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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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久辞吧嗒放下玉筷,侧过身抓住梁昭歌衣袖。
  昭歌今日不舒服?
  没有,小公爷。
  祝久辞眼眸晃荡,在心里委屈想此人言语冷漠神色平平,完全不想搭理他的样子,一定心里有事却不说出来。
  左问右问,十几个问题抛出去只换回美人几个无所谓的眼神。
  祝久辞心里慌了,莫非是他这几日对美人态度不好,强逼着美人休息,让他吃苦涩中药,最终美人生了厌烦,不喜他了?
  晚膳是绝对吃不下了,祝久辞托着下巴盯着美人看。
  美人睫毛纤纤,眼神优雅镇静,毫不在意他如狼似虎的眼神。
  不对,绝对不对。
  是昭歌不要他了!
  得出结论,祝久辞有些崩溃。
  暖风忽然拂过水亭,美人身上的清香涌进祝久辞鼻尖,他一瞬间头脑发热,朝着美人扑过去。
  鱼儿跃出水面,扑通落进池中。
  梁昭歌看着扑进怀中的温软,眼眸震颤,瘦削的背脊瞬间僵直,纤长的手死死揪住自己衣袖,强忍着垂下双手,不去拥住那人。
  微微抬起头,瞧着亭上彩灯流光闪烁,他努力掩下扬起的嘴角。
  房中枕下藏着一卷折角的话本,粗糙的画纸泛着土黄色,人物却极尽工巧,画面旖旎流转,饶是见过世面风流多姿的浪子见到这幅画面也要红了脸。
  在偌大的黑字标题底下还写着一小行蝇头小楷。
  卷一美人欲擒故纵,小霸王为爱癫狂。
  *
  茸鸭买卖进行得并不顺利,虽然他们买卖生意的对接对象是熟识的王伯,但似乎王伯得了夏老爷子的命令,硬是要考验他们一番,生意总是谈不妥,几日下来,大大小小谈了十几回,仍然没有把价格定下来。
  按理说池塘是夏老爷子包下来的,所有的茸鸭也都在夏老爷子名下,作为夏府的唯一继承人,夏自友本来只要清点一下茸鸭、记好数量打包回府就行了,但现下却像真正的生意人一般,不仅四处求人,还要左右逢源。
  这场交易说白了就是夏自友和他老爹之间的斡旋,当祝久辞将其间关窍想明白,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只能陪着他父子俩玩这场无聊游戏。
  转眼间中秋已到,王伯那边总算有些松口,生意的事快要谈拢了,估摸着八月底就可以打道回府。
  中秋团圆佳节,身处异乡总是不免要伤感。
  祝久辞却来不及伤感,因为八月十五这一日连续收到好几封来自京城的信,一封封写回信寄回去,已然累得无暇伤情。
  第一封是国公爷寄来的,其字硬朗,力透纸背,条条规规写了三页半,字字珠玑。简要概述下来,无非是吾家不孝子祝久辞出外游玩月余,竟然未回一封信,着实胡闹。第二页让祝久辞注意安全,第三页让祝久辞记得回信。
  信尾盖了三枚红印。
  祝将军的私章、国公爷爵印、国公府的府章。红彤彤一片,乍一看去煞是吓人,不知者还以为有十万火急军情要报。
  第二封是娘亲的信,就两句话。
  你爹想你了。
  玩够了再回家。
  第三至十封是萧岑那厮寄来的,口水话连篇,不知所云,祝久辞耐着性子一个字、一个字读下去,最终无奈得出一个结论,通篇万余字只讲了一件事,记得去那仙山啊!
  剩下几封是姜城子和曲惊鸿寄来的。
  言辞优美,风趣幽默,是可以收藏的佳作,祝久辞仔细读上两三遍,笑着收到匣中。
  还有一封镶了金边,似乎是从宫中传出来的,打开一看首句盈盈道:晏宁安好。
  竟然是裴珩写来的,也不知道他为了把这封信从宫中寄出来,费了多少力气。
  祝久辞本以为他有什么大事要说,仔仔细细读了一遍,原来裴珩只是关切他在金陵过得好不好,信尾让他帮忙带几个古董手把件回去,显然是临时加上的客套话,本意还是为了写前面那些关切话。
  回信一事确实费人脑子,言语若是生硬了,恐伤来信者的心,言语若是过于幽默风趣,则又显得不够正式。
  写的太长则啰嗦流水,写的太短则又不够深情。
  着实扰人!
