的林信,林曲只愣怔了一瞬间,便自然地开始讨价还价,“一成怕是有些多,若是林家完全挑不出错,侯爷也不好交差。这样,我补一半进去,割一个县给你,可好?”
  “补一半,却要换十二个县,世子打的好算盘。”林信最佩服林曲的一点,就是这个人无论遇到什么危机,也不会忘记讨价还价。
  “混账东西!”林叶丹突然踹门而入,“以权谋私,侵吞鹿璃,你爹就是这么教你的?”
  “爹!”林曲头疼地拦住林叶丹。
  “我爹怎么教我的,轮不到你来管!”林信烦透了这人反复提及父亲,取下吞钩狠狠地拍在桌上。
  林叶丹推开儿子,也取下灵剑,拍在吞钩之上,“你,跟我上比剑台!”两剑当面带鞘相交,即为约战。林家出了林信这种败类,碍于身份不能教训,便只能以这种方式,清理门户!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信信:酌鹿运动会现在开始,请喊出你们的口号
  伯父:头可断,血可流,林家的脸面不能丢!
  林曲:好堂弟,你别跑,关于价钱还能再探讨!
  楼楼:风萧萧,雪飘飘,独守空房心寂寥!
  信信:沈楼这个不行,不够积极向上
  楼楼:风萧萧,雪飘飘,何时再玩几天几夜play乐陶陶?
  信信:这个好 =v=
  第51章 呦呦(三)
  “比剑台?”林信垂目看向那交叉的两件兵器, “不知国公爷想赌什么?”并非是下了战书就要应的, 上比剑台须得双方达成一致,要么是了断恩怨,要么就是赌局。
  “孤要你放弃割鹿侯的位置,接受林家的管教!”林叶丹郑重其事道。
  “真是好大的口气,”林信挑眉, 不明白这人为何执着于让他回林家, “若你输了, 便放弃青国公的爵位, 并且, 林家还要割出一个郡来!”
  一个郡可比十三个县要大得多。
  “好!”林叶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林家侍卫立时去准备比剑台,在枯黄的荻草丛中,搭起三丈见方的木台。林家的嫡系、旁支纷纷出来做见证,俗称看热闹。
  “家主已经多年不上比剑台了, 这次是谁惹了他?”
  “还有谁,不就是近来风头正盛的那位割鹿侯么。一路割地削爵, 如今轮到咱们东域了。”
  “不知天高地厚, 这次踢到铁板了吧?我们林家可不是纸糊的,竟然还妄想挑战家主!只怕一会儿输了要哭鼻子呢!”
  在他们看来, 林信不过是个刚束发的少年,就算天纵奇才也厉害不到哪里去,根本不是林叶丹这种宗师级别的对手。林叶丹的灵力,可是要强过林信的师父朱星离的,师父尚且不能赢, 何况徒弟。
  “话说,这林信,不就是那个叛徒林争寒的野种吗?”一名旁支的青年突然道。
  “慎言!这般粗鄙之语让家主听到,定赏你一顿竹挞。”
  与心情放松的族人不同,林曲眼中的笑意已然敛去,拦住准备上台的父亲,“父亲忘了林家避世的原则了吗?何苦要做这出头之鸟。”
  “他是林家的血脉,我不能由着他胡作非为!”林叶丹挥开儿子的手。
  “林信敢做这割鹿侯,定然有所依仗,还请父亲小心应对。”林曲苦劝不住,只得提醒莫要轻敌。
  林叶丹化作一道残影跃上高台,也不知有没有听清世子的叮嘱。
  林信立在木台一角,抱着光华流转的旸谷灵剑,低眉垂眼,看不清表情,“国公爷现在反悔还来得及,输在林家人与凡人女生的杂种手里,可不好听。”
  “孤从未说过你是杂种!”林叶丹蹙眉,宛如洪钟的声音在荻草芦苇间回荡。林信诧异地抬头,对方不给他废话的时间,直接开始念起了剑誓,“皇天在上,日月为鉴,比剑以退青国公之位并一郡之地为注,生死不论。师友亲眷,不得寻仇。”
  林信正色,“后土在下,山川为凭,比剑以弃割鹿侯之位并回归林家为注,生死不论。师友亲眷,不得寻仇。”
  语毕,二人击拳为誓,瞬间分离,拔剑出招。
  高手过招,瞬息不得分心,弹指间便交手了上百招。
  林家剑法以草木为本,千变万化,生生不息。蒙蒙青光化作万千剑影,起落间便将林信牢牢围在中间。
  林叶丹剑法已经臻至化境,随手拈来,若林信当真是十五六岁的少年人,只怕在他手下走不过十招。但林信不是!