  祝久辞将这几个人的回信写完之时,明月已然爬上天空。
  夏自友被王伯那边叫过去与金陵的商贾应酬,因此中秋团圆佳节只有他和梁昭歌两个人一起过。
  这几日梁昭歌依然奇奇怪怪,祝久辞虽然说不出哪里怪异,但总觉得他与前些日子不太相同。
  就拿早上更衣来讲,祝久辞到现在也没有学会这繁琐的衣物怎么穿,总是需要梁昭歌帮他。但这几日梁昭歌似乎不愿意帮忙了,祝久辞只好唤来仆从替他穿,但是当仆从小心翼翼弯腰进屋子来,梁昭歌却又生气地把他们赶回去,抿着嘴满脸不高兴替祝久辞更衣。
  每日如此,梁昭歌也不嫌烦。
  不仅是穿衣,平日里用膳也是这般。
  祝久辞给昭歌夹一块豆糕,美人扭过头去赌气不吃,可若祝久辞夹回自己碗里,美人又看着他眸中全是泪水,祝久辞只好再给他还回去。
  诸如此类的,还有牵美人衣袖,美人不愿,若松手不牵,美人又哭。
  给美人送花,不收,收回,再哭。
  祝久辞有些懵,但是奈何近日忙活茸鸭的事情头昏脑胀,便任由美人心性去了,总而言之,昭歌美,所以说得都对。
  中秋佳节,明月悬天。
  为了赏月,府上的灯火尽数熄灭,一片漆黑之中,明月洒下光辉,当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竟然能在一片白色月光下将周遭景致看得一清二楚。
  桂花酿与月饼必不可少,不过祝久辞没想到梁昭歌竟做了糍粑。
  祝久辞记得梁昭歌说过,按他们家乡习俗,糍粑是极重要的节日才做,因此也并非任一节日就会打糍粑。
  今日看到石桌上白玉一般的糍粑,祝久辞着实一番惊喜。
  给我的?祝久辞亮着星星眼,看看糍粑又看看梁昭歌。
  梁昭歌别别扭扭伸出纤纤玉指,戳着盘子沿儿往祝久辞那边推。
  不是。美人哼唧扭头。
  祝久辞放下筷子。
  快吃!
  祝久辞:
  作者有话要说:  昭歌:欲擒故纵太难了,呜呜
  书坊主:这学的什么玩意儿!简直砸我招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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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裸背
  纵使美人在一旁扭扭捏捏恍恍惚惚, 也拦不住祝久辞一通风卷残云,狼吞虎咽。美人看着空空如也的碗碟,一时之间瞠目结舌, 竟然忘了去拦住那人少饮一些桂花酿。
  祝久辞酒足饭饱, 傻乎乎一乐,吧嗒倒在石桌上。
  美人委屈, 伸纤指戳那人脸颊,指尖触到软乎乎的小脸,可惜那人一动不动。
  明月悬天, 清醒人只剩下一个, 美人难过垂眉, 咬住下唇,低头看看自己一身精心准备的衣裳, 某人还没看就醉倒了。
  甩袖子, 生闷气。
  生完气, 抱着某人回去。
  桂花酿喝多了确实醉人, 半壶下肚,祝久辞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
  睁开眼睛看见明亮似火的日头, 一时间有些崩溃, 昨天中秋节他还没来得及赏月!
  不过祝久辞很快安慰自己,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大不了今天晚上再拉着梁昭歌看一次。
  宿醉的结果是头疼得厉害, 简直像是一窝茸鸭的绒毛全塞进了自己脑袋里面。
  梁昭歌替他更衣的时候, 祝久辞昏昏迷迷直往他怀里栽。
  小公爷站稳。梁昭歌有些无奈。
  扑通, 脑袋又磕到胸膛上。
  美人叹口气,把衣服扔到一边,俯身把那人打横抱起来又放回榻上。
  小公爷再睡会儿吧。
  不行祝久辞扶着脑袋爬起来, 赏月
  梁昭歌把他按回去,扯来绸单盖上。
  白日怎么赏月?
  祝久辞迷迷糊糊点点头又睡过去了。
  睡意朦胧中感觉额上冰凉,又感觉有人轻轻揉他太阳穴,力度轻缓适中,持续了许久,着实受用。
  再睁眼的时候已是黄昏,房中空无一人,祝久辞随手找来一件清凉的夏服胡乱套在身上,跳下地就要往庭院中跑,中途又被美人揪回来坐到床榻上,一口一口喂清粥吃。
  吃饱了!赏月吧!
  梁昭歌不理会他,又舀一勺清粥递到他嘴边。
  一天没吃东西,昨夜又醉酒,小公爷当真不爱惜自己身体。
  祝久辞耐着性子听美人絮絮叨叨,等耳边清静了再亮着一双眸子问他,赏月吗?
  梁昭歌气结,抱着空碗走了。
  祝久辞一身乱衣坐在榻上,也不知道如何能把美人哄回来替他更衣。
  左右叫唤仆从,也不见一个人进来。
  无奈,自力更生丰衣足食。
  祝久辞耐下心来仔仔细细研究,好在夏服简单易穿,不似春装那般繁复,仔细琢磨一会儿,他竟还真的穿好了。
  欢欢喜喜一路跑出去,庭院中央的石桌上摆着一碟糍粑。
  当真新奇。
  中秋节打糍粑已然是惊喜,却没有想到第二日还有!
  白玉糯米清透明亮,显然是今日新做的。
  祝久辞美滋滋扑上前,正要伸爪子,突然被人揪住领子。
  惨兮兮回过头,梁昭歌垂眸看着他。
  小公爷,不乖。
  祝久辞即刻知错就改,在梁昭歌面前站直身子,他欲偷吃糍粑一事已是铁证,只能从别的方面补救了。
  他提着衣袖旋身转一圈,昭歌你看,我自己穿好了。
  梁昭歌眉头一蹙,垂眸掩下神色。
  祝久辞仍在原地转着,没有等到那人夸赞,疑惑地抬眼看去,后者突然转身走了。
  昭歌?
  小、小公爷稍等,我去取蜜酿来。
  祝久辞站在原地看着美人离去,总感觉那人身影有些慌乱的样子。
  旋即摇摇头,昭歌是天上的神仙,从来都不慌不忙,看来还是自己宿醉没有醒。
  梁昭歌一路踉跄回到内院,纤薄的身子靠向游廊侧柱,一时之间,眼眸颤动,不知所措。
  纤指抓紧衣袖,指尖捏得青白。
  不知许久,呼吸渐渐平稳,理智重回身体,梁昭歌晃着身子踏出游廊,恍然看见几名仆从走过,抬手唤过来询问。
  回梁公子,下午未有人进去服侍。
  仆从们面面相觑,看着面前的人脸色越来越冷,不自觉各自弯着腰小心向后退一步。
  梁昭歌随手遣散仆从,一路恍惚飘进房间,红着眼睛找出那卷发黄的话本。
  骗人。
  还说什么欲擒故纵,那人都会自己穿衣了。
  梁昭歌想把话本扔了,纤纤手抬到半空,又收回来。
  瞧一眼窗外那人所在庭院的方向,又委屈巴巴低下头。
  小心翼翼再打开,美丽的凤眸盯着画卷。
  卷二轻拢慢捻,徐徐图之。
  所谓男人心海底针,若不反反复复在心上盘复琢磨左思右想,不得探其究竟。
  得一人心,虽说难于上青天,但亦非不可能之事。
  其关窍在一徐字。
  日日念着那人,日日帮着那人,日日关怀着那人,甜言蜜语徐徐缓进,总有一日花儿能溺死在蜜缸里。
  《拨动你的心弦我的琴》。
  合上话本,梁昭歌又恢复往日飘然似仙的状态,翩跹走出屋子。
  祝久辞坐在亭下等了许久,瞧见梁昭歌走过来,登时跳下石凳跑过来。
  天色正好,昭歌一起赏月。
  祝久辞兴冲冲拉着梁昭歌走到石案前坐下,全然没有意识到那人说去取蜜酿却空手回来。
  总算得以赏月了,方才祝久辞一直忍着没有抬头,总想着赏月一定要两人一块才好,一个人观赏未免太过孤独,因此一直耐着性子,垂着脑袋等梁昭歌回来。
  如今二人一同坐下,祝久辞高高兴兴抬起头。
  天空漆黑一片
  月亮呢?
  这祝久辞跳起来,前后左右东西南北张望一圈,月亮呢!
  梁昭歌比祝久辞冷静得多,倚着石桌优雅望天,很快在一片乌云之后发现了暗暗的微光。
  小公爷。梁昭歌牵动那人衣袖,看看他,再看看天上。
  祝久辞顺着梁昭歌的目光望上去,嗷呜一嗓子倒在石案上,墨发散落一脸。
  此片乌云,甚大。
  哪怕是等上一宿,也不可能等到这片乌云过去了。
  梁昭歌抬手将他墨发捋至耳后,俯身轻声道:
  小公爷稍等。
  转身离开。
  祝久辞趴在桌子上,生无可恋地望着天空。
  夏夜暖煦,不见一点微风,若当真有大风袭来吹散那片乌云,那便真是奇迹了。
  等了片刻,祝久辞爬起来,支着下巴百无聊赖吃两口软糯糍粑,瞧水中鱼儿慢慢游动。
  罢了,今年看不到圆月,明年再看就是了。总归和昭歌在一起,明月又有什么,不看也罢。
  寂静的庭院中,清铃响动。
  祝久辞转头看过去,庭院漆黑一片,什么也没有。
  又一阵清铃恍然擦过耳边,熟悉的清冽香气涌入鼻尖,祝久辞转过身,梁昭歌赤脚踩在水里,手腕系着银铃,与红线纠缠。
  水中美人忽然踏歌而舞,清凉的衣衫遮不住那人纤薄的身形,修长的小腿若隐若现,白皙如白玉。
  踏水击掌,银铃轻响。
  忽然起风了。
  长风过廊,席卷起那人宽阔的衣袖,黑暗中一排排金色铭文闪过,祝久辞突然意识到那人穿着祭服。
  那日上巳节,梁昭歌一身金线玄衣立于沂水河畔,琵琶齐响,庄严起舞。
  京城百姓长拜于岸,顶礼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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