  四面八方皆为剑光,这并非幻影,而是实实在在的灵力凝聚的,锋利无比,一旦触碰便会血溅三尺。然而林信不闪不避,就这么立在原地,轻合双目。
  在着万千剑影之中,隐藏着林叶丹的真身,速度太快看不到,但可以听!剑气如猎猎秋风,从林海草原中奔腾而来,衣袂翻卷宛如飞鸟拍打翅膀的声响,夹杂在宝剑嗡鸣之中。
  这边!
  林信倏然睁开眼,旸谷剑如初升之日,光芒从一点骤然暴发,准确地刺向罡风掩藏下的林叶丹。
  围观之人只看到两道灵光在空中相撞,“当当当”的铮鸣声不绝于耳。突然,所有的剑气一滞,林信单膝跪在地上,横剑于眼前,死死抵住林叶丹的剑刃。
  “咔嚓”,鹿璃碎裂的声音,标志着两人剑上的鹿璃耗尽。
  “小子,认输吧。”林叶丹冷眼看着他。
  压在剑上的力量重逾千斤,林信的身体还是少年人,灵力没有林叶丹强,这般硬碰硬是很吃亏的。
  周围的林家人松了口气,方才剑两人打得不相上下,还替家主捏了把汗,现在看来,还是稳赢的。
  “这林信,竟然能打到这个程度。”方才还看不上林信的人都有所收敛,那可是名刚束发的少年人!如今便能战到如此程度,待他及冠,又能达到怎样的境界?
  “这人,莫非是妖孽不成?”
  然而林家人不知道的是,真正的妖孽此刻才刚刚露出獠牙。
  “国公爷未免高兴得太早了。”无数光点从林叶丹身上逸散出来,尽皆没入旸谷剑中。
  就像夏夜里无数萤火虫扑向火光,星星点点,一往无前。
  剑身光芒大盛,林信骤然错开剑身,一跃而起。萤火之光,化作旭日初阳,将含有草木之气的薄雾瞬间驱散。
  林叶丹吃了一惊,那剑上分明已经没了鹿璃,却比先前的力量还要强横。翻身躲避剑光,快速换上一块鹿璃。
  “嚯——”周遭的人齐齐惊呼,林曲瞳孔骤缩,握紧了腰间的灵剑。
  旸谷剑宛如上古神兵,越战光芒越盛 ,丝毫不知疲惫。烈日出旸谷,豆灯之火燎原万顷。
  “轰轰轰!”接连的爆裂声响彻天地,比剑台周遭的枯草浅水被震得翻飞,泥水铺天盖地浇下来,淋了众人满头满脸。
  “父亲!”
  “家主!”
  高台之上,林叶丹单手撑地,喷出一口血来。
  林信衣袖断裂,身上有几道深深浅浅的剑伤,却依旧站得笔直,旸谷剑灵光熠熠,剑尖指着林叶丹的脖颈,“你输了,退位吧。”
  “你修的是什么邪术?”林叶丹咬牙瞪他,方才他分明感觉到神魂越来越虚弱,灵剑渐渐失去了掌控。
  林曲跃上高台,用剑鞘挡开林信的剑,扶起父亲,“侯爷赢了,比剑的彩头咱们去屋中商议。”
  待林信和林曲消失在视线中,林家人才回过神来。家主,竟然输了,输给一名月前才拿到本命灵剑的少年手中!这割鹿侯,实在是太可怕了。
  上一世,因为斩杀钟长夜而一战成名。这一次,与林信上比剑台的是林叶丹,效果却比之当年尤甚。
  割鹿侯打败了青国公,这件事一夜之间传遍了大江南北,震惊朝野。
  “那林信,怎会如此厉害?”京城的一处院落里,几名锦衣华服的人聚在一起,开口之人眼中明显生出几分惧色。
  “听说妖刀吞钩有上古流传下来的血煞之气,没准林信是得了什么传承。”
  “那,我们的计划……”
  “加派人手!林信,必须死!”
  愿赌服输的林叶丹,当即写了奏折提请退位,将林家交给世子林曲,不再过问割鹿之事。没了这位伯父的搀和,林信与林曲谈判得很是顺利,最终林家割三县,至于其他的交易便不足为外人道了。
  封存鹿璃装车,突然有旨意传来,言及宫中宴请蛮人使者,要割鹿侯即刻回京。
  “侯爷自去吧,岁贡之事,曲会办妥的。”林曲站在荻草瑟瑟的码头上送林信,立如修竹。风吹起青衣,衬着那眼尾飞红的桃花眼,使他整个人好似一株将开未开的桃花树。清雅淡然,处变不惊。
  林信看着栖逸出尘的林曲,其实是有些羡慕的。无论世间如何纷乱,永远的置身事外,下棋喝酒,纵观整个大庸,其实只有林曲才是真正在修仙。“估计过了年关,世子就是国公了,不知可有表字?”
  “林疏静,侯爷唤疏静便是。”林曲微微地笑,割鹿侯愿意跟他交换表字,便是缓和关系的意思。他们是同辈,若没有嫌隙,私下里见到了,可互称表字。
  林信点点头,“一曲青山映小池,林疏人静月明时。我记下了,兄长。”
  “嗯?”林曲一愣,不待他说什么,那人已经踩上灵剑,疾驰而去。回头看向因为要押送鹿璃不能跟林信一道回京的渊阿九刃,“你们侯爷,方才……罢了,几位随林某入内,用些饭食吧。”
  给旸谷剑重新装好鹿璃,一路风霜地回到京城。
  不愧是朱颜改亲手锻造的灵剑,无论是灵力的流畅,还是魂力的存储,都是无可挑剔的。就连御剑,也比寻常灵剑要轻盈许多。
  当初杀钟长夜,是拼着命去厮杀的,这次没有伤那么重,一方面是靠着前世的经验,另一方面就仰仗于旸谷对魂力的掌控。
  在京城外落地,从正阳门入内,林信擦去剑鞘上的灰尘,抱着旸谷好一顿稀罕,这才重新挂回腰间。
  “站住,通行令。”守门的侍卫拦住林信,要检查。
  入京的人,无论凡人仙者,都要一张通行令。临近年关,城门查得越发严。
  林信摸出一块玉牌,上面写着“割鹿”二字。
  “小的有眼无珠,不识得侯爷,侯爷恕罪!”两名守卫齐齐跪下行礼,惹得周遭百姓纷纷看过来。
  林信无意在此地耀武扬威,收起玉牌一言不发地入城,快速隐没的人群中。踏上人头攒动的御街,一名衣着光鲜的小孩手里抱着一只瓷瓶,跌跌撞撞地迎面跑来。
  “哎呀!”小孩不知被谁绊了一下,眼瞧着就要摔倒。若是不扶他一下,瓷瓶碎裂,定然会划伤这孩子。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信倏然躲到了一边,任由那孩子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面无表情地继续前行。
  瓷瓶飞了出去,摔得粉碎。那小孩子趴在地上半晌没起来,周围的人看到这一幕,顿时对林信指指点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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